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会今天下午特批了一个竞聘名额,所以,这杯酒yilia和flora,咱们三人一起喝吧。都是企划部的人,你们两个无论谁成功,我都替你们开心。”josh举起酒杯,很认真的看了尚之桃一眼。tracy跟他讲过尚之桃的情况,他觉得这个员工很有意思。
桌上突然很安静,所有人都看着尚之桃,职场风云突变,没有什么规则是固定不变的。一切都要为资本让路。多个竞争者而已,其他部门也有竞争者。无非是这个竞争者有2.5亿铺垫。
有同事咳了一声,等尚之桃反应。这个场面有点过于尴尬了。可尚之桃不是22岁的她了,她能应付。看了眼杯中酒,笑着走到josh面前:“感谢老板。也感谢yilia愿意参与到竞争中来,一个充满竞争的环境是有利于公司发展的。我隐隐期待。”
“你能理解就好。”josh对尚之桃说。
尚之桃笑了一笑,与他和yilia碰杯,喝了这杯酒。yilia也喝了。
这个决定是在竞标前就做下的,代表公司的态度。既保证用人开放,又保证公平竞争。只是给尚之桃增加了难度,如果没有yilia,所有人都知道,今年会是她,因为她做了超级项目。但yilia有2.5亿和背景加持,胜负难定。
尚之桃懂。
但她不认输。
yilia酒局结束后拦住她:“flora。”
“yilia。”
“其实我并不知情,也是在聚餐前被通知的。tracy说是luke向董事会申请的。说luke觉得公司用人太刻板。”
尚之桃认真听她讲完,缓缓说道:“我支持公司的决定。yilia你很优秀,真的。我二十二三岁的时候特别平庸,当然我现在也平庸。很高兴能跟你一起竞争。”尚之桃拍拍她肩膀:“加油。”
晚上她进家门,孙远翥已经睡了,孙雨问她:“那么久没见,怎么没去他那?”
“他喝多了。”尚之桃这样说,走进卧室。她不怪董事会特批名额,也不想去问这个规则究竟是不是栾念改的。他做为公司管理者,有权利调整用人策略,尚之桃能理解。栾念电话进来,她接起。听到栾念讲话的鼻音有点重,他真的有那么一点喝多了。
“怎么走了?”栾念问她。
“回来看孙雨。”
“和孙远翥。”栾念这样接了一句。两个人都安静下来,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栾念,我想问你,董事会的决定你知道吗?”尚之桃问他。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他应该第一个知道的。又或许真像yilia所说,是他申请的述职改革。
“知道,重要吗?”
“我没有知情权吗?”
“你怕什么?”栾念问她:“不过是多了一个竞争者,你怕什么呢?”
“我不是怕,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我告诉你跟别人告诉你,有本质区别吗?”
“没有。”
栾念说的对,其实是没有本质区别的。因为结果是一样的。
尚之桃知道,一旦涉及工作,他们之间的平衡就会被打破。栾念可以反对董事会的决定,他可以强硬一点,但他没有。尚之桃知道,在他心里,yilia是可以参与竞争的。他们之间合作了一年的时间,yilia才华横溢,无论是这个案子还是别的,她都很出色。栾念从来都讨厌那些规则,很多时候他觉得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所以,你会公正评分吗?”
“公正评分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看那2.5亿,因为你知道,我真的拿不出2.5亿来。我希望到我们竞岗那天,你能公正。”
“你能左右所有评审?”栾念并不直接回答她,而是这样问她。
尚之桃想了几秒,说:“我不想左右任何人,也不想左右你。你说的对,你告诉我还是josh在席间告诉我,这没有本质区别。早点睡。”
尚之桃挂断电话,过一会儿她收到栾念的消息点:“自信点。尚之桃。”
栾念不知道她的症结在哪儿,永远不知道。他要她自信点,他并没有发现尚之桃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战战兢兢的她了。她变了。他以为尚之桃怕输,以为她觉得自己不如人。
不是的。
尽管她知道职场上永远没有绝对的公平,人情、资本、关系,似乎永远排在能力面前。但她还是觉得这是凌美,是破格录取她让她快速成长的凌美,是一切都有可能的凌美。
所以她并不觉得自己会输。
她只是希望栾念对她能有那么一点不同,直接告诉她:“你多了一个竞争者,但我相信你,加油。”
就这么一句话就足够了。
但他没有。
或许在他心里,结局已定。
第二天一早她就飞到西北。会开完了,老板见了,项目还要继续。项目一期即将结项,政府领导来视察,看到尚之桃好像比当时黑了一个色号,就问她:“西北苦不苦?”
