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出了德州城,蓝大胡子带着几个人,骑着马过来和他们会合。原来蓝大胡子自昨夜重操旧业,当了一会杀人放火的强盗后,就没回到饭店,而是领了白雪岚的命令,深夜出城调兵马去了。
那个强武装旅,自然就是蓝大胡子拉过来的。
蓝大胡子到了白雪岚跟前,擦着额头的土灰说,「军长,你老半天才出来,真让我捏一把汗。要我说,军长也太冒险了,要是廖家的一狠心,真的拼个鱼死网破,那岂不是乐子大了?您真该听我劝的,趁夜就出了德州城。」
白雪岚哼道,「你前脚放火烧人家仓库,我后脚就仓皇逃出德州府,这不是打着锣鼓,向廖家承认罪状?要是廖家派别人来,我不会这样冒险,可既然得到消息,来的是廖翰飞,那很可以玩一玩。他这人,干坏事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但说到死这一字,他是比什么都怕。和我拼鱼死网破?哼,就凭他?」
顿一顿,语气沉下一些,「我离开了老家一阵子,大概大家都忘记我是什么脾气。都以为我是面人做的,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吗?不借着这机会,好好敲一棍子,恐怕等我回来老家,有些人要更加肆无忌惮。就该如此,让他们知道,我白雪岚,绝不怕同归于尽!」
宣怀风在城门露了一下脸后,就待在马车里,一直没有动静。
这时听见白雪岚和蓝大胡子说话,宣怀风把头从马车里探出来,朝白雪岚问,「事情过去了吗?」
白雪岚一见他,就不理会蓝大胡子了,对宣怀风说,「过去了。」
宣怀风说,「刚才炮声很响,你和那些人说的话,有的我听见,有的我没有听见。可是我不知底细,不敢胡乱出来,怕给你添了负担。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能不能解一解我的疑惑?」
白雪岚说,「可以的,我过来给你仔细地说。」
于是就从白将军背上跳下来,钻到马车里。
先不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却将宣怀风两个手腕一抓,板着脸问,「你还说怕给我添负担,不敢胡乱出来。刚才在廖翰飞面前,你为什么故意探出来,让他看你的脸?」
宣怀风问,「那个廖翰飞,是廖家的什么人吗?」
白雪岚把他两个象牙般漂亮的手腕,抓在手掌里,不满地捏了一下,「他是什么人,你问着干什么?你看他人模狗样,以为是个人物吗?我告诉你,他在交际场中是臭名昭着的,我不许你认识这样的人。」
宣怀风笑道,「这话就扯远了。我听蓝大胡子向你报告,说那些地里的罂粟和廖家有些关系,恰好又见那人姓廖,想来是那一边的。」
白雪岚这些醋意,自己也知道起得颇没有由头,随口发泄一句,也就算了。松开宣怀风的手腕,顺势就摸到他身上,「刚才打炮来着,你有没有受惊?我给你瞧瞧。」
手滑到腰上,觉得硬邦邦的。
把外套下摆一掀,腰上左右都挂着沉甸甸的勃朗宁呢。
白雪岚不由笑了,取了一把在手上,咔地拆下弹夹,里面子弹装得满满的。
白雪岚问,「我说你今天有点老实,肯在马车里不下来。原来你是等着我们乱阵里开打,想在马车里,冷不防施展你的神枪,来一个擒敌先擒王吗?」
他倒是说准了。
先前在城门处,宣怀风和廖翰飞朝了一面,回到帘子后面,就准备好两把手枪,时刻等着战斗了。
宣怀风在帘子后的眼睛,一眨也不敢眨,时刻计算着廖翰飞的位置,想着万一动起手来,头一个就是要喂廖翰飞吃一颗子弹。
杀了头顶,对方人马会受惊动。那么他对白雪岚,也算能帮个小忙。
现在一颗子弹也没有打过去,全凭白雪岚一人,就平安出了德州府,宣怀风被白雪岚当面说破自己的小心思,有些不好意思的,微笑了笑。
又问白雪岚,「你过来,不是为了和我说经过吗?」
白雪岚说,「说穿了也没什么。昨晚我命蓝大胡子他们去文明公司的仓库里捣了一下乱,后来得到消息,廖家那边要有行动。我们这大队人马进德州府,并没有掩饰身份,所以廖家一定是知道我到了德州府,把仓库被烧的事猜到了我身上。大概他们是想趁着我还没有到家,要借这个缘故,来给我一个下马威。这可巧了,我也正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呢。所以,廖翰飞调人往德州府来,我也派了蓝大胡子到附近的永安县,把白家驻扎在那的一个劲旅给拉来了。想和我玩武力,那大家玩个痛快。」
