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那句韵味深远的三字经,张老大倒了血霉。
如果说警官考虑到第一次,给予了令人惊讶的耐心和温柔细致的前奏,那么第一次结束后,就是放开了一切忌惮,一路凯歌高奏,旋律要多激昂就多激昂。
匪夷所思的新航线,以懵懂惊讶的生涩抗拒为起点,上至天堂,下抵地狱。
肠道里打桩似的有力挺动,前列腺那敏感的一块估计早就摩擦到红肿渗血了。所有理智都像在电力机里绞成碎末,榨出淫靡的体液,宛如粘稠的燃料,供船只一刻不停地开动,在天堂和地狱之间来来回回,活塞运动一样往返不止。
因为说了要干某警官的娘,结果被某警官干得死去活来的张老大,到最后,连手铐什么时候解开了都不知道。
手铐也失了意义。
这时候,就算往张恒手里塞把西瓜刀,让洪黎明木头一样在面前杵着不动,他也没力气砍死这姓洪的色情狂。
冲洗清理什么,过程也是迷迷糊糊,人累得眼睛都不想睁开了,感到男人的手臂伸来,张恒有气无力地嗯一声,下巴耷拉在男人肌肉微微鼓起的臂弯里,转眼入了梦。
睡得比被人用棒子敲晕了还快。
这新航线一晚时间,几乎绕着地球几个来回,满仓都是男人的精华和血泪,理所当然需要休养生息。张老大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微微睁眼,迷糊的视野中浮现男人近在咫尺,目不转睛盯着自己深思的脸。
后脑压着的手臂肌肉弹性不错,做枕头颇舒服。
属于男人的味道有些陌生,但闻起来还算可以接受。
张老大心里N个无关紧要的念头,像自在的浮游生物在脑海里飘荡沉浮,更像催眠师徐徐摇晃金表,懵懂地一睁眼,片刻后懒洋洋闭上,继续补眠。
不知又睡了多久,被腹中剧烈的饥饿感催促着醒来。
再次睁眼,张恒大为不满。
枕头不见了!
男人不知何时离开了,张恒的后脑勺下被人临时塞了一个棉枕头。那是张恒平日睡的枕头,但对张恒来说,忽然变得太软了,远不如男性锻炼有功的肌肉来得软硬适中。
行了整晚“快船”的后遗症显露出来,如果光是痛还比较好忍受点,问题是酸胀难忍。
张恒在床上尝试着动动,皱眉呲牙。
腰酸腿软。
原本不动还不觉得,现在一动,某个见不得人的地方狠狠酸痛起来。张恒身经百战,受伤经验数不胜数,居然从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么淫荡的一种伤痛,像巨大灼热的硬物一直杵在里面,仍在来来回回捣弄,这辈子都不会停下。
他妈的。
他妈的。
老子的菊花被爆了。
真是……太他妈的了。
张恒仰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念念有词地骂三字经。
情绪不算太激动。
也许人就是这样,小打小闹会大声叫嚷,一旦吃亏吃得大了,反而会变成无声狗,把念头藏在肚里默默发酵,等一颗有朝一日或许能钻出土壤的嫩芽。
张老大不知道是不是也在等一颗嫩芽,反正腰太酸,屁股太痛,现在去找姓洪的,只有被打得彻底扑街,再被航行几回的份。
战斗力没回复,激动个啥?躺着养精蓄锐!
所以他就这样躺着,看天花板。
公寓的装修很高档,天花板也是设计师的杰作,花纹典雅大方,很耐看。
张恒常常躺在床上,盯着它看。
睡不着的时候,盯着它看。
做噩梦被吓醒的时候,盯着它看。
张平拿到医师证那天,张恒这当哥哥的喝得酩酊大醉,扶墙回到公寓,以为会一觉睡到天光,谁知夜深人静之时,蓦然醒来,酒意全散。
那一夜,他盯着天花板,盯了足足三个小时,想着张家两兄弟,好歹有一个出人头地,未来的人生将如这高档天花板上勾勒的纹路般,清晰美好,没一点见不得人的败笔,不禁眼角湿润。视野里的天花板,模糊后变清晰,清晰后变模糊。
年深日久,张恒对头顶上这些花纹很熟,熟到闭着眼睛就能描出一块一模一样的,半点不失真。
此刻,张恒看着看着,眼睛又有些莫名其妙的湿润。
搞不懂湿润为何而来,反正,不会是为了被爆残的小菊花。男子汉大丈夫,菊花爆了就爆了,哭顶个屁用。
难道还能靠眼泪浇灌得它从盛大绽放状态,重回含苞待放的清纯?
