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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王朝 第四部 纵横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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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宣怀风这一处,乃是转念之间,在地狱与天堂之间,打了一个来回,但他三弟那一头,却只坠在了冰窟窿里。

    宣怀抿自从城外伏击宣怀风不成功,便连番的不顺。

    先就为了掩护展露昭,被白雪岚活抓了,受了一轮审问,还生生剁了一个指头。

    幸他还曾救护过小飞燕,因此小飞燕感恩戴德,冒着险给他穿针引线,这才被展露昭使个手段,从白雪岚手里救了回来。

    展露昭肯为他使这手段,宣怀抿心里是十分感激的,想着,这到底是他对自己有情义。

    只为了这个,便存了一份很殷切的心意,等自己身体恢复了,必要好好讨得展露昭高兴才行。

    不料,这分心意还没等到实行的机会,耳边就骤然打了一个响雷。

    展露昭竟然被打了黑枪!

    展司令急得心急火燎,宣怀抿比之展司令,更是急了十倍,一个下午,只在医院和警察厅之间脚不点地地来回,后来听医生说,这手术之后还未过危险期,更心慌起来,坚持留守在展露昭身边,谁劝也不走。

    他本来就是带了伤,刚被营救回来的人,急忧攻心,在病房外头守了一整个晚上,到了凌晨,十分地支持不住,竟不知不觉坐在木头长凳上,半边脸挨着医院的白墙睡着了。

    不知过了几时,忽然听见一阵军靴踏地板的声音,很是急促慑人,接着又有骚动乱嚷之声,宣怀抿打个激灵,猛地醒了。

    才站起来,迎头就见展司令顶着发亮的光头站在前面,正问着穿白大褂的医生,「我侄儿怎么样了?」

    医生说:「病人还没有过危险期,需要观察。」

    展司令脸上的肉打横地一抽,不耐烦地道:「昨晚你说观察,今天你又说观察,本司令可不是由着人糊弄的。明说了,我就他一个亲侄儿。他危险,你也平安不了。」

    这偌大的医院,因为展露昭伤重住了进来,已被展司令下令,足足包了大半座下来,里里外外,走廊上,尽是广东军一色的军服。

    医生看着这阵仗,虽然挨了骂,也不敢多说一句,只勉强陪着笑,说道:「军长这样的人,吉人自有天相,再说,军长的体格,本来就是很强壮的。」

    展司令哼道:「你也不用说漂亮话,我只看他能活不能活。要是不能活,我是要找你算帐的。」

    说着,脸往旁边一转,正看见宣怀抿拖着身子,歪歪斜斜地从坐处站起来。

    宣怀抿才说着「司令」,展司令大步子到了跟前,扬起手,啪地一下,劈头抽了他一个嘴巴。

    宣怀抿被打得原地打了一个转,全靠扶着墙才没摔到地上,心里又惊又怒。

    展司令已经骂开了,「妈的王八羔子!昨天下午跑警察厅闹事,让本司令和那姓周的打了好一通电话。叫了你安生点,安生点!你他娘的就是不听是不是?范大炮那头蠢驴是不是你撺掇着去海关总长家门口闹事的?二十多口人通通让警察厅抓了,害老子白花了大把的银票赎人。你他妈的活腻了!再生事,本司令亲手毙了你!」

    他说得气了,从腰里拔出手枪来,边说着,边把枪口抵着宣怀抿的脑袋。

    只差没扣扳机。

    宣怀抿挨的一耳光,半边脸大肿起来,听声音也夹着嗡嗡地响。

    脑门被沉甸甸的枪口戳得生疼。

    他勉强抬起头,望到展司令脸上,说:「打黑枪的是白雪岚,军长死过去前,亲口对我说的。」

    展司令说:「你还敢顶嘴?劫匪都蒙着脸,倒认出个嫌疑犯来,怎么解释?」

    宣怀抿嘴巴里一股腥味,想是那一耳光打出血来了,把舌头舔了舔嘴角,狠狠地说:「军长说认出来,那就是认出来。警察厅的人,自然不敢揽这档子事,白雪岚是白总理的弟弟,他们巴不得舔他卵蛋去。我叫范大炮过去闹一闹,故意的打草惊蛇,说不定那姓白的能露出一点破绽来。就算人被抓了,要赎出来,那也只是银钱上的小事。司令你就军长这一个侄,这样地疼他,在他身上花点钱,你又在意?」

    展司令铜铃大的牛眼瞪着他,粗声说:「我自然疼他,自然不在意银钱。那又干着你什么事?偏你死咬着姓白的不放,我哪管你们这些说不出嘴的丑事。难道我是他亲叔叔,论起心疼,反不如你这小王八?别他娘的爬过了头!」

