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不起玩笑 正文 第五十七章 有人比较傻吧
朋友圈的繁花落尽，春天热热闹闹地过去了。
肥肥最近总是失眠，成天挂着黑眼圈，两颊熬得下塌下去，面如菜色。明明是精神不振，视觉上却像是瘦了一圈。
说她“瘦了”的人多了，肥肥就信了，可是往体重秤上一站，不轻反重。
所以，不管肥肥愿不愿意承认，她大概率是变丑了。憔悴，累丑，还累胖。
肥肥回忆起被李赫伤害时的样子，好像都没这么心神不宁。暗恋是甜的，知道真相后是苦的，要么笑，要么哭两场，情绪干脆。
可尤姓男人这片鬼影，显然已成了渗在她心上的阴影。
因为还是个新人，肥肥不好意思请假，纠结了好几天。后来，她分析自己是打心里怕那个男人，不知道回去后，以她的本事到底能做点什么。
还有一个原因是，最近领导总是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每次开会，软矛头往往莫名其妙地对准她。
“运营部的投入产出比是公司最小的，而且我们并不专业，尤其是电商组。前两天吧，我和章总见了一家专做店铺运营的公司，就人家那美工的效率，真是，让我们很震惊啊……”
说完，眼光便故意瞟向肥肥。
美工……好吧，不想纠结这些字眼。
肥肥心里很不是滋味，电商组工类种种，次次都挑“美工”来说事，有意思。她低着头，不甘不服，对这软钉子却也没法争辩。
“大家知道运营部现在的人工成本有多高吗？”
无人应答。
领导也没有自问自答，而是又把眼光投向肥肥，仿佛这个刚过试用期的新人掌握着公司的财政秘密似的。
众人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投到肥肥身上，她无名火冒起来了：我的工资在这些人里应该是最低的吧？怎么，我一个小小的平面设计还把部门给吃穷了么？
若在以前，她一定本能地赔上卑微的笑脸，说上模棱两可或附和的好话，别说领导了，连同事也不敢得罪。
可现在，肥肥下决心要改变，尽管改变会引发内伤。她内心挣扎了几下，淡着一张脸说——
“这个我哪知道啊？我又不知道每个人的收入是多少。”
突然又关系到各个的收入隐私，众人心头一紧，纷纷把目光收回去了。
果然，很快公司就有传闻，说运营部的大部分工作要外包出去，只留两个事务对接人的职位。随后部门人员之间气氛变得微妙，领导也总是闪烁其辞，肥肥分明闻到了与上家公司很相似的气息。
她只好感叹最近真是诸事不顺。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肥肥更不敢轻易请假，生怕回乡一趟，再回来连她的办公桌都被搬走了。她硬着头皮上班，刚刚建立起来的同事关系转眼又回到最初，每天都让她坐立不安。
这种“将死”的办公室气息能把每个人逼疯。
肥肥一腔郁闷没处释放，童小布又忙于应付新工作，不忍去叨扰她。想起健身房会员还有好几个月的，她下班后干脆直接跑那儿撒力气去了。
到了地方，刚刷蓝牙锁进门，肥肥就看到上次那个健身球上打滚的大码女孩，正挥着手里的一条毛巾向她招手。
“嗨……”
健身房此时人并不多，肥肥四下看看，确定对方是在叫自己。
她该是往前走的，然后以同样灿烂的笑容回敬，可是她却退缩了。她害怕陌生人的热情，更害怕对方将她归为同类。如果对方说出“像我们这样的人”的句式，她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心情更低落。
内心强大，哪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事呢！
“……你好。”
肥肥的笑容十分收敛，走近健身球女孩时，她象征性地挥了挥手，而后故意把包放到离她远一点的地方，制造出一种距离感。
“上次那个瘦瘦的女孩呢？”
“哦，她呀，还在加班。”
“你那朋友真瘦啊，还特别漂亮！”健身球女孩嗓门挺亮，笑得灿烂，“不过，我们胖也能胖得美，对吧！”
来了来了，胖人的惺惺相惜来了。
世上有一种鼓励，叫“鼓励了还不如不鼓励”。
你哪里有短处，最大的愿望是别人看不到你的短处，而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然后齐刷刷安慰你说“没事儿”。
肥肥窘迫地笑笑算是回应，然后转身去更衣室，不想再搭话了。
可肥肥匆匆换衣服回来，却见到健身球女孩正对着另外一个人谈笑风生。
江沅。
女孩在跑步机上跑，江沅在旁指导，女孩笑得咯咯的，大概根本不在意江沅说什么，横竖这人在身边，只要说，她就十分快乐。
“我在说防止跑步受伤的要点，你一个劲笑什么？”
“有免费教练，我能不乐吗？”
“头肩稳定，不要大笑也不要摇头晃脑；你刚才太前倾，现在又太后仰，都不对，身体自然直立最好；步子太大容易拉伤肌肉，落脚点不用太远，小心跟腱受伤……”
江沅短叹一声，打算走开了。
她再这样笑着跑下去，先不说别的部位受伤了，肯定先岔气儿。
当然，他等的人也来了。
“魏群航，你咋样，黑眼圈挺重啊！”
江沅看到肥肥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倒是一直在等她似的。他向她走过来，打量一下她的脸色，吐槽她的黑眼圈。
