“有什么要求你说。”北京大哥对涂明说。
“好的。”
涂明缺乏浪漫主义情怀,昨晚星空那么美,他理应掏出戒指来。可他强迫自己忍住,当他在很多个晚上计划这趟旅行的时候,也想过或许会有这样的冲动。
吃汉堡的时候卢米在夸那汉堡里的煎牛排,鲜嫩多汁,配上一点洋葱,简直美味。吃着吃着她放下,研究里面的酱料:“我琢磨琢磨,等回去自己试试。”
“的确好吃,支持。”涂明喝了酒可乐,看到卢米又咬了一大口,是真的喜欢吃了。
“刚刚你大哥说…”涂明指的是北京大哥。
“你大哥。”卢米以为涂明在跟她擡杠,下意识擡杠。说完才反应过来,哈哈大笑:“我大哥说什么了?”
“你大哥说明天先冰川,后天去萤火虫洞。”
“跳伞呢?”
“大后天。”
“好家伙,我大哥安排的明明白白。”
“感谢你大哥。”
你大哥我大哥,都是好大哥。两个人拌了一会儿无聊的嘴,卢米突然眉眼一弯,笑了:“你现在也会说废话了。原来你可不说废话,不,你原来连话都不爱说。”
卢米说起涂明从前:“开会的时候搞五分钟会议:大家尽量简短啊,来吧,挑战时间。”学涂明上纲上线,刚开始大家其实有一点叫苦不叠。
“那天daisy问我咱俩私底下什么样,是不是我一直没完没了的说话,你一直不说话。”
“你怎么说?”
“我说他屁话可多了!还爱拉着我讲道理,烦着呢!”
“你说谁烦?”涂明故作严肃:“光问这个了?没问你别的?比如隐私?”
“活好不好是吗?问了。”
“你怎么说?”
“还行。”
卢米故意气他,看到涂明真的绷起脸,就又来一句:“别这么虚荣嘛,这不是你教育我的吗?”
涂明哼一声,推门走出汉堡店。皇后镇的风吹的人挺舒服,他换上有度数的墨镜,看起来多了一点野性。卢米小跑跟上他,发现他带墨镜真像样,不像小白脸儿了。
手往他裤袋里插,被涂明一把握住手腕:“大庭广众,注意影响。”
“我又没摸你别的地方,怎么就不注意影响啦?”卢米堵在他面前不让他走:“我问你,你裤袋里有什么啊?你能不能给我看看?”
“…什么都没有。”
“胡说。你让我摸摸。”
“那你摸。”涂明站直身体,摊开手,让卢米翻他口袋。卢米当然要翻,手伸进去,口袋空空如也。她不信邪,又去摸他大衣口袋,除了一个钱夹什么都没有。
“找什么呢?”涂明垂首问她,眼落在她紧抿的唇上,卢米不高兴了。
“什么都没找,我闲的。”
卢米转身走了。
涂明神神秘秘好长一段时间,卢米以为他在给她准备什么惊喜,就耐心等啊等,这惊喜怎么还不来啊?
她有点生气,哼,我还端不过你了?
端着!
让你知道我多会端!
扭头就走,风衣被风掀起一角,把女王的怒气掀到涂明脸上。街心有一个漂亮的姑娘在拉琴,两个人站在那听。涂明拉住卢米的手,问她:“你要不要再翻翻我的口袋?贴身口袋?”
“我不要。”
就这一句话,莫名让卢米的炸毛顺了。心里咚咚咚敲着小鼓点儿,在涂明去卫生间的时候对尚之桃说:“他肯定要跟我求婚了,真的,我有预感。但他能不能快点儿啊?我着急。”
“你着急什么?着急赶场吗?”
“我着急看看我的大钻戒能不能换爱马仕。”
“…看你到时舍不舍得换!”