    狠狠发作了宣怀抿一顿,他便不顾护士劝告,进病房里去探望。

    展露昭躺在病床上,身上连着好些他不认识的管子,脸是紫金色的,眼睛紧闭着。

    展司令很是发愁,把刚才威胁的话,对医生再说了一番,但他大概也明白,眼前是要看天命的事了,况且展露昭没醒过来,抢案之后,还有许多烂摊子要他来收拾。

    展司令出了病房,沉着脸离开。

    正走在楼梯上,他忽然站住脚,叫马弁们离着一些,把张副官叫到跟前,皱着眉问:「我侄儿那副官,你瞧着,怎么样?」

    张副官想了想,才问:「司令是觉得他可疑吗?」

    展司令说:「这小王八,黏得我那傻侄儿太紧,谁知道他什么心思。若说从前那宣司令虽然不是个东西,也不至于养出这样的贱种来。我说呢,果然儿子像娘,他娘就是个窑子里的货,他也是一路的。俗话说得好,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不能不防。」

    张副官听他这样说了,很自然地附和道:「司令说的是。像昨日的事,明明司令已经下令,无凭无据的,不许再纠缠海关,免得把警察厅也得罪了,他就敢逆着来。如果他这样硬着干,是为着军长急昏了头,或是和海关那些私怨,那也就罢了。我就担心……」

    说到这里,把话收住。

    拿眼睛瞟了瞟展司令。

    展司令说:「嘿!你对着本司令,怎么也说半截话?」

    张副官说:「他是军长的副官,军长对他是信任有加的。下头的话,我倒真的不敢乱讲。」

    展司令说:「你只管讲。我看一看,是不是和我心里想的一般。你要不讲,我看你这孬样子,也不配当我的副官了。」

    张副官只好看看左右,凑近了些,低声说:「他刚一从海关里出来,我们这一头立即就被抢了。那些劫匪哪里来的消息?路线和货物,都一清二楚似的。再来,这个节骨眼上,他故意拿着军长晕倒前的一句话,这句话又只有他一个人听到,非要去挑衅海关,存心添乱,这又为着什么?大概他是要做出一心为军长报仇的悲切的样子,倒露出一丝形迹了。」

    说罢,他不安地加了一句,「这是因着司令的命令,我才把这些心里的想头实说。对着别人,我绝不讲一个字。这种事又没有凭据,万一猜错了,我倒是把宣副官得罪到死地了。」

    展司令拍着大腿道:「你就该实说,这点胆量也没有,我就真瞧不起你。其实我心里,正有这样的大疑问,换了别个,担着这样的嫌疑,我就一枪打死了。可这只小王八,还得着你们军长的欢心,我趁着他这样重伤,把他给崩了,却是我这个叔叔做得不地道。暂且留着他罢了。」

    张副官说:「司令想得很周到。这是打老鼠也忌着花瓶儿的事,一个副官值什么,是要为军长,多想一想。」

    展司令乐道:「你这老鼠花瓶的话,说得不赖。张副官,既然这样商议了,这小子的动静,你就给我监视起来吧。」

    他边说着,边伸出手,朝着张副官的肩膀,重重拍了拍,以表示鼓劲。

    接着,便带着几分凶狠的意思,难听地笑了起来。

    ◇◆◇

    这一日白雪岚照常是要办公的,亏他身子骨真是很壮,带着枪伤,穿上整整齐齐的西装,走得流星行大步,竟比常人还显得精神爽利,兼之因为有了夜里爱人的滋润,满脸春风,见谁都风度翩翩的微笑。

    去到办公的地方,总理府那边的新公文已经到了。

    并没有什么可新鲜的,不过老式样,先说了几句国家大义,后面便是指明要海关总署,会同警察厅办案。

    周厅长那边,也接到了同样的公文,当即打个电话来,再次表示热忱欢迎,要彼此携手共度难关云云。

    白雪岚心里好笑,这可是真正的贼喊抓贼了,更妙的是,自己还能漂漂亮亮的,为堂兄挣上一份脸面。

    他内里趣意横生,面上却做出积极严肃的模样,亲自坐着林肯轿车,到警察厅里和周厅长密密商议了足有两个多钟头,讨论出一套抓捕劫匪的方案来,当着警察厅一干官员的面,大方建议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样的大案子,是不能吝啬钱的。这一方面,无需警察厅花费,兄弟现管着海关总署,就从海关里拿出一笔钱来,做一个悬赏。若有举报劫匪的下落,或者是提供被劫货物线索的也好,都能得一笔赏钱。把这个广播出去,估计多少也会得到些消息。」

    周厅长喜道:「这真是感激不尽。若能抓到人,真是白总长的功劳。」

    白雪岚笑道:「周兄客气了,我也就只能帮这么一点小忙。」

    会后,遵照诺言,真的签了一张大面额的支票,送到警察厅里来。

    媒体对于这次的劫案,也是极为关注,一得了悬赏的消息,那是顶好的新闻材料,纷纷刊登在头版上。

    如此一来,城里街头巷尾,都讨论纷纷,说着这案子的劫匪恐怕难逃。

    果然不到两天,就得了好几个消息。

    警察厅不敢怠慢,按着线索一一去查,竟有一个是确有其事。

    周厅长这边正急着交差,得着一些痕迹,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立即集中了力量追查,顺藤摸瓜,好一番搜查缉捕,闹得风风火火。

