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玉掉落的那一瞬……从来冷静的镇星在嘶吼,蓝发凌乱狼狈;温润如玉的凌不臣吐血,心跳停滞;薄惊山疯狂,弯刀悲鸣。
而暴躁易怒,情绪浮于表面的万人斩反而一闪而过想了很多。
他一直被禾玉嫌弃蠢笨,他不如镇星对禾玉帮助大,也不如凌不臣懂禾玉,更不如薄惊山被禾玉信任,还没有蓝眼睛离湛那般被禾玉喜爱……
万人斩一直觉得自己是团队中可有可无的存在。
就凭他一开始对禾玉喊打喊杀,就凭他一直嘴毒不讨喜,就凭他不够聪明……他在这个团队,便注定是可有可无的人。
他只能跟着禾玉,死缠烂打,才能进入禾玉的团队。
他一直这么以为。
但是,《杀死囚徒》副本,禾玉到最后还在他面前站着,要救他,要带他离开。
那般境地,他还能活下来,完全是因为禾玉。
那个副本之后,镇星将性命交付禾玉,万人斩何尝不是?
他想,禾玉救他,那是禾玉信守承诺,换成其他人,禾玉也会带着离开。
成为禾玉认可队友的感觉,真的很好很好。
——那是无论任何绝境,你都可以相信,有人不会放弃你。
——那是联邦战士,《顶流选秀》永远不会存在的情感。
在这里,能拉起一支强者队伍的,只有禾玉。
之前“卧底”身份直指自己的时候,禾玉怀疑他,没人相信他,万人斩想,他果然是可有可无的人。
他从未被禾玉接纳入团队,一切都是他的死缠烂打。
可是,结果突变。
尤金提议杀死他,禾玉迟疑。
万人斩以为他只是仁善,或者还有其他想法。
禾玉不愿意杀他,万人斩想,值了。
那时候他不知道禾玉不杀他意味着什么,现在想想,怪不得尤金羡慕他,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再幸运不过。
——酸涩中的幸运。
禾玉为了自己的命,输了一次。
2点战斗力、幕后之手的步步针对,禾玉一路走来多么不容易他全看在眼里,机关算尽,于十面埋伏中寻一线生机,每一次都险象环生,绝地求生。
这样的禾玉,不应该输的。
他就应该赢下去,漂漂亮亮的赢,光芒万丈,照亮暗黑的每一处土地,照亮生长于黑暗中的每一个人。
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短的不可思议。
有两个“尤金”拉扯着他,万人斩迸发一股可怕的力量,狠狠推开一个,双手血肉模糊,脸上的刀疤沾满了血。
还有一个死死攥住他的左手,万人斩右手执斧,毫不迟疑砍断左手,斧头落地,他扑向禾玉。
从来有力的身躯速度惊人,笔挺的后背坚定至极。
禾玉要强,瘦弱的肩膀承担一切,从来都是站在最前面,直面所有风雨。
万人斩早就想试试,将禾玉抱在怀里,牢牢护着,用宽大的身躯替他挡住四方风雨,遮住头顶阴云……是什么感受?-
禾玉的药剂倒入嘴里的同时,海浪翻涌带来的几滴腐蚀性海水便溅到了身上。
他知道镇星、凌不臣他们会救他,所以他要做的是在沾染上腐蚀性黑水后,还能活下去。
哦豁——
今天的他好像格外倒霉,第一次没赌赢,这一次胜率也在一降再降。
踩着飞行扫帚急速返回安全区域,药剂带来的力量瞬间在体内翻涌,浑身的血都变得滚烫,流速加快。
但治疗速度赶不上腐蚀速度,如果只是这样还好,可下一刻,就会有大雨与海水一起淹没他……如果他不能在这样淹没中活下去,返回安全区域,他这样的脆弱身体,必死无疑。
“呼!”
黑色的波涛汹涌,配合着“噼啪”的闪电,在这样的黑夜中,诡异又骇人。
一股狂暴的巨浪拍向禾玉!
怒吼着,撕裂着。
正在返回的禾玉头皮发麻,那一瞬间,后背发凉,整个人如同被恶鬼缠绕,冰凉至极。
——似有什么禁锢住了他!