想太多。
张恒就这样想得很多、很多,直到眼角的一点湿意逐渐干涸,眼睛盯得天花板都快抽筋了,才扶着腰从床上爬起来。随便捞件衬衣套在身上,走出睡房。
空气中飘荡浓郁香气,充斥每个角落,就像男人昨晚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后洒下的灼热,想躲都躲不开。
客厅的地板依然凌乱肮脏,汤汁鲜血已半黄半灰地凝固,光脚丫踩在上面,黏糊糊的。张恒不以为然,以极不自然的姿势一路走到厨房门外,瞥见一个高大的背影正在灶头前熟练忙碌。
“羊排重新炖了,再等一会才可以吃。”男人头也不回地说。
这家伙的耳朵,简直比狗还灵。
张恒都光着脚了,走过来时没发出任何声音,还是被听出了动静。
“我做了一碟菜饺,不过估计你不爱吃。要不你再睡一会?羊排炖好了我叫醒你。”看不见洪黎明的脸,但声音低沉温和,平静之中是令人匪夷所思的天经地义。
不知道的人听了,会以为是老夫老妻在过甜蜜小日子。
谁能猜到,昨天晚上充满暴力的新航线开拓,劲爆到连职业GV主角都甘拜下风,还用上了SM级的手枪和手铐。
张恒冷哼一声,走进厨房,对忙着下厨的男人视而不见,大喇喇拉开冰箱门。
忽然动作一僵。
“我的啤酒呢?”张恒问。
昨天才补充得满满的库存,全部不翼而飞。空洞洞的冰箱,仿佛一张雪白的嘴张大了,讥笑被爆了菊花还不懂发飙的主人。
“丢了。”
“谁让你丢的?”
“你那破胃不能喝冰啤酒。”
张恒冷冷瞪一眼男人的后脑勺,想象用板凳砸在上面的快感。
“你他妈的才是破胃。”张老大骂骂咧咧,“你他妈的连屌都是破屌。”
男人徐徐往锅里放面的动作,蓦地一停。
张恒暗叫不妙,掉头就往外跑。双腿之间的严重不适降低了张老大的落跑能力,偏偏客厅的地又黏又滑,跑得太快,用力太猛,重心一下子没保持住,栽在了地板上。
砰!
重物落地。
不等猎人追上,张恒这只倒霉的猎物已经把自己摔得七荤八素。
满眼金星消退后,攀着脊椎而上的,是刚才动作过大而引发的腰部以下位置难以言喻的扯着神经似的痛。
“呜……真他妈的……”
“你的嘴巴就不能干净点?”穿着围裙的男人追出来,弯腰抱他。
本来想狠狠教训,但看他摔惨了,紧蹙的眉眼之间写着痛楚和倔强,洪黎明猛然心软了,把他从地上抱到沙发上的动作,格外小心珍惜。
“很痛吗?”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我尽力了。”洪警官说,“至少,书上说的所有能让对方好过一点的方式,我都一一照做。”
客厅忽然出现两三秒凝滞。
张恒对男人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往干涸焦热的喉咙里,硬生生咽了一口唾沫,“你可别和老子说,你是第一次。”
洪黎明毫不忌讳,坦诚点头。
张恒一怔,真不知该给出什么脸色才对。
“第一次和男人?”
“是。”
“和男人是第一次,那从前都和女人玩喽。你床上那么威,一个女人满足不了你吧?通常3P还是4P?”
“没有。”
“啧,这种事说谎就没意思了,我又不是你们警察内务科的,说实话怕什么。”
“真的没有。”男人吐字清晰,“和你是第一次。”
“靠!我当然知道你和我是第一次,从前我们又没有……”张恒忽然停下,似乎明白有句话里出了歧义,“你和我,那个……是第一次?你昨晚之前没和别人做过?”
警官点头。
深邃得令人着迷的眼睛凝视张恒,绝对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成分。
张恒也张大嘴,回望着他。
这微妙一刻,只能用无语凝噎形容。
堂堂江湖老大,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被狠狠爆了菊花。菊花爆了就爆了吧,功亏一篑,技不如人,是汉子就只能咬咬牙,先认了这跟头,来日再找回场子。
混江湖有些年头的,谁没受过受不了的屈辱和失败?
正所谓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操。
但是,当你早上起床时,发现昨晚把你新航线开拓到世界尽头的男人,竟然是个处男。
而这个刚刚用你的菊花结束了处男的男人,竟然还用一副“我已经属于你了”的欣慰表情,凝视着屁股痛得要死的你,帅气得人神共愤的脸上,毫不遮掩地流露一丝期待,就像一只忠贞不二的德国黑背,正肃穆地等待着主人的表扬……
看什么看?
难道还真的等表扬?能够再无耻一点吗?!
张老大和洪警官视线在半空胶着,心里那个莫名惊诧,悲催愤懑。
嗤!
