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不起玩笑 正文 第三十七章 人脸经济
所谓人脸经济直到人间荒诞，以往只在闹哄哄的网络上见过，这回却活生生发生在身边。
这就是肥肥和童小布看完这段宣传视频后的共同反应。
李赫作为作案者现身说法，告诉大家要防范电信网络诈骗，因为他是作案人，讲述诈骗经过就更详尽、更有说服力，只为能警醒世人。
视频的结尾，他神色淡然，甚至还带着一点自嘲的笑，双手捧一大纸牌放在胸前，上面红笔加粗写着一句话：好好想想，人家那么美那么帅，为什么要找你？
这个宣传视频本来做得很有新意，谁料下面评论却出人意料。许多女网友整齐划一地夸李赫“好帅”，并编了各种段子说她们想去牢里跟李赫谈恋爱。
“为什么要找你？你长成这样当然要找你啦！”
“看到这位小哥哥，就知道他为什么能骗到钱了。”
“小哥哥在哪个看守所？我想带着美食去看他哎！”
“……”
虽自称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了，可这些迷惑的留言还是让肥肥很吃惊，吐槽都不知从何吐起了。
“这……这也是能开玩笑的吗？网友的这点幽默感用到别处多好。”
老山讥笑，“有啥不能开玩笑的？美女，别太严肃嘛！”
“有些东西可以开玩笑，有些东西就是不行！这么多人同情一个罪犯，那些被他诈骗过的人心里是啥感受？”
童小布轻蔑地说：“你们这些人当然不在意了。”
“啥‘我们这些人’？犯法的事儿我可不干！他的那些事我一件没掺和，否则我怎么可能脱身啊？”老山的耐心都是给美女的，所以对胖女孩总是不客气，“他在里面不也交待了吗？他是老大，下面人都抓了，上头也再没别人，不包括我，知道吗？长点脑子！”
“那警方还说，他骗钱的数目和账户里查到的相差很大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哼，谁还没个消费啊真是的！”
老山不愿听什么“受害者理论”，更不想就李赫的事说得太多。他眼珠转了两转，忍不住多看了肥肥一眼，然后把手机收回口袋，吊儿郎当地晃了晃脑袋，起身离座。
“美女，可以过个好年啦！”
他意味深长地抛下一句话，转身就走，可肥肥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他。
“老山，你以前开过的出租车，车牌记得吗？”
“那谁记得？”老山说着眉心已拧成一块，“问这干吗？出租车咋了？”
“那你啥时候开过出租，是哪家公司的，正规公司吗？”
“当然。”
老山虽然对这些问题很烦燥，但说到是不是“正规公司”这件事，不知怎地还生出一种自豪感来。大概“正规”二字很是微妙，能将他与李赫这帮人划分了出界限，彰显出他是个正经人士。
老山于是收起不耐烦，笑着把他开出租车的经历告诉了她们。
2017年，开了没几个月，强X公司，大公司啊，你可以去那儿打听。别的，没了。
肥肥听了有些失望，因为老山说的都与她们要问的没关系。算了，不猜想了，看老山这模样，也不可能是“冥冥之中”的那把手，更不会拥有什么让人灵魂交换的超能力。
最后一个问题，肥肥问得随意，“那你们出租车这行业，没有两辆车用相同车牌的情况吧？”
老山却突然定了几秒，眯着眼想了想，然后嘴角扯了一个笑，“正规公司，哪有这种情况？想什么呢都？”说完已拔腿走开。
“欸，等一下！”
“又有什么事？”
肥肥也起身，几步追上他，赔了个笑脸，“你在附近住这么久，认识什么算命的吗？”
老山突然放声大笑，站在原地脸朝天笑了长长的一串，惹得周围人注目了，笑声才停止。肥肥厌恶死他那幅自以为是又故作神秘的样子，怏怏皱起眉头。
“快回去喝酒吧，别想太多咯！”老山不屑地瞅了她一眼，“酒是好东西哇！”
***
老山走了，服务员才过来收今晚乐队的费用。
“真有眼色。要是刚才过来，那男人肯定要蹭乐队钱。”
童小布这次很积极地把这笔额外的钱付了，因为她早在心里核计好了，肥肥送她的衣服远远超出晚上这酒钱和乐队钱，何况酒钱她只需承担一半。