禾玉眼中,霎时间闪过凶光,黑瞳泛红,手握紧成拳。
幕后之手竟然直接出手了……
禾玉不知道曾经的幕后之手是为什么没有亲自动手,这个副本,又有离湛牵制着幕后之手,对方就更没办法直接抹杀他们,只能用制定好的规则、借助尤金,围杀他们。
但此时此刻,对方竟然出手了。
过去的顾虑与离湛的拉扯,似乎都不再构成威胁……
那一瞬间,禾玉猛地向上看,黑瞳带着震惊与焦急。
他还没开口,被禁锢住的身体能动了,背后汹涌,几乎快要贴上禾玉后背与后脑勺的潮水顿住,天空中的雨水再次停滞。
世界仿佛暂停,只有禾玉还能行动。
禾玉却丝毫没有开心,反而目眦欲裂。
——上当了!
禾玉踩着扫帚冲向安全区域,咬牙切齿:“离湛,你他妈上当了!”
他鲜少爆粗口,但此刻此时,矜贵清冷的禾玉骂人了。
如果那一双漂亮的蓝眼睛在面前,他一定会狠狠踹他一脚,打醒他糊涂的脑袋。
幕后之手是故意的!
那对禾玉的禁锢,就如同第一次循环团灭他们一般,目的只是为了引出蓝眼睛、耗光蓝眼睛的能量!
蓝眼睛离湛还能存在,完全是因为能量。
耗尽能量,便等于彻底杀死蓝眼睛。
离湛如此艰难存活,于系统的围剿中艰难求生,好不容易留下的命,为什么要心甘情愿踏入这么明显的算计中?!
禾玉唇瓣咬出了血,却片刻不曾迟疑,坚定冲向安全区域。
——这是离湛用命换的时间。
“哗啦啦——”
禾玉的脚刚刚迈入安全区域,天空中的雨继续下落,潮水继续翻涌。
不,是更加凶猛。
巨变发生!
原本就黑沉沉的天再次变化,天空从漆黑变成了带着血光,不吉利且让人头皮发麻的血光,大地开始动荡,黑色的海水如同被煮沸版,狂暴翻涌。
一阵清风拂过禾玉的脸,之后,再无动静。
禾玉微怔。
这一瞬间,他感觉到心里有什么东西没了,脚下千疮百孔的扫帚如同悲鸣般,轻轻震颤、哭泣。
琼张了张嘴,说不出一个字。
离湛……败了。
而失败的离湛,等同于彻底死亡。
三次循环,疯狂拉扯幕后之手,以及为禾玉铺开的最后一点生路,耗尽他的能量。
这一个副本,他们竟然连蓝眼睛都没见到,对方便已死去。
琼与元泽泪流满面,凌不臣手上的古琴在痛苦地颤抖,指尖带着血,响起的每一个音节都似在哭泣……
这样的情绪没办法持续,只因在没有蓝眼睛牵制之后,大海像是疯了般,涌向他们,淹没他们,每一个浪花都如同海啸,怒吼着吞噬他们!
天空中大雨如刀,从上而下盖向他们。
安全区域瞬间缩小,而还在安全区边缘的禾玉,再次落入危险地带,且飓风将他向后拉扯,黑色的巨浪有目标似地冲向他。
元泽在上空看到这一幕,他瞳孔一缩,眼中是滔天恨意。
凭什么?!
凭什么要他们死就死?!
顾不得因为离湛而还带着的泪水,元泽迸发出全部的力量,倾其所有,全力一击,将天空中的雨水狠狠挡在外面,扩大范围!
因为透支能量,他的嘴角溢出鲜血,皮肤寸寸皲裂。
琼嘶吼,与锻于晨、斩特,在同一时刻,透支力量,透支生命,全力一击!
镇星、凌不臣、薄惊山,全力攻向禾玉头顶的雨、身后的潮水,伤口全部裂开,浑身鲜血淋漓,攻击却凶猛悍勇。
这也是一场博弈,他们与幕后之手,关于禾玉生死的博弈。
——他们竟成功扩大了安全区域!