肥肥回敬他，“你的眼袋切切也有一盘子。”这也是真话。
“所以才要好好锻炼一下。”他当然不介意，并问她，“要不要运动指导？”
“你的教程科学吗？”肥肥并不信任他的专业，嫌弃地说，“我还奇怪呢，直男式教学，人女孩子竟没生气。”
“我全马完赛奖牌都拿过四个了。”
“可你好久没跑过全马了，半马好像也没有。”
江沅夸张地睁睁眼睛，没多解释，指着健身旁一处空空的场地，“走，先去热身。”
肥肥就那么乖乖地跟他去了。他们的身后，是健身球女孩艳羡的目光。
她都没来得及问一句，你怎么也在这里？
空空的场地，若在以前，肥肥是不好意思站在中间去做热身的。她只喜欢躲在一个角落，穿最深色的衣服，希望很少人注意到她。
今天有江沅撑腰，她底气就很足，甚至觉得很有面子，走路都起了范。
不过很快，他就被这个昔日的老板折磨得叫苦不迭。
“热身运动，不就是……活动一下筋骨吗？”
“热身不好运动很容易受伤。”江沅操练起来和他工作时一模一样，专注，较真，高要求，“刚才练得已经是最简单的动作了。”
刚才的动作由简到难各做几组，踮脚尖，脚掌交替外翻，下蹲回起，手臂多方旋转……等到要单腿站立弯腰触地时，肥肥确定江沅是在耍她。
“耍你干吗？”江沅委屈，“我以前就是这样练习的。”
肥肥已经练得脸和脖子都通红，汗水叭嗒叭嗒往下滴，眼睛都被汗水蜇得生疼。她吃力地做那个单腿的动作，实在没有力气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这时才气恼地问他那个问题。
“你怎么会在这里？”
“童小布跟我说你最近心情不好。”江沅也坐到地上，让肥肥学自己把腿放平，慢慢揉捏小腿，“主动问你的话，你肯定也不说实话，干脆找个捷径来找你。”
肥肥苦笑。童小布又来点鸳鸯谱了。
“你今天不用在店里？”
“就上次来面试那个女孩，又来了一次。我看她诚意满满，就把她招了。试用期两个月。”
“哦……哦？”
呵呵，男人。
肥肥努力想那个女孩的样子，形象竟那样的清晰。她那天，不是被气走了吗？
但肥肥莫名觉得那女孩与江沅很合适，那种看着慵懒、可又散发着一股精气神的感觉，如出一辙。
这个念头让肥肥有些失落，她突然没有了跑步的兴致，生怕自己跑几下更狼狈不堪。她是趁江沅看手机信息的时候，艰难地爬起身来的，生怕对方看到自己吃力的样子。
可她这么主动积极地站起来，看在江沅眼里就是：她要跑步了！他乐得也小腿撑地，轻轻松松站起来，就像弹起来一样那么轻松。
这个动作帅气利落，肥肥在一旁羡慕并垂涎：江老板宝刀不老哇！
所以接下来，肥肥又被磁铁吸住一样，在江沅的指导下做了一些健身动作，抗拒无力。
这次男人十分有分寸，怕她一下做剧烈运动会受伤，只适可而止。可这对肥肥来说已是身体极限，加上本身就爱出汗，衣服很快湿透，头发更是从始至终就在脑袋上粘着，形象，那是全没有了。
不过，运动完后的舒爽也是难以言喻的。
江沅把准备好的浴巾丢给她，“你先去洗澡，完了我们商量一下回你老家的事。”
肥肥一愣，“什么回老家？”
“陪你回去对付那个‘油’叔叔。”江沅说完，又道歉，“对不起啊，我自作主张了，是怕你有危险。”
肥肥又一愣，转而明白过来，然后暗骂童小布大嘴巴。
“我的家事，自己解决吧……”肥肥说得吞吞吐吐。
其实她的家事江沅本来也知道不少，正如她也了解他的许多故事。那时公司大多时候只有他们两人，偶尔会说点彼此的心事。
“如果不方便，我可以场外应援。”
肥肥笑了，“你不会要跟我去打他吧？”
“就算是打架，男人之间力量比较对等，也得要打几个回合才分胜负的。”
“你今天故意到健身房来，不会是为了让我见识你的‘力量’吧？”
“有点那个意思。”江沅突然腼腆，“快去洗吧！”
肥肥离开后，健身球女孩蹑手蹑脚地走到江沅身边，笑嘻嘻地问，“她……是你女朋友啊？”
江沅想了想，摇摇头说不是。
“我也说呢，你们怎么可能……”女孩自觉冒犯，连忙找补，“怎么可能在这个地方约会嘛！健身房哎，都是大汗淋漓面红耳赤，比素颜更可怕。除非是有人想秀身材，或者目的不纯，否则谁要这种自杀式的约会，对吧？”
江沅很配合，“你说的对。”
女孩见江沅这么随和，找出自己的手机来，给他介绍了一个公众号。因为是推销，她不如之前那样大大咧咧的了，先不好意思地赔了个笑。
“我做的大码女装，可以关注一下吗？是这样，我线下也有店，在韩国街那里摆夜市摊，和一个朋友合伙的。呃，你也可以推荐给你朋友，放心，我平常不骚扰……”
江沅很痛快地关注了她的公众号，看了两篇文章，夸她做得很好。
但女孩提出要互加微*信的时候，他拒绝了。
“我也有个创业公司，好几年了。所以，你也加油。”
女孩没太在意对方不加她微*信的事，仍觉得这个男人善解人意，兴奋地问，“是吗？那你公司现在几个人了？”
“两个。”
“……”女孩有点意外，转而又开玩笑，“是不是给人家的工资不高，留不住人啊？”
江沅若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自嘲说，“应该是的。”
然后，他望着健身房洗漱间的方向，陷入回忆，“开公司好几年，遇到过两次工资都发不起的情况，要是我，我都不会找这样的公司。可是，有人就比较傻吧。我以前犯浑，连着三个月不开薪水，但她都没走。”
我以前做事，真的有点差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