卢米有回到十七八岁的心情。
像一个少女期待一封情书一样,期待涂明那枚她想象不出什么样的戒指。可那时她还小,收了情书跟喜欢的男生谈恋爱,没想过要天长地久;现在,她在等“尘埃落定”。
卢米从没想过自己会爱一个人至此。
她身上的那根反骨,让她从来不认真,是涂明,带着笃定的爱意让她学会彻头彻尾爱人。
下一天,他们上了冰川。
直升机起飞,轰鸣声很大,卢米带着降噪耳机,看着平地越来越远,他们飞过河流、山川、越飞越高。外国机长很帅,总是对卢米笑,笑的很神秘。
“他笑什么啊?”卢米对涂明喊。
涂明摇摇头。
飞机在天上盘旋,机长示意卢米:向下看。
卢米以为下面有什么,真的去看,在冰山之间,有一小块儿平地,飞机可以落在上面,再没什么了。
机舱门打开,一阵狂风席卷着人,卢米裹紧防风羽绒服跳下直升机,看到远古冰山。
云烟浩渺,接连天地,分不清是云还是雪,当风吹过,云影移动,露出远处或黑或绿的山,转眼又被白盖住。人在其中何其渺小,狂风卷着卢米的头发,机长又对卢米笑,这次下巴点着涂明的方向,示意她回头。
卢米回过头,涂明把毛线帽给她戴上,手伸进羽绒服衣襟。卢米的心提到嗓子眼,涂明还什么都没说呢,她已经开始感动。
涂明从怀里拿出仪表手表,真皮的表带,精致表盘,不是市面上任何一款。
“卢米。”涂明鼻尖有点红:“冰川形成要上百万年,经历风霜雨雪地壳变迁,这本来就是奇迹。我希望我们一起度过漫长时间,用这对我亲手制成的表来记录。”
机长在一旁吼吼的叫,拿着手机为他们录像。
这场面又感动又滑稽,卢米伸出手,看涂明缓缓为她戴上手表。这块表很好看,带着朴素的浪漫,表盘他自己一点点做的,在他租来的工作间里消磨无数时间,不知给刘爷爷打了多少电话,看了多少理论知识,才会有这么一块表。
卢米也为涂明戴上表,把手塞进他口袋。机长为他们拍下很多照片,离开冰川的时候突然用蹩脚中文对他们说了一句:“时间是永恒。”
卢米感动不已,一直看那块表,回酒店的途中问涂明:“从什么时候开始做的啊?”
“你陪我帮我家人修表以后开始画图,断断续续。”
蓄谋已久,徐徐图之。
应了涂明最开始说的那句话,相爱从来都急不得。
“你就没想过万一咱俩分手了呢?功夫白费了就。”
“还是那句,如果分手,就是你的嫁妆。任你处置。”
卢米真的拿这个大傻子没有办法,擦了擦鼻子说:“这表如果拿出去卖,能卖多少钱啊?”
“无价。”
卢米戴着一块无价的手表,在下一天去萤火虫洞的时候总担心会被人剁手抢表。所以一直把手插在口袋里,姿态滑稽可爱。
北京大哥笑她:“你给我看看你的表。”
“那可不行,我怕您抢。”
“小气!”
甫入萤火虫洞黑暗一片,大家大气不敢出,只有船行水上的声音,生怕惊扰了洞内精灵。忽而有点点光,还未来得及惊叹,就看到洞顶洞壁的星光点点,接连成线。
哇。身后游客在惊叹,涂明在别人的惊叹声中拉过卢米的手,一条冰凉凉的链子一样的东西,戴着一个吊坠,卢米低下头,恍惚看到王冠形状。
攥紧手心,收下涂明送她的第二件礼物。
涂明要她在鸡零狗碎的生活里永远做女王,那王冠,是他亲手为她做的,任何人摘不掉。
尚之桃说的对,你真不用着急,只管慢慢来,真正爱你的人从不会让你失望,给予你的只会比你想象的更多。
那天晚上两个人都睡不着,卢米有两个无价之宝,看的拔不出眼。涂明呢,心里咚咚跳,一遍又一遍预演下一天想说的话。
卢米也不再问他可能还会有的礼物,或者还会有哪些旅途奇遇,两个人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充满这样的平常浪漫。缔造这样的浪漫不奢靡,却要浪费时间。涂明舍得花很多时间,为卢米亲手去做那些东西。时间最廉价,时间最昂贵。
皇后镇的第四天,他们上了天。
卢米特别兴奋,在飞机上问涂明:“你怕不怕?”