尚之桃点点头,又摇摇头。
领导笑了。
“西北苦不苦,我们都知道。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在这里呆这么久,兢兢业业,不叫苦不叫累,图什么呢?”
大概是图理想吧。
但尚之桃没有说。理想多可笑呢,你说出来别人会说,理想能换钱吗?你看那些理想主义者,都死在追赶理想的路上了。
领导看她不言语,笑了。领导见过多少人呢,政客、商人、知识分子、农民,见过那么多人,眼前的姑娘心里想的是什么他能看不出么?就对她说:“别急,慢慢来。”
尚之桃点点头。
“所以一期结项后,你就回北京了?”领导问她。
“是的。我会继续远程服务,但其实二期是施工阶段,我们的介入会很少。”尚之桃耐心解释。
“那太可惜了,来这里扎根多好。”政府领导这样说。
“谢谢您。有机会我一定来。”
她送政府领导走后,shelly对她说:“刚刚多好的机会,让政府领导帮你跟公司打个招呼,别管是老板娘还是甲方,都得让路你说对吗?”shelly远在西北,却也懂公司政治。不管你是2.5亿还是25亿,都不如政治管用。
尚之桃摇摇头:“如果我用这种手段赢,我会看不起自己。”
有一些原则永远不能被打破,正直永远是底线。
尚之桃工作六个年头,早已知道真正的捷径是什么,该怎么走。她可以选择更容易的方法,但她不想。她希望她得到的都是通过正规途径获得的,尽管那真的傻透了,但她愿意做那个傻子。
坚持自己,是拥有独立人格最难的那一部分。
她晚上回到家,开了灯,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栾念。那天她从北京不辞而别,栾念并没问原因。他那么聪明,原因他心知肚明。
“过来。”
尚之桃放下背包,换了鞋,走到他面前,坐在他旁边。姿态有一点疏离。
“所以,你因为我没告诉你就不辞而别?”栾念问她。
尚之桃没有讲话。
“说话。”
“说什么?”尚之桃问他:“你在该说话的时候说了吗?如果没有,又凭什么要求你每次讲话我都要无条件回应呢?”
“我告诉你能改变结果吗?”
“这个结果是你促成的吗?”
“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
尚之桃从前最懂得栾念的情绪,今天她也懂。她知道栾念不开心了,栾念特别生气。但她不想被栾念影响,从沙发上找起来,坐到对面的椅子上。过了很久,她把自己的情绪消化殆尽,才缓缓开口:“我不介意跟yilia竞争,这是职场,谁行谁上。我也没有觉得自己比她差。以上是我们今天沟通的前提条件,你认同吗?”
栾念不讲话,尚之桃继续说:“那我当你认同了。基于这个前提条件,我希望我的男朋友在知道结果的时候亲自告诉我一声,让我有心理准备。这个要求过分吗?”
“不过分,但没有意义。”
“我不想寻求意义。我只需要我的男朋友在不违反原则的基础上,站在我这边。”我寻求的是我男朋友对我的心里认同。尚之桃心里这样说,她突然觉得跟栾念谈恋爱太累了,他什么都不懂,她不想跟这样的人恋爱了。
“所以?”栾念这样问她。
这句所以令尚之桃突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有说不出的委屈,因为在那样的酒局上,她被架到了那样的位置。她本可以不用那么狼狈的,如果栾念提前告诉她。但他没有。
尚之桃觉得她跟栾念永远说不出什么来,至少在工作这件事上。他有他自己的判断标准,一切好的坏的,都自成一派。尚之桃无法逾越。
“你不用在意你的竞争对手究竟是谁,只管好好做好自己。这有那么难吗?”栾念问她。
尚之桃抿着嘴不讲话,他们就这样莫名僵持。过了很久很久,外面起风了,窗子响了一声。尚之桃终于开口讲话:“你说的都对,无论经由谁告诉我,结果其实都一样。我错就错在以为你跟别人不一样。现在我知道了。”她永远等不到栾念低头或说一句软话,她也永远没法成为他心中那样的才华横溢的值得他出头打破规则的人。
“我建议你冷静。”栾念说:“这不是什么大事。”
“对你来说不是。”
“对你来说就是吗?你这么生气无非就是觉得我没有特殊对待你是吗?那好,我现在告诉你,我永远把工作和生活分得清,我也建议你分清,不然你没法自处。”
“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分清了。”
“那现在是工作还是生活?”
