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湘点头,心知宋挽所言并无错处,她拦不住的。
“听挽儿这般说,我心里总能舒缓些,那今儿回去,我便告诉母亲同齐家的婚事我不拦着了。”
宋挽淡淡一笑,送了明湘出来仪阁。
虽明湘觉得同齐家的婚事很不妥,可此时也做不得什么,只能让人通知门房任由宋夫人同齐家定下婚约,两府交换庚帖。
齐家空有个贵胄架子,内囊却是羞涩许久,在上京能与之说亲的人家也着实不多。门第矮的他们瞧不上,高的瞧不上他,如此齐肃伦的婚事才拖到如今。
眼下能跟宋府定亲,齐家老太太很是满意,两府都急,是以还未相看便将这庚帖换了过来。
齐肃伦皱眉看着他母亲,对这门亲事很是不满。
“孩儿敬重宋大人,亦知晓宋大人去涑河乃朝廷之令,可与宋家这亲事做得实在不成。”
“怎会有一府主母在此时为家中嫡女定亲?莫说宋大人正处漩涡中,便是寻常人家也少有刚过国丧,正值飘摇之时钻营儿女亲事的。”
齐夫人连忙摆手:“胡说什么?若是被你祖母听见,为娘又要挨一顿训斥。”
“你当我瞧得上那宋家二女?”
将帕子一甩,齐夫人蹙着眉:“先不说宋家嫡长女乃二嫁之身,上不得台面,且说宋蓝安此次做的便不是个光彩事。”
“你娶了那宋家女,日后说不得还得跟着背上骂名。”
“可老太太说得也没错,那宋蓝安虽会被天下唾骂,但他此次乃是为朝廷出力,别人不知但太子殿下总是知晓他之委屈艰难处的,说不得日后会从别处补偿他。”
“而你若娶了宋家二女,他总也该提挈提挈自己的女婿。”
齐夫人话落,眼中带着三分轻蔑:“那宋挽以个残花败柳之身还能入得东宫,可见是个厉害的,且你可知道她在东宫那住处叫什么?”.
“可见太子被这狐媚子勾得丢了魂魄,日后宋家怕有大造化。”
齐夫人话语中带着不屑,心中更是气恨宋挽当年推拒了她让大儿媳送去的帖子。虽说那江晏是个短命的,但对方瞧不上她齐府的嘴脸也让她记恨多日。
眼下这宋家二女眼巴巴赶着要同他们家做亲,才让齐夫人当年心中吃得那一口憋闷气,吐出去不少。
齐肃伦听着母亲的话,眸中黯淡却没有再言语。
齐府没落,这几代掌家的从家主到府中主母,皆少有能成事的,无论宋府日后怎样辉煌,能在这档头给女儿相看的,就不是什么头脑清醒之人,这样主母养出的女儿……
齐肃伦长叹一声,只盼望那宋家二女是个头脑清醒的。
这桩婚事并非齐肃伦一人不满,便是宋摇也十分不喜。同为上京的嫡出贵女,她对齐府之事亦有耳闻。
可母亲说得对,齐家虽家底单薄,可好歹还有个爵位在身,日后她也不至于与宋拈同宋挽相差太多。
同是一门姐妹,若她如父亲那般安排嫁给一个府里门生,日后她如何在姐妹之间抬起头来?
“你也莫要多想,虽齐府不如往日,但齐肃伦乃嫡出正统,他齐府还能短了你二人吃穿不成?”
宋夫人拉着宋摇的手,苦口婆心安慰:“他行五,你嫁过去既无掌家压力也无子嗣压力,小夫妻只和和美美过日子便成。咱们女人家的有夫婿疼惜又衣食无忧,这一生便算做极好的出路了。”
“娘亲说得是。”
被宋夫人的话一点点开解,宋摇放下心中担忧缓缓勾起一个笑容。
她母亲说得没错,只要未来夫婿疼惜,府里又短不了她吃穿用度,便就成了。
且那齐肃伦到底是李国公嫡支,比那明十七不知强上多少。
宋摇心中大石落地,便一心筹备起自己的婚事来,宋夫人则喊了明湘说要为宋摇同宋拈准备嫁妆。
“府中嫁妆都有定数,母亲说的数目现下府中着实拿不出。”
紫檀炕桌、雕花大椅、百宝柜拔步床、屏风、梳镜以及碗碟布匹等等,都是府中原先就备下的。可宋夫人如今却又额外要铺子六间,外加一人两千两现银。
“若是未同南庆打仗之前,这个数目算不得什么,可眼下府里确实拿不出。”
当日宫门前众筹军费,上京各大家都出了不少,父亲更是将他的私库以及公中三成银子划出,送入朝廷。
但这事明湘并不知宋蓝安未曾跟宋夫人说。
“呵。”
宋夫人冷哼一声:“宋扶同宋挽的婚事便可大操大办,轮到我摇儿拈儿府中便拿不出银子了?先前我掌家之时并非不知账上有多少银子,你如今同我说这话,不觉亏心?”
“不觉。”
明湘淡淡一笑,冲着宋夫人微微福身行礼道:“夫君的聘礼同挽儿的嫁妆超过一半都是自嫡夫人的嫁妆分出去的,母亲不该不知。”
“若母亲无事,湘儿便去忙了。”
说完,明湘便转身离开,再不理会宋夫人。
既然父亲说让宋夫人全权处理宋摇婚事,宋扶同宋挽也都让她不必理会宋夫人的无理取闹,她又何必自寻苦头?
自此后十几日,明湘都未曾出现在宋夫人面前。
宋夫人气急,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将自己当年嫁入宋府的那些个三瓜两枣嫁妆,分给宋摇和宋拈。
“母亲都留给二姐姐吧,孩儿不需要。”
宋拈放下手中正绣着的大红鸳鸯卦,轻声道:“孩儿有府中给的嫁妆便已足够,女儿嫁得虽是明家旁支,但境况要比齐府好上一些,二姐姐比孩儿更需要这些银钱。”
“且母亲手中也总该留些,莫日后我二人……”
“谁要你的银子?”
宋拈话还未说完,宋摇便一把抢过宋夫人手中的银票丢在她面前:“你那意思是自己比我嫁得好不成?什么叫明家虽是旁支,但境况比齐府好?”
“你且说说,这明家又比齐府好在哪里?”
“罢了罢了,拈儿也是为了你好。”
将地上的银票捡起,宋夫人低声劝慰二人,又将手中银票小心塞进宋摇手中。
宋拈垂眸看着眼前一幕,却是一句话都不曾说。
母子三人各怀心思,正沉默着,便听屋外一声又一声的哭喊由远而近传入耳中。
宋夫人呆呆抬眸,愣愣看着府中粗使婆子一路哭嚎着跑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