“我不怕。”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在想,经过今天,我们就是一起过命的人了。”涂明对她笑笑:“很高兴跟你一起跳伞。”
“说的跟生离死别似的!”大家开始整理装备,机舱门开了,巨大的风灌了进来,让人不由紧张。卢米尽管勇敢,却也回头寻找涂明,看到他坚定又温暖的目光,突然有点想哭:“自由落体很刺激,看过世界后再相见吧!”
涂明感慨万千,他应该在落地后在说的,可卢米的话打破他最后的坚持:“卢米!我们结婚吧!”
卢米震惊的看着他,还不待回应,跳伞教练已经带她下去了。风灌进卢米耳朵里,想起涂明的那句落地后我们结婚吧,泪水上涌,又瞬间被风吹走。在一个过命的时机,涂明终于对她说我们结婚吧。
涂明的血液瞬间上涌,急红了眼,紧接着就下去了。
自由落体太刺激了,心脏像是经历短暂的停跳,血液上涌,失重、恐惧、让人失去意识,涂明在心里念着卢米的名字,当伞撑开时,一切忽归平静,眼前是山川大河,人像自由的鸟在天际翺翔。
当他再看到卢米的时候,好像经历了一次重生。
涂明有很多话想对卢米说,握着她双手,过了很久才开口:“卢米,我觉得我好像认识你一辈子了。”
卢米静静看着他,这一次她没有打断他,这可是一生只有一次的求婚呢!是她爱的人在对她说情话。
“一定有很多人劝你离开我,说你值得一个更好的、经历更清白的男人;同样,也有人劝我离开你,说我们从来不是一路人。”
“昨天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我一直在想,我们这一路走来,没有大风大浪,却也不容易。能走到今天,是因为我们都爱着对方。”
“无论世人如何诟病你、诽谤你、排斥你、把你看成另类,但你永远是你,请按你的心意去活,不必为任何人改变。我永远相信你、保护你、陪你战斗。”
“我爱你,卢米。”
涂明还没说完,卢米就打断他:“让我来,我一辈子就这一次,我不能把机会让给你。”
卢米感动不已,声音有点哽咽:“涂明,你愿意娶我吗?”
涂明很没出息,泪水模糊了眼镜,他摘掉眼镜抹了把眼泪:“我愿意。”
涂明单膝跪地,终于拿出那枚戒指,他亲手做的戒指,制图、打戒指,无数次改稿、无数次失败,他没放弃过。他只想用自己的方式做这样一枚钻石戒指送给卢米,在这么好的一天里将戒指戴在她手上。
突然有人在他们周围起舞,皇后镇街心的那个漂亮的拉琴姑娘出现在这里,拉着一首动人的音乐。北京大哥帮的忙,因为涂明说:“我怕我的求婚太平淡,让她日后想起来会遗憾。”
涂明从来都是这样,担心自己给的不够好。尽管,他已经把爱的要义在旅途中参透,从远古冰川到静谧的萤火虫洞再到过命的跳伞,是他想对卢米说的话:爱是恒久相处,日渐平淡,最终生命相守。短短三天,是他们的一生。
是他从最初就计划好的,慢慢来。
这一生发生的一切其实都很好。
你有你的惊天动地,我有我的细水长流。
我从来不羡慕别人。
因为站在我身边的人—
是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