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婚症候群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合久必分
似曾相识的场景。苏卿送井上下楼，往小区大门口走去。只是这次是白天，时不时会碰到和苏卿熟识的街坊邻居，他们看到站在苏卿身旁的井上，都会逗趣地问：“苏卿啊，这是你男朋友吗？”
往往这时，井上便会礼貌地点点头，用日语致意：“你好，很高兴认识你。”井上故意用生疏的语言为苏卿撑起一面保护伞，听者发现语言不通，也就不再多问了。而这时苏卿就会配合地说：“不，是我的日本同学，来中国玩的。”
不过，苏卿找了个日本男朋友的消息还是不径而走，传得多了，还加了一些花儿。苏卿自然不会理会，现如今她的心态是很放松的了，对人们喜闻乐见的这等茶余饭后的话题，也不再那么敏感和抵触。话题就是话题，人们只是聊聊而已，谁会有闲情真的关注自己？当事人只要内心足够强大，这些话题是不具有什么杀伤力的。
井上看着苏卿的好心情，一切都了然于胸，“你最近心情不错嘛！”
苏卿也不掩饰，“恩，有些事解决了，有些事想通了，所以心情还可以。”说完，苏卿再次向井上道谢，“井上，谢谢你。一个日本人，千里迢迢来到中国，去陪朋友的一个比较难缠的老妈去旅行，这是什么精神？这是传大的国际人道主义精神啊！”
“我和阿姨是朋友，朋友结伴同行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以前背包旅行时认识了很多世界各地的旅行者，最大的60多岁，最小的19岁，男女老少经常会结伴同行，结束后再告别，奔向各自不同的地方。这很普通。”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因为你做了一件很多亲生子女都做不到的事，而且，看得出来我妈很开心。”
“阿姨是个很不了起的长辈，她其实是不想让人们看到她难过的样子，也不想给你添麻烦。”
“我知道。”苏卿很了解自己的妈妈。
不知不觉中，苏卿已快要把井上当成亲人，虽然有时也在想，这么一个绝佳的男友人选近在眼前，怎么可以不动心？可苏卿却宁愿把他当朋友，甚至亲人，是非常值得信任的那种。友情比爱情更省心。
“这次出去有艳遇吗？”苏卿换了个轻松的话题。
“还真有一个。”井上回忆起来，嘴角牵着一抹笑，“从昆明回来的飞机上，有一个很有气质的女孩，是我喜欢的类型。她好像对我也有意思，总是偷偷看我。”
“真的啊？快讲给我听听。”
“没发展。”井上双手一摊，有点遗憾，“以我常给别人带来的灾难指数，当然不敢去搭讪了，万一飞机掉下来怎么办？”
“神经病！难得遇到喜欢的就这么放弃了。我保准你会后悔。”
“现在已经后悔了。”井上做哭脸状，随后说：“对了，我们公司最近有一个副总选拔的机会，人人都可以参加竞选，我想试一试。”
“不错。”苏卿赞许，“一个四海为家的浪漫旅行者，终于对升职加薪感兴趣了，也开始向往安居乐业了。”
“嘿嘿，能多点收入也不是坏事嘛。不过最吸引我的可不是这个，是因为到时候选人可以去日本总部培训半年，我就可以回家半年了。”
“索嘎。”苏卿表示明白。
苏卿其实很舍不得井上离开中国，井上已成为她心中最最重要的朋友之一。但以她的身份，哪有资格说什么挽留的话？再说井上的根本来就在日本，再再说，谁也不能因为一已之私而影响他的发展。
如果被选中候选人，也只是回去半年嘛！苏卿这样安慰自己。
“那祝你一举高中副总！”
“谢谢。”井上的笑很牵强。
假期过后，苏卿回到公司上班，十天不见，公司却已经变天了。
上司对她的态度不再像以前那么好，吝于对她展现一丁点的笑容。这些天已经有两个和苏卿同级的主管走人了，走的迅速，甚至没有按公司正常的离职流程。小葱也提交了辞职信，就等着再挨二十多天马上离职。
传说中的部门合并看来已即将成为现实，整个办公区域气压都很高，让人窒息。苏卿坐在那里，恍如坐在一家陌生的公司般，非常不自在。
小葱这个情报员依然及时地输送着小道消息，“苏卿，咱头儿可能要被降职了。”
“不可能吧？”苏卿偷偷望一眼黑脸的上司。
“不知道怎么得罪上面了，等部门合并，他估计要降一级，说不定和你同级了。”
“咦……”又是办公室政斗故事，苏卿不由地发了一个嫌弃的声音，“职场真是个人性大卖场。”
“那当然啦！大家彼此是有利益纠纷的。人性就是爱斗，爱比，哪有几个真的看得开的？”小葱口出哲言。