禾玉浑身伤口,漆黑的双瞳湿润,苍白着脸为他们调动能量,同时催着扫帚,抵抗飓风,冲向安全区域。
还有胜率!
他喝了接近九星的生命药剂,便是被大雨打湿、被海浪吞噬也还有胜率,他求的就是这一点点胜率。
只要还有胜率,禾玉,绝不认输。
“呼呼——”
然而,选手似乎永远反抗不了规则,人类似乎永远无法与天斗,倾尽一切,也不过是将死亡时间推后,死神依旧来临。
飓风吹来,被他们挡在边界外面的雨水与潮水,再次冲破防护,袭向他们,袭向禾玉!
雨水刮向禾玉,海水卷向禾玉,他的身上被溅起无数腐蚀性水滴,皮开肉绽,扫帚已经被腐蚀得不成样子……
扫帚速度骤降,禾玉唇抿紧,他操控着扫帚继续往前,微微闭上了眼睛。
“砰!”
海水并未打在身上,禾玉被扯进一个宽阔温暖的怀里,他的体型是两个禾玉,所以能将禾玉完全锁入怀里,脑袋搁在禾玉头顶,挡住风雨,胸膛在禾玉身后,挡住袭击。
禾玉怔住,错愕地睁开眼睛。
他听到了清晰的心跳声,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万人斩扯了扯嘴角。
——果然,护着禾玉的感觉,真好。
禾玉声音沙哑:“万人斩,我喝了药剂,有胜率……”
这本就是他的计划,以药剂在腐蚀性黑水侵蚀中,求一线生机,赌已经跌到百分之一的胜率……
万人斩哼哼唧唧:“又不是百分之百,胜率一定少得可怜。”
他说话还是那般刺人不讨喜,顿了顿,搁在头顶的声音虚弱沙哑:“不要总做赌徒,禾玉,很危险,你得好好活着……”
他将禾玉护得牢牢的,有他在,一点黑雨都没沾到禾玉身上。
此时,凌不臣的琴音、琼的丝线一齐将他们拉入安全区域。
元泽顶不住,镇星确定禾玉被万人斩拉回来,立刻顶上去。
薄惊山与凌不臣转身替换下琼与锻于晨,愣愣的格带被推了一把,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替换斩特。
头上是镇星,三面是凌不臣、薄惊山与格带,脚下踩着飞行扫帚悬空。
替换下来的元泽、琼、斩特、锻于晨,全都透支了身体与性命,此刻虚弱到差点站不稳,他们却顾不上休息,围上禾玉与万人斩,眼神担忧。
风浪还在翻涌,他们撑起的这一点安全区域,在黑暗中如同一盏灯,却风云飘摇,摇摇欲坠。
万人斩倒在薄惊山的飞行装备上,禾玉立刻转身,面无表情,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眼中的不冷静。
“生命药剂。”他朝着琼伸出手。
琼毫不迟疑递给他,禾玉直接伸手,想要捏开万人斩的嘴倒进去,然而万人斩伸出唯一还没被腐蚀的右手,挡住了禾玉。
禾玉阴沉着脸:“张嘴!”
万人斩扯了扯嘴角,他的脸颊被腐蚀,头顶也沾上腐蚀性雨水,若不是身体素质过强,此刻已经毙命。
他看不清楚禾玉,但却凭感觉挡住了禾玉的手,他的声音虚弱沙哑:“不要再浪费……用不上……”
剧烈喘息着,浑身被腐蚀的感受痛苦至极,眼珠子在动,他想看禾玉的样子,却怎么都看不清。
他只能尽可能张嘴说话:“知道我为什么叫万人斩吗?我是第一区呈家从小培养的死士……我五岁那年,那年我们有一万个人,但、但是……只能活一个,我没有名字,我给自己取名万人斩……”
如同《顶流选秀》一样,呈家死士一万个人只活一个,他没有名字,便给自己取了一个霸气的名字,万人斩,斩万人。
有没有人觉得这个名字很俗气?
有没有人觉得这个名字很不像样?更像是一个代号?