见肥肥丝毫没为她抢着付账而感动，童小布又不好意思直接提醒，而是振臂伸了个懒腰，说：“既然说要挥霍嘛，就挥霍到底，我也算铁公鸡拔毛啦！”
“……哦。”
童小布见肥肥兴致不高，大概能猜出几分她的心思，便没再打扰她，而是新叫了两瓶酒，又让服务员把老山用过的杯子和酒瓶全收走，像在赶走瘟神。
桌上短暂地陷入了沉默。童小布抓着洒瓶，跟肥肥碰了碰，两人一时之间喝起了闷酒。
童小布其实很郁闷。刚才老山当着她的面叫她“胖子”，也是她近日来少见的不礼貌了。女人哪受得了这个！
成年人大都收敛，哪怕是一群人围着讨论胖瘦，也没见人直呼其“胖子”。
童小布叹一口气，为自己居然没回嘴而后悔，为肥肥这么多年承受了多少人身攻击而喟叹。
肥肥，这个名字只是变了形的“胖子”二字而已呀！
而此刻的肥肥也在为童小布惋惜，她平白无故被人骂“胖子”，如果身体换不回来，她还要被说一辈子。
其实老山一走，肥肥就突然对“解密”这事真的豁然了，或是，累了。就当是凡事自有天意，顺其自然吧。她愤痛的，是这世界的以貌取人。什么人品差才学浅都不是毛病，丑和胖倒成了头等错事。
你看那李赫，都犯下那么多案子了，还有女生追着喊着要去牢里看他。
真是荒唐无脑，还自认是幽默。
肥肥义愤填膺，“我要是她们的家长，一定会打断她们的腿！李赫才刚刚被批准逮捕，就想着去牢里跟他‘偶遇’了，还有人就近去围观派出所……啥啥都搞不清就瞎起哄，真是泔水把脑子都淹坏了！”
台上歌手**歌唱，桌上两人心思翻涌。她们此时都在为对方鸣不平，也是为自己鸣不平。她们不约而同地想放弃这场探密活动，一切交给命运。
换回身体，不知道需要怎样的因缘际会。做这些无用功，还不如一切往前看，想想如何能以目前的样子更好地生活。
“童小布。”“肥肥。”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推让，“你先说。”
肥肥说：“如果对我的身体嫌弃值为10分，你目前打几分？刚开始的时候你可是10分嫌弃的！要说实话。”
童小布懒恹恹地闭上眼睛，酒劲在全身，有点乏了。她十分慎重，眯了好一会儿眼才缓缓睁开，放松地吁了一口气，“如果这辈子就它了，没得选了，那我肯定不会嫌弃它。好坏那可都是我的啦，对吧？”
“听起来，我那皮囊还是没啥优点呗！”
“有！比如说啊，因为胖这个缺点，哎也不算缺点，就是，呃，不太有优势的特点吧……”童小布迷醉当中仍小心地找合适的措辞，“因为这个特点外露，别人就会放松，可以与人架起情感的桥梁……”
肥肥耸耸肩。这不还是拿自身缺陷开玩笑、让别人愉悦吗？
童小布从肥肥的表情就知道她对这个答案不满意，连忙找补，“我不是说要拿自己的缺陷去讨好别人啊，就是偶尔自嘲几句。但是，只能自己说，别人说就是冒犯。可以了吧？”
肥肥装傻，“恩？什么‘可以’？你爱咋咋地啊！”
“那可不行，我是玻璃心。自嘲，那是为了拉近距离，谁特么当真谁就是没脑子！”
“对！没脑子！”
“我可开不起玩笑的！我该怼就会怼！”
“对！该怼就怼！”
“我童小布在这个世界上，真正拥有的就特么这一百好几十斤的肉了！”
“对！我肥肥拥有的，也就这……几十斤的肉了！”
童小布歪着脑袋迷离地看向肥肥，“你是个复读机啊？”
肥肥憨憨地念叨“复读机、复读机”，然后一头砸到童小布身上，砸到那身热烘烘暖绵绵的肉肉上，觉得舒服极了。
酒喝得太猛，头顶灯光变成了流动而模糊的光斑，只觉天旋地转，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与痛快。
“老山有句话说对了，酒是好东西。”肥肥无力清醒，更无力起身，嘴上带着甜痴的笑，“我终于知道为啥很多男女会酒后乱X了，嘿嘿……”
“乱你个头！”童小布连摇了她几下，哪里还能叫醒一摊装睡的烂泥？她只好使劲掐了肥肥一把，好歹算是报复。
因为，快要结账了，你却睡倒了。真是妈了个巴子的啊，肥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