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跟着兰家小姐走进暖房,白蕊珠忙起身同三人见礼。
兰家两位小姐一脸笑意,江景却是有些笑不出来。
白蕊珠同她的名字颇为相称,照比上京纤弱娇软的姑娘家,她更显丰腴,珠圆玉润的模样很有几分富贵意韵。勾唇浅笑时一双圆圆杏眼微弯,看着便十分和气温柔。
“初次见面,这给你们做个见面礼……是我自己绣的。”
从怀中拿出荷包,白蕊珠将里头绣了如意蝙蝠纹的香丸坠子送给几人。
江景愣愣接过,心中不是滋味。
小小的香丸坠子做得很是精巧,她是万没有这份手艺的。
“多谢白姑娘。”
“唤我蕊珠就成。”
兰七小姐笑道:“这可唤不得,还是先唤白姑娘礼貌些。”
白蕊珠面色一红,娇怯怯的模样万分惹人怜惜。
江景看着只觉口舌发苦,再想到陈夫人那急功近利毫无体统的模样,不由牙龈泛酸,心中伤感。
三个小姑娘相谈甚欢,江景低着头垂眸出神。
“这是九叔公养的十二国色,平日最是宝贝,若不是今日贵客来府,我们还来不得这浮香亭呢。”
白蕊珠抿着唇,羞得说不出话。
她性子雅静,口舌也笨,这时被人打趣只会羞红着脸傻笑,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兰七同兰四小姐见状都愈发喜欢这个叔婆,两人拉着手笑得欢快。
江景站在三人身后,温声道:“这十二国色当真好看,就是不知那盆上刻着什么字?”
“世人都道托物言志,不知那上头是否也言了……什么?”
她这话出口,三个小姑娘都升起几分好奇,尤其是从未见过兰云鹤的白蕊珠。
这年岁的姑娘家本就揣着三分少女情真,又哪里能抵得住对未来夫君的好奇?如今听江景这般说,不由半蹲下身子,仔细去瞧那养着十二国色的瓷盆。
兰家两位小姐也探过头去,三人越凑越近,江景则咬着唇,捻起一株未开海棠上的红色小蛛,隐秘而小心的弹在了白蕊珠脖颈处。
“啊!”
颈间不知什么东西蠕爬起来,白蕊珠吓了一跳猛地起身,却未想动作之大直接将面前那盆十二国色推翻在地,摔得花瓣四落。
“哎……呦。”
兰七小姐瞪大了眼,随后慌张道:“这……这是九叔公最喜欢的一盆,平时娇惯得厉害,可……可如何是好?”
“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
一来便闯了大祸,白蕊珠眼眶泛红却是不敢落泪。
“先莫慌,我……我让人寻九叔公,九叔公不会责罚我们的。”
白蕊珠红着眼道:“是我鲁莽,万望四姑娘帮我同兰公子带句抱歉,这十二国色我……我府上会赔的。”
兰四小姐拉着她的手轻声安慰,出暖房唤了丫鬟去寻兰云鹤后,四个姑娘家慌里慌张站在琉璃窗下,翘首以盼。
江景瞥向白蕊珠,见她欲哭不哭心慌意乱的模样,暗暗愧疚。
她并非有意害人,实是女子出嫁乃关乎性命的大事,若她真去了陈家,在陈夫人那样粗鄙奸猾之人手中讨生活,怕是不出三两年便要香消玉殒,没得日后了。
江景红了眼,拉起了白蕊珠的手。
白蕊珠抽着鼻子拍了拍她:“你们莫怕,是我一人过错万万不会连累你们名声的,都是我自己鲁莽,同其他小姐没任何关系。”
江景闻言眼眶一红。
虽是对不住她,可她真的比白蕊珠更需要兰家这门亲事。
如今江景只希望白兰两家婚事告吹,兰夫人可再瞧瞧她,若能顺利嫁入兰家,下半辈子她定日日给白蕊珠烧香念佛,以求佛祖护佑她顺遂一生。
兰云鹤贴身丫鬟捧着东西过来的时候,就见四个小姑娘都苦着一张脸,惨兮兮的。
她目光在白蕊珠面上细细打量,走得近时方收回视线。
“对不住,是我鲁莽碰坏了兰公子的十二国色,我方才用手帕包起来了,不知能不能救。”
白蕊珠急忙开口:“不管能不能救,我府上都会赔的,不知这十二国色何处有售?劳烦姐姐告知一二,待我回府便寻人……”
那丫鬟笑着道:“这十二国色是九爷六年前自冠峰崖带回,说是长在崖边好容易才摘下,世上再无第二株了。”
“那……那如何是好?”
白蕊珠圆润小脸涨得通红,泪珠蓄在眼中不敢落,只能强忍着道歉。
那丫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九爷说了,是他同那十二国色缘分已尽,不关白小姐的事儿。”
“九爷还给几位小姐备了礼,让小姐们莫因此事搅了兴致,也让你们别放在心上。”
丫鬟将四个檀木雕花盒送至几人手中,兰四兰七以及江景手中盒子,大小雕花皆相同,唯有白蕊珠那份比其他三人大上许多。
江景脸色惨白,嘴唇微颤道:“这……这不好吧。”
“长者赐,不可辞,九爷送的姑娘们收着便是,合规矩的。”
以为江景是不敢收外男东西,那丫鬟轻声解释,又细细安慰白蕊珠几句,这才姗姗离去。
“莫怕莫怕,既叔公说了不怪罪便不会怪罪,不若咱们看看叔公送了什么,整个府里就他老人家好东西最多。”
兰七小姐急忙打开匣子,只见里头放着一个玉柄镶彩宝的小羊皮拨浪鼓。
“我同四姐都什么年岁了,九叔公竟还送这些小儿玩意。”
江景也愣愣打开,木匣中物品与兰家两位小姐相同。
兰七催促着白蕊珠,白蕊珠红着脸打开匣子,里面是一串赤金缧丝嵌玛瑙璎珞圈,虽也是给小儿戴的东西,但一看便知十分名贵……
直到江景如丢了魂儿一般回到宋挽身边,脑中浮现出的,还是那句‘九爷说他同十二国色缘分已尽,怨不得白小姐’,以及木匣中刺目晃眼的赤金璎珞项圈。
上了侯府马车,江景都未曾回神。
宋挽看着她面色灰败,两颊泛青的模样淡声道:“你做了什么?”
江景身子一颤,死死抿唇不发一言。
转过头看向车窗外,宋挽悠悠开口:“福祸无常,人自招矣。”
“祸由己作,便应自己承担,嫁祸于人非君子所为,你亦不应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