“不错嘛，几天不见升华了不少哦！”
“那是，人家也是失恋过几次的人了。你没听过吗？失恋的人全是哲学家，大道理一串一串的，张嘴就来。”
“那倒是。”苏卿忍不住笑了，“姐姐我也曾经是个大道理王。”
“苏卿，那你打算怎么办？”小葱认真地盯着苏卿，他实在太关注苏卿的去向问题了。
“我啊，估计也该滚蛋了。”
“别冲动。这么多人离职，你还是有机会的哇！”
“不是这个。我朋友有一家公司不错，让我去，我最近正考虑着呢。”苏卿低声向他解释，“正好我们这边也不太平，所以我想这也是个机会，不过还没有最终决定。”
“你要是去，把我也带上呗！”小葱贼兮兮地笑。
“想去自己去面试！”苏卿没领这人情牌。郭林吾那边的熟人已经太多了。
“小气。”小葱假装生气，不过很快又开心了。真是个孩子。
假后的第一天上班，眼前的工作堆积如山，跟小葱简短地聊完后，苏卿就投入繁忙的工作当中，再也没有空闲。忙碌的状态正好弥补了同事之间谜一样的尴尬，苏卿也无暇顾及别的，埋头工作，中午只吃了一块无滋无味的三明治。
下午三点左右，苏卿被乌云密布的黑脸上司叫到了小会议室，进行了一场私密谈话。
苏卿清楚地看到，自己在进会议室那一刹那，有几个同事向自己投来好奇的眼光。苏卿无意中回头与他们对视到，他们的目光便闪躲开了。
苏卿想发笑，自己俨然像在上法庭，等待审判一样的。
会议室里，两人面对面坐着。上司刚才要找苏卿谈话时，说过不用带电脑和本子，说要“简单聊一聊”。苏卿看到他也没有带，显然，这场谈话内容无关乎工作，也是不便于记录在案的内容。
“陪妈妈玩得怎么样？”上司脸上终于有笑容了，是皮笑肉不笑。
“还不错。”
“我们年龄大了，家里的事就多了。我也是一样。”
苏卿死活不愿意听“年龄大了”这句话。这时轮到她一脸黑云。
“苏卿，是这样的啊，你今天上班也看到了，有两个和你同级的主管已经离职了，这是上面的意思啊，我们也没有办法。其实公司无意裁减人，只不过他们接受不了部门合并以后的降级，所以就先离开了。其实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用在公司也一样，是很正常的，就看大家有个什么心态了。”
苏卿已经预感到自己的命运，听起来似乎与那两位主管相同。她不露声色，附和着上司的话，“是啊，分有分的道理，合有合的道理，分分合合，就是这个道理。”
这句无敌大废话一出口，苏卿自己都要忍不住喷饭了：我是什么时候开始说起这一套废话来这么流利又押韵的？真是不学好啊！
气氛稍稍有一点缓和，上司笑了笑，“你的心态一直都非常好，所以我想就直接一点和你说吧。你知道的，我们这个部门一直都不是很稳定，政策时常有变，就我这在公司的这几年来说，就经历过两次扩招，两次削减，还有这一次的合并。记得前年春天吧，上面说要在全国各地增加支公司，需要大量人选，招了不少新人进来，但实施一段时间就又停了。”上司压低了声音，谨慎地说：“这都是上面那位的决定，我们也看不懂。”
苏卿点头，表示自己在认真听。
“这次部门合并，同级的岗位多出来一倍，自然要削减或降职。你这个级别的位子，我们这边只保留两个名额。苏卿，很抱歉，等部门合并后你要降职为一般销售人员，不过没关系，GRA还是有很大的晋升空间的。”
“明白。”果然不出所料。
“这也是上头的意思，根据每个员工的工作表现来决定的，毕竟谁给领导留下的印象较好，谁就比较有优势。你有一段时间经常不在公司，所以……”上司讲话，总是惯于将责任全推给“上面”，对于下属，好事都是我为你们争取的，坏事都是上面的决定，如此。
为官之道。
“没关系的，我都明白。”苏卿笑着说。
“这样最好。”上司看苏卿这么好沟通，也松了一口气。前两个员工离职时都是跟他高声理论过一番，带着怨气离开的。上司做神秘状：“你不想知道哪两个人被留下来了吗？”
苏卿摇摇头，表示不想知道。
苏卿过分的淡定反而让上司有点兴味索然。在这个节骨眼上，上司其实也是爱发发公司的牢骚，说点神秘八卦什么的。可面前的苏卿似乎没有和自己分享心里话的欲望，让上司备感无趣。
苏卿在公司是从来不站队的，除了小葱，没有什么和她过于亲近的人，大都是相敬如宾之交，并不深入。公司太大，人和人之间反而不易亲近，苏卿实在懒得在每次和人说话时，还要拿捏话语的轻重，所以干脆少说。
“真是个无趣的女人。”上司在心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