——但是,年幼的万人斩只能取这样一个名字。
那是他最深切的希望,对生的真实渴求。
如果没有“斩万人”,便绝对不会有现在的“万人斩”,稚童还没有名字,便要学会杀人。
禾玉手在颤抖,眼神犀利,声音嘶哑:“闭嘴!”
他的大脑这一刻高速旋转,无数种方式方法都在脑海中计算着,所有能走的途径,所有能用的东西……
怎么才能救万人斩?!
万人斩摇摇头,声音已经很轻很轻:“让我说……我杀了9999个人,花了、五年,最后一个……最后一个是呈家守门人,斩万人,我斩杀一万个人,活着出来、得到自由……”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眼前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他只能大声说话,可用尽全力,出口的声音却微不可闻:“我成为星际强者,又成为上一届幸运儿,但我始终没有名字……”
他不喜欢“万人斩”这个名字。
这样一个杀戮而没有“自我”的名字,就像他这个人,一生都在杀戮,从未揭开“万人斩”这个代号,去看看里面的自己。
追求战斗,是因为没有其他追求,自小,“战”这个字便刻入灵魂。
不会说话、嘴毒、口是心非、蠢笨、不会追求人、不会与人相处……那是因为,从未有人教过他。
万人斩很羡慕镇星的冷静与自持,羡慕凌不臣与禾玉互相理解,羡慕琼的能力,羡慕尤金的风流……
他紧紧抓着禾玉的衣袖,嘴里不住吐出黑血,一字一顿:“禾玉、禾玉……给我取个名字!我想要个名字!”
禾玉脑海中的计算结束,一切分析停止。
他的脸格外苍白,额头汗水打湿碎发,垂眸,漂亮的杏眼看着万人斩,声音温柔:“好。”
他前倾,纤细洁白的手指无视黑色腐蚀水,轻轻抚摸过万人斩脸上的刀疤,声音很轻很轻——
“留痕,你叫留痕,如何?”
万人斩笑了,银灰色的眼眸中满是笑意,他的眼睛还是看不见,但眼中有禾玉,眉目如画,漂亮矜贵的禾玉,他说——
“我觉得,甚好。”
他要死了,没救的死,烂成一摊血水,痛苦而死。
但他不想痛快死去,哪怕只是弥留一刻,也能再听听禾玉的声音。
自此以后,他就再也听不到。
从前不觉得自己个性有什么不好,一遇相思,才悔平生。
万人斩艰难地松开抓着禾玉衣袖的右手,他的手缓缓伸向自己,而后,指骨用力,猛地抽出脊骨,递给禾玉。
——送给你,做武器。
——也让我永远陪在你的身边。
此时此刻,他已经彻底说不出话,事实上,在他递出脊骨的那一刻,他们所有人都听到一声熟悉的播报声——
【战斗星324号万人斩淘汰!副本剩余人数10/50】
万人斩淘汰……
小时候,呈家人要他杀,所以他斩万人。
长大后,无数人要他厮杀,所以他以往岁月只有厮杀。
上一届选秀,幕后之手要他活,所以他活着。
他从未自己做过选择。
这一次,他选择为喜欢的人死,心甘情愿。
战斗系直男不懂浪漫,但他可以为禾玉生,为禾玉死,为禾玉义无反顾。
他不说一个爱,却全都是爱。
万人斩已经死了,但他只剩下骨架的手依旧保持着递出的姿势,他的手上握着那根洁白的脊背,在电闪雷鸣中,闪动着隐隐白光。
这样凶悍的男人,身体里面是一根根洁白的骨头。
他的骨头果然很不一样,便是腐蚀性雨水,也没带走他的骨架,依旧白净如雪,极为纯净。
禾玉没说话,他静静半跪在骨架旁边,一道又一道闪电划破长空,雷鸣声如同绝望嘶吼。
“噼啪——”
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照亮他苍白精致的脸。
成昭死了,西雅死了,曲勿与安尼死了,唐柯也死了,莫尔、希森、巴雷、赵凭弃,一个又一个,全都死了。
尤金离开,离湛败了,万人斩死了……
身边这些人,自己,又还能活多久?
禾玉突然想,他一直说“打破规则、掀翻系统”,是不是从来都是错的?