“工作。”尚之桃:“今天明天后天大后天,都是工作。”她走到门前,将门打开:“我不需要我的大老板给我开小灶。”
栾念擡腿就走,一脚跨出门外又收了回来:“不管你承不承认,你就是对yilia参与竞聘有危机感,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依然不能坦荡面对竞争。你最核心的原因就是不自信。”
“我再说一遍,我只是不喜欢在酒局上被别人告知这个消息。”
“如果你不是我女朋友呢?在酒局上被告知这个消息你又要怪谁?怪董事会?怪yilia带来2.5亿订单的背景?怪你新老板讲话的时机不对?我为什么要为你的不自信买单?”
尚之桃喉咙堵住了。
她没有开口讲话,因为她开口就会哭出来。只微微擡手做了一个请你离开的手势。
栾念头也不回的走了。
尚之桃冲澡的时候哭了一鼻子,她特别特别生栾念的气,比任何一次都厉害。出浴室的时候听到开门声,看到栾念开门进来,将东西丢在一旁,又动手脱衣裳。
尚之桃不想跟他讲话,转身朝卧室走,却被栾念一把拉过抵到墙上,尚之桃的浴巾落在地上,他们进行一场无声的角逐。几个月没有过,尚之桃无比敏感,才开局就缴械。
栾念抱着软成烂泥一样的她,用力咬她嘴唇:“不信我是吗?”
尚之桃不讲话,栾念深深埋进去:“说话!”
“不信。“
“只信孙远翥是吗?”栾念用力顶她:“嗯?”
“是!”
都不再讲话。栾念愈发的凶狠,尚之桃咬紧牙关不发出声音。她明明也愉悦,却搞的像是他在强迫她。
栾念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动作停了下来,看着尚之桃的眼睛:“你挺没劲的你知道吧?”
他生气的时候特别想伤人,这个毛病永远改不了。站起身穿上衣服,这次是真的走了。
尚之桃没有主动找他,栾念也没有找她。
孙雨经常给她打电话,对她说:“远翥今天又多吃了一点。”
“他除了用药,还接受了心理干预和其他治疗手段。明显见好,今天笑了几次。”孙雨永远无法直接说出其他治疗手段是什么,她觉得那太残忍了。
“他们公司司庆,他去参加了。还跟同事一起表演了节目,我把节目发给你,你可以欣赏一下。”
“你什么时候回来?孙远翥说一起去看午夜场。”
尚之桃觉得尽管日子很平淡,好歹孙远翥有了起色,也算是很好很好的。
她回北京复职的时候,去栾念家里看卢克。她跟卢克玩了很久:“你等我回来就接你回去了。虽然咱们自己的家里小,但好歹也是家对不对?”
栾念在一边皱着眉没有讲话。尚之桃擡头对栾念说:“卢克好像不愿意跟我回家。”
“你以为卢克跟你一样没良心?”栾念这样说,起身去做饭。尚之桃站在他旁边看他煎牛排,对他说:“我那份七成熟。”
“没有你的。“
“那我吃你的。“
栾念回头看她一眼,心里突然有那么一点很难察觉的委屈。栾念真的从来都没有让自己委屈过,他自己都觉得新鲜。
两个人一人一份牛排意面,还有栾念做的牛油果奶昔,都很好吃。尚之桃特别特别喜欢栾念做的牛排意面,以至于她在任何一家餐厅都吃不惯,还有他做的桂花牛奶。任何一个人都泡不出那种味道。
“我明天早上能喝你做的桂花牛奶吗?”尚之桃问他。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