    最后在城外一个废旧的小矿场里和劫匪开了一通火,虽没有抓到活口,也打死了两个人,把被绑架的查特斯先生,给成功解救了。

    自绑票流行以来,城中风声鹤唳,被绑架的人质,极少不付赎金而成功救回的,何况手指脚趾,一个不缺,完全是个惊喜了。

    民众听闻,虽不知道查特斯是谁,却觉得自身安全似乎得了保障,市面上精神振奋了几分。

    对政府来说,这更是一个天大的胜利。

    《首都日报》主编得了这样的新闻材料,决心要做一次大手笔,以「胜利」为题,请了一位社会家来,从封建主义到民主政府,从外国人质解救到国民的安居乐业,好好做出一番研究,写了整整两版的颂歌。

    又请一位国学家,亲笔题了「胜利」二字,印在头版上。

    其他媒体不甘落后,也大书而特书,称赞政府治理的,称赞警察厅办事果断的,因为先前传出消息,是海关总署出的悬赏金,自然也有夸海关总长慷慨仗义的。

    各种文章,做得花团锦簇,太平盛世的气象,阵阵的透纸而出。

    宣怀风把茶放到一边,连看了三四份报纸,只是微笑。

    白雪岚问:「看到什么?笑成这个样子了。」

    宣怀风说:「这些记者,前阵子才说你欺压商人,刻薄成性,这会子,又说你满腹锦绣,胸怀大志。你看这一篇,还夸你年轻英俊,气度不凡,是名门淑女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嗯,倒是用了不少时髦的新鲜词语。」

    白雪岚笑道:「后头这句话,我怎么嗅着一点酸味呢?原来我现在真的炙手可热,有人还为我吃起醋来了。」

    宣怀风把报纸卷成一个长长的纸筒,伸过桌子,在白雪岚头上敲了一下。

    将报纸放下,端起半冷的茶来,垂着睫毛,不疾不徐地小口喝着。

    白雪岚把圆木椅挪过去,和他挨着坐,摩挲他的脖子,问:「我好不容易得了空,你今日也歇一天?」

    宣怀风想了一会,还是摇头,「戒毒院那里许多事,还要去办。最近许多署里的文件,都推给孙副官去办了,我再偷懒,可说不过去。等过几天吧,我料理得差不多了,抽出工夫来陪你。」

    白雪岚叹道:「吃公粮的人里面,哪有我们这样劳神的,别人都逍遥快活得很。别说过几天,等过了今天,我明日又是一番忙。这罗曼蒂克,实行起来殊不容易。」

    宣怀风想起一件事来,问道:「听说总理为了庆祝这次成功破案,把原要邀请各方代表的舞会,提前到明天。你是不是忙这个?不过人救回来了,那边英国大使,就表示满意了?被抢的货物怎么办?」

    白雪岚冷笑着说:「洋行不是说被抢的是印度绸嘛,那好办,找不回来,赔他们一批缎子就好了。他们还敢说送的是军火不成?那就是打他们自己的耳光了。那些洋人,也该他们吃一回闷亏。」

    宣怀风把身子往后微微仰着,靠在椅背上,笑着问:「怎么你忽然兴起这样强烈的华夷之别来?你还是去法兰西,受过别人教育的。」

    白雪岚说:「我也不是见着洋人就讨厌的无知之徒。只是谁欺负我们,我就非要欺负回去。在我们地盘上老老实实的洋人,我也是礼貌对待的。」

    宣怀风说:「那舞会的事呢?我要不要去?」

    白雪岚说:「是在明天。那是小事,去不去,随着你的意思吧。我这海关总长被总理点了名,是必须到场的。你倒未必要去凑这个热闹。何况你又忙,得着多休息一个晚上,不好吗?」

    宣怀风便一笑,挣脱了白雪岚的手,从椅子上利落地站起来,边往换衣服的屏风后走,边说:「我知道,明天的舞会,那位韩家的小姐是要出场的。你和她交朋友,那就大大方方的交朋友。光明正大的事,顾忌我做什么?」

    他在屏风后面,窸窸窣窣一会,再走出来,已经换了一件干净的藏青色长衫。

    站在那里,对白雪岚说:「我不躲着,明天晚上是会去的。不过我给你下一份保证书,不会坏你的事。」

    白雪岚瞧他一身长衫,配着白皙的脖子脸蛋,标致得心肺猫抓似的乱痒起来,朝他勾着手指道:「你过来,我看看,怎么领子好像歪了一点。」

    宣怀风说:「算了罢。这一招你用过两次,我不能上第三次当。就你那伤,也该好好休息一日。我要是能把事情办好,就早点回来和你说说话。」

    把手对白雪岚一挥,笑着用英文说了一声再见。

    这对宣怀风来说,已是很欢快活泼的举动,可见报纸里夸赞白雪岚那些话,实在是让他心里很欢喜。

    而他却又知道白雪岚暗里做下的事。

    表象的夸赞,和内里的隐情,荒谬地形成一个对比,在宣怀风心里却隐隐觉得,自己和白雪岚,共享了一个很深的秘密。

    毋庸置疑,这种滋味对爱人来说,是极美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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