如此这般,简略地说了一番。
宣怀风听了,默默出了一回神,蹙眉说,「刚才你和蓝大胡子说的那些话,我是听见了的。你说要是今天不敲一棍子,等你回老家,有些人要更加肆无忌惮。有些人,指的是廖家那些人吗?」
白雪岚问,「自然指的是廖家那些人。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宣怀风只是隐约有一种感觉,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把那勃朗宁从白雪岚手里取回来,咔地一下,把弹夹装上,咔地一下,把弹夹卸下来。
咔,咔,咔的清脆声中,无意识地玩着。
这英俊的脸颊,因为正在想事情,透着毫无防备,熟练的玩枪的动作,又十分帅气。白雪岚看着他,心总是忍不住痒的,便伸手一勾,把他勾到怀里搂着问,「发什么呆?索性亲热亲热。」
宣怀风说,「别动,别动,看子弹走火。」
白雪岚赖皮的口吻说,「我偏动,我不怕走火。你就赏我两枪,那子弹打在我身上,流的血也是甜的。我动啦,我这就动啦。」
宣怀风说,「哎!你真是乱来!」
手忙脚乱地卸了弹夹,枪也丢在褥子上。
这可以算是一个缴械的动作了,白雪岚大乐,捧着宣怀风的脸颊,深深地吻了一口。
宣怀风微微喘息着说,「你亲一亲,也就算了。昨晚你……反正,我是非要好好休息几天,才能恢复过来。」
白雪岚说,「几天?那我要饿死了。」
宣怀风说,「那么,让我休息一天,成不成呢?」
眼睛微微睁开,露出一点乌黑的星辰般发亮的瞳仁来,微笑而慵懒地看着白雪岚。
白雪岚对着这样可爱的人儿,虽然心痒,但毕竟还是爱意胜过了欲望,也明白昨晚是让他受累了,很该休养回来,所以把褥子上的枪拨到一边,抱着他在褥子上软软地挨了,并没有再做过分地举动。
两人静静挨着。
马车摇摇晃晃,很让人想睡。过了一会,宣怀风眼睛又闭上了,呼吸也变得悠长均匀。
白雪岚怕抱着这样软绵绵的可爱身体,欲望又要控制不住,等他睡了,就把他放在褥子上躺好,盖了被子,蹑手蹑脚地下了马车。
白雪岚重新骑到白将军上,不一会,蓝大胡子又骑着马咯噔咯噔地到了他身边,这次来的,还有另一个穿着军服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见了白雪岚,在马上敬了一个礼,叫了一声「军长」。
叫完之后,就叹了一口气。
白雪岚说,「老吴,我还以为你带着你那一个旅,已经回驻地去了。你叹什么气?不过是带着人马到德州府转了一圈,离开驻地也就一天多半的事,你还怕伯父对你用军法?」
吴旅长愁眉苦脸地说,「军长,这次要不是蓝大胡子说您性命攸关,我是绝不来的。没有司令的命令,擅自带兵出来,还炮轰德州府。这个事,您要是不帮我在司令面前兜着,只怕我这八字有点危险。」
白雪岚笑骂,「你个混账,当年在战场上,我救了你的命,你指天发誓说什么来着?我说不用记在心上,你非嚷嚷说这条性命归我了。今天我还没让你把性命给我呢,借你的兵用一用,你就在我面前装这狗熊样子。我叫你做的事,哪回叫你挨过军法?快领着你那些兵,滚回你的驻地去,叫我看着真生气。」
马鞭子往吴旅长身上,假装要抽一下。
在吴旅长这种当了多年兵的粗人眼里,这是很当做自己人的意思了。
所以他不再愁眉苦脸,反而呵呵笑了,「军长,你说不叫我挨军法,那我就放心了。刚才我从后面过来,看见这一些马车的车辙很深,问了才知道,原来军长这次回来,又带了许多箱美国子弹呢。嘿,上次军长派人送回来的美国枪,使用起来很好,就是子弹供给……嘿!」
他嘿了几声,白雪岚眉一竖,鞭子扬起来。
还没抽到他身上,他就一踢马肚子,跑到前边去了,还不忘回头说,「军长,我听您的,回驻地去了。美国子弹,我就等着了,嘿嘿!」
于是,就领着他的一些人,策马去远了。
白雪岚这一边,继续在蓝大胡子的骑兵营护卫下,往老家路上去。
自德州府后,众人行动都格外留神,每至一处,都安排着白家在附近的队伍,加强着护卫。如此一来,路上未再生出别的风波。
这一日,便到了此行最后的目的地——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