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周乔是被敲门声叫醒的。许是昨夜睡得太晚,她实在不想起来,听见开门声,周乔翻了个身:“拂冬,我还要再睡一会儿,你也去歇着好了,不必管我。”身后却没有传来拂冬的回应,只有细微的关门声。战兰泽看着榻上的人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颗脑袋,还有一小截白皙的脖颈,竟有些挪不开眼。他掩唇轻咳了声,“是我。”周乔倏地睁开眼睛,翻身坐了起来。本想问他来做什么,可转念一想,这主屋也是战兰泽的屋子,这些日子他宿在书斋,周乔都快忘了这回事。又想到昨晚那封信,周乔抿抿唇,“那个,姐姐的信我看了,多谢啊。”“怎么谢?”他问。
清晨,周乔是被敲门声叫醒的。
许是昨夜睡得太晚,她实在不想起来,听见开门声,周乔翻了个身:“拂冬,我还要再睡一会儿,你也去歇着好了,不必管我。”
身后却没有传来拂冬的回应,只有细微的关门声。
战兰泽看着榻上的人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颗脑袋,还有一小截白皙的脖颈,竟有些挪不开眼。
他掩唇轻咳了声,“是我。”
周乔倏地睁开眼睛,翻身坐了起来。
本想问他来做什么,可转念一想,这主屋也是战兰泽的屋子,这些日子他宿在书斋,周乔都快忘了这回事。
又想到昨晚那封信,周乔抿抿唇,“那个,姐姐的信我看了,多谢啊。”
“怎么谢?”他问。
“嗯?”周乔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句,回忆到昨日宴席之前在宫中小道上说的那些话,她顿了顿,“你想——”
“先换衣裳。”战兰泽平静道。
周乔心头一惊,要在他面前换衣裳?战兰泽以前……也不是这种人啊。
“随我出去一趟。”他把话说完。
“哦,好好。”周乔下了榻穿上鞋,去翻找衣裳。
一边找还一边往旁边瞄,这人似乎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她收回视线,暗忖拂冬怎么还不来?她的衣裳都是拂冬收的,现下可好,里衣中衣外衫都混在一团,更不知道穿什么了。
忽然身后一热,后背像是撞上了一堵又热又硬的墙,紧接着一只手伸了过来,拿起了一件白色外袍,“这件。”
温热的气息将她围住,周乔只觉耳际又热又痒,她忙转身想离他远些,却没想战兰泽离得太近,周乔一转头险些撞上他的胸膛,后退不成反倒要栽进那紫檀雕花的圆角柜中去。
幸得战兰泽圈住了她的腰,这才没真跌进去。
如此一来,两人便离得更近了。
软香的身子嵌在怀里,男人的气息变得愈发灼热。
“你好香。”他低头看着那张脸蛋,“用了什么香?”
周乔哪里懂什么香。
“没、没用那些。要去哪里?”她动了动,似乎扯到了后肩的伤,略皱了下眉。
战兰泽放开她,“去赏雪。”
换好衣裳出了屋子,她才发现此刻天都还没大亮,怪不得左等右等拂冬都没来,根本就是连她都还没起呢。
出府看见等在一旁的疾风,周乔心中生出几分怜悯,正月初一还要起这么早。
马车里很暖和,周乔坐了没一会儿就有些瞌睡。战兰泽看着旁边人儿脑袋一点一点的,干脆一把揽过她,让她靠着自己舒服地睡。
周乔当真睡得很熟,全然没发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
这样瞧着,她眼睛微微红肿,一看便知是哭过了。战兰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回想着昨夜在庭院听到的那些话。
她背对着他的身影,无声地昭示着当初周慕白的话有多对。
“战兰泽,这就是手足血脉,是你即便将心掏出来给她都比不过的至亲之情。”
怀里呼吸声平稳,战兰泽低头,眸色温柔。
但手臂却渐渐收紧,使她与自己贴得更近。
许是睡够了,又许是路不好走马车有些颠簸,周乔睁开眼,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她蹭地坐直,瞧见战兰泽揉了揉手臂,立时便有些拿不准了。
是自己睡得太熟倒在他身上,还是他……
只是还未等瞧出个所以然来,马车就已停下,外面疾风禀报:“王爷,王妃,到了。”
车帘从外面掀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白雪皑皑的山野,日头升上去,照在山间,散着静谧柔和的光。
此番雪景,实在美不胜收。
而与此同时,周乔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不可置信地一怔,跳下马车看见的是两间木屋,一处院落,院门口站着的正是周璃和顾霆尉。
“乔儿。”
周璃看见从马车上下来的周乔,眼泪瞬时噙满眼眶,她快步朝周乔走了过去。
顾霆尉赶紧跟上:“璃儿你慢些,路滑,路滑。”
方才周乔听到的就是顾霆尉的声音。
她愣愣地站在原处,不敢相信眼前之景。直到那声音越来越真切,直到姐姐的眼泪滴在雪里砸出印记,周乔才恍然反应过来。
“姐姐!”惊讶过后是无尽的欢喜,她跑过去还没等抱住周璃,就被人一把拎住了衣领。
顾霆尉不客气道:“周老三你可仔细点!”