无语凝视的当口,厨房里传来液体涌出锅边滴进火里的声音。
下一秒,一阵焦味飘进鼻尖。
男人赶紧站起来,跑进厨房抢救他辛苦做了半日的炖羊排。
张恒越绷越紧的身体骤然一松,栽进软绵绵的长沙发里。
洪黎明看来是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狠角色,一进厨房,里面锅碗瓢盆不时作响,如一首轻巧动听的交响乐。焦味很快消失,片刻,羊排特有的酥香逸出客厅,勾得人肚子里馋虫乱爬。
张恒忍着下身的尴尬痛楚,从沙发上坐起来,拉开茶几下面的小抽屉。
他一向不爱收拾,东西随手放,抽屉里塞满各种杂物。张恒在杂物里一阵乱翻,指尖触到一个硬硬长长的东西,抓出来放在手上。
是个绿色的口琴,最简易的款式。
社会经济日渐发达,已经出来工作的年轻人但凡有点钱,买口琴都爱选择比较贵比较有现代感的艺术口琴,像这种绿色塑胶的廉价货,只有花不起钱的小学生会买了。
这廉价货偏偏还很旧,有的地方颜色掉了,泛着半灰半白的指斑。
“喂,你的初夜费。”
洪黎明系着围裙,端着热腾腾的炖羊排菠菜汤面出来,迎面就见一个东西呼地半空飞过来。
他下意识偏头一避,那东西越过他,啪地撞在他身后的墙上,又啪一下,掉在地板上。
洪黎明回头一看,发现地板上躺着的是绿色的口琴,顿时脸色一沉。
把汤面放在茶几上,转身从地上捡起口琴,用袖子擦拭上面沾到的灰,看着张恒,“你干什么?”
眼中有怒意。
“你这小处男昨晚伺候得本大爷不错,这个就当赏你的好了。反正也是从你公寓里找的。”张恒一边说,一边对付那碗新鲜出炉的面汤。
拿着勺子嗤嗤吹气,喝一口,烫得舌头嘘嘘抽气。
混蛋呀!
怎么可以这么他妈的好吃?!
洪黎明把口琴放在嘴边,试了几个音,发现口琴没有被摔坏,脸色才好了点。
他在沙发坐下,看身边的张恒板着脸,以开刑堂处置叛徒般的冷厉态度,快准狠地消灭面条和羊排。
“这口琴是你的。”
“老子才不会买这种破玩意。”
“从前你很喜欢吹口琴,后来,你把它送了给我。我一直放在身边。”
“老子才不会送臭条子东西。”
“从前的事,你都忘了?你把我也忘了?”
“忘了又怎样?你咬我啊!”电光火石间,把面条和羊排狼吞虎咽下肚,张恒充满老大气势地把筷子往茶几上一拍,“当年老子出道第一战,轰轰烈烈,血流成河。这里挨了一下,正好把那些婆婆妈妈的烦心事都忘干净了!”指着自己的脑袋。
高大的身躯忽然像山一样压过来。
“想干嘛?”张恒昨晚才吃过拳脚上的亏,下意识往后一退,警惕性十足,“别以为老虎病了不咬人,走开点。”
男人置若罔闻,拨开他作出防备姿态的手,靠近了,一手搂着他的脖子,一手插入他的短黑发,眯着眼睛寻找。
“就是这个伤口?”
好多年前的伤口,原本早就没感觉了。
此刻被男人指尖轻轻抚过,却忽然像还未痊愈似的,激出一股微微辛辣的敏感畏瑟。
张恒蓦地失神,仿佛又看见孤儿院厨房的大师傅,凶神恶煞地拿着粗棒子。那根棒子,比当时的他的胳膊还粗,带着风声居高临下挥来,一时还意识不到痛,只感到热流从头上涌出,淌落脸上,他眼睛看不清路了,却还紧紧握着那两只肉包子。
弟弟在房间里饿得直哭,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两只肉包子带回去。
“伤得这么厉害,怎么弄的?”
飘回幼时的思绪,被低沉的声音扯回现实,张恒擡眼,不在乎地耸肩,“你猪啊,这么长的口子,当然不是枪也不是西瓜刀。如果是西瓜刀,脑袋早就劈开了。”
“到底是什么?”
“木棍呗。”
警官思索了一会,用审案般的沉着语气发问,“你真的失忆了?”
张恒忽然烦躁,把茶几上的筷子操在手上,翻搅碗里残剩的面汤。
发现一条幸存的面条,手上使劲,用筷子狠狠夹断,夹断,再夹断。
洪黎明的手伸过来,似乎想抚摸他的脸颊,还没碰到他,被他猛地推开。
火山般毫无预兆地爆发。
“你怎么还不滚?以为上了老子,就赖上老子啦?”低吼中,张恒一脚踢向茶几。
茶几轰然倒地,上面的瓷碗一起遭殃,在清脆响声中碎成无数片,面汤洒了一地,溅得洪黎明裤脚星星点点。
“你还真以为老子和你青梅竹马啊?我呸!”
张恒指着门,“马上给老子滚!再不滚,老子豁出去脸都不要了!爆菊花就爆菊花!老子这就打电话同时律师,警务工作人员强暴嫌疑犯,不信告不死你!”
“小恒……”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