没有这样的期望,就不会有这般的痛苦。
不曾见,就不会疼。
他如果从来没想带他们一起离开,是不是就不会有一次又一次的打击?
他如果没有见过成昭的信念,没有见过离湛的深情与温柔,没有见过西雅的骄傲与绚烂,没有见过尤金的风流与执着,没有见过万人斩的口嫌体正直……
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撕裂与痛楚?
规则真的能打破吗?
脆弱的人真的能胜天吗?
还是——
他早就应该选择认命?-
副本内的一切都通过直播传递给了外面世界。
蓝星人在那一瞬间,心口如同被揪紧,卫家国抬了抬手,竟在脸上碰到了湿润。
拉里捂着嘴,一双眼睛猩红地盯着屏幕。
乔声音沙哑:“我以为我不喜欢万人斩的……”
但看到他死,竟然如此难受。
再看看禾玉半跪着一动不动的背影,他的心中缠绕上悲凉。
秋刀满脸沉重:“禾玉死了,我们恐怕要输了……”
他蹒跚着站起来,无力道:“走吧,不用守着设备了,我们去参战吧。”
离湛死了,禾玉败了,机械星最大的底牌幕后之手与选秀系统,恐怕都会出动,给联邦带来毁灭性打击……
拉里凶狠地瞪着他:“胡说!禾玉还没有死!”
秋刀声音苦涩:“他已经倒下,再没有生路了……”
乔手握紧成拳,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不,多少次山穷水尽,禾玉都走了过来,熄灭的直播间还能亮起,我不相信禾玉会死,更不相信他会认输!”
秋刀顿时停下脚步,再次看向直播。
禾玉……
还有生路吗?-
琼担心地看着禾玉,然而对方只是静静看着那根白骨,双眸猩红。
风暴愈大,镇星几人已经快要撑不住,而琼他们根本没力气续上,凌不臣的手指血肉模糊,却依旧坚定地弹奏着。
他想,没有船,他们终归都会死。
镇星回头看了眼禾玉,绷紧的唇突然扯动一下,他想,死在一起,也挺好。
格带无力的双手缓缓放下。
死在这里也挺好……
他不用陷入痛苦的两难局面。
锻于晨看向禾玉,面色苍白痛苦:“禾玉,怎么办?我们怎么离开?要撑不住了!”
——他们真的就到此为止了吗?
禾玉没说话,静静呆坐着。
片刻后,他的声音沙哑:“睡吧,好好睡一觉,等你睡醒,你不再是万人斩,你将卸掉所有的责任、包袱与痛苦,你将是崭新的你,你将是——留痕。”
他的手伸出,握住那一截脊骨,缓缓站起来。
明明那般单薄瘦弱,在他站起来的那一刻,修长身形拉开,他如同挺立于深渊的长松,坚硬挺拔,屹立不倒,风吹不乱。
他单薄脆弱的身体,如同注入了灵魂,他染上血红的漆黑双瞳霎时间重铸光芒,星星点点,似乎能照整个夜空,驱走黑暗与深渊。
在电闪雷鸣中,在疯狂暴雨中,他脊背挺直,目光坚韧。
——不,他绝不认输!
成昭、西雅、离湛、万人斩,他们都不是枷锁,他们是力量,是他还要继续往下走的力量。
禾玉认命,这一份公道,谁去讨?
谁为牺牲在这里面的人要一个说法?谁为他们的血付出代价?
——规则与天,他依旧要战!
——赢,或者死,禾玉此生,不要第三个答案。
他握着脊骨缓缓转身,脚下如同浮现一盘巨大的棋局纹路,黑子占据天下,白子已被吞噬,只剩下零星火苗,而此时,零星白子开始震颤。
他站在白子之上,执棋者正式下场。
禾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声音沙哑:“你们再撑一会儿。”
体内药剂的作用才刚刚开始,血液在奔腾,药剂在体内横冲直撞,如千刀万剐般剧痛。
他一手握着洁白的脊骨,一手扯下脖颈的转运珠,缓缓抬手递到唇边轻吻,声音如刀,眼中锋芒毕现——
“我们再赌一次,豪赌一次。”
“祝我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