周乔忙看向周璃的腹部,那里微微隆起。
“哪有那么夸张,快把乔儿放开。”周璃嗔怪地看了顾霆尉一眼。
顾霆尉这才松手,看着姐妹俩抱在一起。
战兰泽也已下了马车,疾风识趣地驭车离开,不让马鸣声引来周遭注意。
“姐姐,你们怎么来了?”周乔眼睛红红的。
“自然是想你了。”周璃摸摸她的脸,语气柔和。她看见战兰泽,又低声道:“是兰泽公子写信,邀我们初一同来赏雪。也难为他找到了这么美的地方,既绕过了胡疆,又毗邻北晋和南楚。”
此时身后男人已经走了过来,周璃温声,“兰泽公子。”
战兰泽略颔首,“外面冷,进去说吧。”
周乔和周璃两姐妹走在前面,顾霆尉和战兰泽走在后面。顾霆尉回头看了眼已经消失不见的马车,想了想,还是开口:“那个——”
战兰泽原本只看着前面的身影,听到顾霆尉开口,他侧过头来。
“此行隐秘,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见战兰泽挑眉却没接话,顾霆尉心一横,说了实话:“这不就没带那些个小厮女使,我倒是会劈柴会生火,就是不会做菜,但我家夫人有了身孕,得吃好喝好,还不能累着。”
言外之意已是很明显了。
战兰泽这才开口:“那将军生火便是,其他我来。”
顾将军对这回答甚是满意。
周乔同周璃进了屋子,不自觉地回头看了眼,见顾霆尉和战兰泽两人还在外面,不知在说什么。
顾霆尉那厮肉糙皮厚的也就算了,但战兰泽却连披风都没穿,她下意识开口:“你们不进来在外面说什么呢?”
“还能说什么,眼瞧着都快午时了,当然是商量午膳吃什么呗。”顾霆尉叉腰,“反正无需你们操心,把门关上,别冻着你姐姐。”
这院子不大,两间木屋都是住处,灶台就在外面,若是要生火做菜,就得一直待在外面。周乔看了眼顾霆尉身上那件厚厚的黑貂绒披风,抿抿唇,又看向屋里。
周璃将她的心思看得清楚,会意地指了指某处。周乔望过去,榻上正摞一黑一白两件披风,估摸着就是怕姐姐冷,特意多备着的。
周乔抱起那件沉甸甸的披风走了出去,走到了战兰泽身边。
“四处都是雪山,你还是把这个穿上吧。”她递给他。
“好。”他接过来,唇角勾着笑意。
顾霆尉坐在灶前,把火生好回头一看,撇撇嘴,就穿个披风还如此含情脉脉,真是不害臊。
“兰泽公子,火也生了,烧多少水啊?”他大喇喇地问。
战兰泽摸了摸周乔的头,“进去吧,别冻着。”
说罢他就朝顾霆尉那边走了过去。
周乔看着他的背影,仿佛看到了似曾相识的画面。曾几何时,他也如此淡然随和地挽起衣袖,用那双好看的手做出令人垂涎的菜肴。
“乔儿。”屋内传来姐姐的轻唤。
周乔收回视线,走进屋里关上了门。
屋里炭火很足,暖得手心发汗,周璃一边给周乔倒茶,一边问着她入南楚后的境况。周乔挑挑拣拣说了些稀奇好笑的,逗得周璃笑个不停。
屋外顾霆尉把火生得极旺,然后支着下巴看战兰泽做菜。
听见屋里传来笑声,顾霆尉侧头看了一眼,虽然隔着门什么也没瞧见,但听见周璃笑了,他也不自觉的唇角勾起。
他回过头来,看向正专心做菜的战兰泽。
“兰泽公子?”
战兰泽看过来,手上动作未停。
顾霆尉幽幽道:“有件事,我甚是好奇。”
“何事?”
顾霆尉神神秘秘,像是怕被屋里人听见,还压低了声音:“你究竟喜欢周乔什么?”
他指了指这院子,继续道:“你找这地方定是耗费了不少精力,又舟车劳顿,就为了让周乔见见娘家人?”
战兰泽将菜蔬如数切好,语气再寻常不过:“她说过,出嫁后想常回娘家。”
“什么时候说的?”
“以前。”
闻言,顾霆尉眯了眯眼,“只怕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了吧?”
战兰泽并未否认。
见状,顾霆尉肃了神情,不似刚才那般调侃,“那么我还有一件事,兰泽公子可愿如实相告?”
战兰泽停下手中的事,看向他,“有话不妨直说。”
“当初我父亲命悬一线,周乔送来了一颗回春丸。另一颗,可是兰泽公子派人送来的?”
“将军何出此问。”
“当时境况危急,我顾不上追究太多。但事后回想起来,也明白是有人在暗中相助,想救家父一命。然回春丸价值连城,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拿得出来的。名萧山军演遭袭,是你用回春丸救了当今的陛下,还有周乔。”
“医官说此药有救命神效,我便派人四处打探,但搜寻了整个北晋也没能买来一颗。后来周乔所得的那两颗,是在兖州时从烈云药王身上抢来的。而他那般及时出现治了兖州瘟疫一事,仔细想想也能觉出蹊跷。若是猜得没错,烈云药王当与你私交颇深。而你,一直在暗中相助周乔。”
水已烧得滚沸,周遭却陷入沉静。
“我顾家与你战兰泽非亲非故,从无任何交集,兰泽公子会出手相助,便是因为她吧?”
虽未听到他亲口承认,但顾霆尉已心中了然。
“也唯有如此才说得通了。”他一字一句道,“你清楚我父亲待周乔视如己出,亦明白他在周乔心中的位置。”
话行至此,顾霆尉起身,肃然拱手道:“无论如何,多谢你当初援手。”
一个是北晋的将军,一个是南楚的王爷,本该水火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