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怀风到了外头花厅一看,果然是昨日大兴洋行那个年轻的职员。
一见他,就是深深地鞠了一个躬,道歉说,「宣先生,您是我们少东家的老熟人,我竟一点不知道。亏得昨日经理回来,我和他提起一位海关的宣副官,他才和我说了。原来我们少东家有话留下,只要您看中的货,一概不能收您的钱。这两件东西,我带了来,您只要写一张回条表示收到,让我带回去给经理做证明就行了。」
宣怀风毫不犹豫地说,「万万不可。在商言商,怎能白拿人家的东西不给钱?我已从账房那要了现金,你如果收,东西就留下。如果不收,那对不住,请你把东西也带回去。」
职员为难地看着宣怀风,「我收了钱回去,要挨骂。不收钱,把东西带回去,也要挨骂。您何妨体谅体谅我,再赏我们少东家一个脸面?」
宣怀风沉默一下,像是下了决定般说,「既然如此,你还是带着东西走罢。」
职员见他如此坚决,是说不动的了,并不敢真把东西带回去,只好点算钞票,留下两件货物,便告辞了。
宣怀风打开天鹅绒盒子,盯着里头晶莹剔透的绿宝石项链坠子看了半晌,目光更黯淡下来,叹一口气,把傅三叫了来,「白老板住的地方,你知道吧?」
傅三说,「知道的。」
宣怀风把天鹅绒盒子给傅三,「你走一趟,把这个给他。」
傅三接过盒子问,「见到白老板,就说是您送给他的?」
宣怀风说,「弄错了,并不是这意思。」
傅三愣了,「这有些难办。交东西给人家,总要说个缘故,不是送的,难道是要卖?我瞧您又不像。究竟交代一句话才好。不然,无头无脑到手一份物件,白老板也为难。」
宣怀风半天没吱声,后来开口,「你把这个交给他时,就说,这东西我自己拿着没用,交给他,请他替我送人罢。他自然明白。」
傅三答应着去了。
宣怀风拿了剩下的那对袖口,回到小饭厅,发现白雪岚已吃过早饭回去了。他又穿过后花园,回到他们住的小院。
进门就看见白雪岚坐在小圆桌旁,不知在想什么,脸上一点表情也看不出来。
宣怀风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喂了一声,把袖扣递过去说,「送你。」
白雪岚接了,嘴上说,「多谢。」
宣怀风问,「你就不问问为什么送你东西?」
白雪岚笑着说,「我再糊涂,也不会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记得。你如此有心,我感激涕零。」
那脸上的笑容,也只是淡淡的。
宣怀风自昨夜起,就觉得他不似往日,在他对面坐了,「有什么心事?」
才一说,像想起什么似的,和言解释道,「我昨天去了大兴洋行一趟,看中两件东西,这是纯粹的买卖,和洋行主人没有关系,你别往心里去。如果让你心里不舒服,你明白说,我以后选别家买就是了。」
白雪岚见他小心翼翼至此,可见自己从前对他是太过霸道了,对他笑了一笑,「我并不是为这个。你那头出去见洋行的人,这头总理府就送了一份大礼来。」
他一只手原垂在桌下,这时候抬起来送到宣怀风面前,宣怀风才瞧见他手里捏着一张纸。
宣怀风拿来一看,原来是一封电报,上面写着八个字。
祖父有命,雪岚速归。
宣怀风犹在琢磨,白雪岚伸手横过桌子,像怕他逃跑一般,将他手腕紧紧一握。
「你不是要瞧瞧我在老家如何做衙内?」白雪岚唇边扬起笑意,就替自己和怀风都轻描淡写地做了主,「那我们就走这一趟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