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管清盈一袭明黄软绸苏绣锦袍,坐于琴前,纤细的手指抚上琴弦。殿上立时响起婉转曲声,百转娇柔间隐隐诉着荡气回肠之意,在这年尾除夕之夜中则更令人触动。一曲罢,殿中赞叹连连。太后拭了眼角的泪,亦赞道:“清盈有心了。”管清盈一笑,“是清盈献丑了,清盈定当精进琴艺,若太后哪日想听这曲子了,只管传召清盈便是。”听了这话,殿中众人看管清盈的目光多了几分惋惜。如此出身高贵,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子,才该是他们南楚王妃的最佳人选。只可惜,等了殿下多年,却是什么也没等到。“不过说起琴艺,听闻北晋亦有不少名师大家,其中,北晋御史大人更是通晓曲乐之理,还藏有众多音律古籍。御史大人是王妃的兄长,此番王妃出嫁,少不得是添了不少在嫁妆里,爱乐之人总是这般不懂规矩,不知王妃可愿借几本给清盈一阅?”
大殿之上,管清盈一袭明黄软绸苏绣锦袍,坐于琴前,纤细的手指抚上琴弦。殿上立时响起婉转曲声,百转娇柔间隐隐诉着荡气回肠之意,在这年尾除夕之夜中则更令人触动。
一曲罢,殿中赞叹连连。
太后拭了眼角的泪,亦赞道:“清盈有心了。”
管清盈一笑,“是清盈献丑了,清盈定当精进琴艺,若太后哪日想听这曲子了,只管传召清盈便是。”
听了这话,殿中众人看管清盈的目光多了几分惋惜。如此出身高贵,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子,才该是他们南楚王妃的最佳人选。只可惜,等了殿下多年,却是什么也没等到。
“不过说起琴艺,听闻北晋亦有不少名师大家,其中,北晋御史大人更是通晓曲乐之理,还藏有众多音律古籍。御史大人是王妃的兄长,此番王妃出嫁,少不得是添了不少在嫁妆里,爱乐之人总是这般不懂规矩,不知王妃可愿借几本给清盈一阅?”
她侧过身来,对着周乔行了一礼。
管清盈是为谁学曲子,为谁弹曲子,周乔本不在意。不过些拈酸吃醋的事,她根本懒得理会,纵然管清盈再出风头再挑衅,也难让她心中生出波澜,权当看一场戏了。
可骤然提及周慕白,周乔的脸色立时就变了。
管清盈面上依旧是得体的笑容,她如愿地看到了周乔把手从战兰泽手中抽走。
自那日从华阳宫回去后,她闭门不出,将所有事都理了一遍。得知周家兄妹的感情至深,又得知周慕白不仅死于战兰泽之手,还死无全尸之时,管清盈高兴得整整一夜未睡。
纵然战兰泽再怎么宠她,只要有弑兄之仇梗在中间,二人便无法交心,夫妻一旦离了心,再小的龃龉都会成为难以挪开的挡路石。如今的肃王是何等尊贵的人,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包容她?日子久了,谁都会累的。
“我不懂琴乐,那些古籍留着也是无用,清盈姑娘若是想要,只管拿去就是。”周乔声音平静。
管清盈笑意更深。一介女子当着众人承认自己不懂琴乐,也算是丢了脸面,正要开口应下来,就听周乔继续道:“只是清盈姑娘应该也听说了,我有多少嫁妆。”
凉凉的一句,让管清盈面色僵住。
万里红妆,南楚又有谁人不知?
“那些东西,约莫十个国相府也装不下,瞧着清盈姑娘是最会理事的,就请清盈姑娘受累,自己去找找,若找得到就尽管拿去不必还回来,我这里多得是。”
这话说得像是在打发乞讨之人,让管清盈颜面扫地。再看战兰泽,他从头到尾,都在纵着周乔。方才的一曲南华月仿佛一场笑话。
管清盈不甘心,本还欲再开口,可眼下已到了小陛下歇息的时辰,众臣忙着恭送陛下和太后,无人顾及她的颜面。
出了集英殿,一路到了宫门口,战兰泽看着从刚才就一直不说话的周乔,温声说:“你先回去。”
闻言周乔立刻问:“那你呢,你不回去了吗?”
即便知道她关心的根本不是他回不回去,战兰泽还是一笑,摸摸她的头:“我还有事未完。”
“好。”周乔垂眸,转身离开。
“周乔。”战兰泽唤了声。
周乔回过头来,见他从袖中拿出了那封信放到她手上,“看完早些睡。”
那张脸蛋上是看得出的惊讶,惊讶中总算透出些高兴的意味,战兰泽看着她上了马车。马车驶离,男人敛了笑意。
疾风见状,不由心头一紧。
果不其然战兰泽开口:“把管清盈带过来。”
***
已过亥时,国相府上灯火通明。
“禀老爷,因着到了陛下安歇的时候,宫里宴席结束得早,连烟火还未燃便散了。”国相府的管家躬着身子,“可等在宫外的车夫确实是没见姑娘出来,连跟在姑娘身边的女使也都没瞧见。”
“啪”的一声,装着滚烫热茶的茶盏砸在地上,吓得管家赶紧跪下身去。
“究竟是怎么回事?!清盈从小到大入宫多少回了?从来没出过这事,去找,还不再去找!”
怒喝之人正是南楚国相管耀,虽上了年纪,却不见半点老迈疲软之态。
“是是,小的这就去!”管家匆匆退下去。
身旁的妇人的哭声渐大,管耀皱着眉,不耐道:“你且别哭了,清盈是什么身份,难不成还有敢难为她?横竖是在宫里,当不会有事!”
“怎么不会有事?”哽咽着说话的正是国相夫人,“从前是从前,如今是如今,从前有你在,清盈何时出过这种差池?现在呢,你闭门不问国事,久不上朝,只怕宫中那些拜高踩低之人早已将你这国相忘之脑后!”
“他们岂敢如此?就算不上朝,我也还是这南楚国相,清盈是我的嫡孙女,谁敢怠慢!”
“你,你就会说这些!你自己不入宫,也不让我带清盈入宫,她那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若我在她身边,怎么都还能看住她,可如今呢?咱们连她在何处,出了何事都不清楚!”
“好了——”话还没说完,就见刚刚退出去找人的管家又匆匆进来。
管耀立刻起身,“怎么,是不是清盈回来了?”
管家摇摇头,“不,不是,是肃王殿下来了。”
听到这话,管耀面色一沉:“不见!深更半夜不请自来,是哪门子的规矩?就说现下府上有事,不见客!”
管家面露难色,却又不敢不听老爷的话,只得快步出去回话。
然不出一刻钟,他便面色惨白地回来了,手上还捧着一样东西。他嘭地跪在管耀面前,“老……老爷,肃王殿下说,若、若您执意不见,下次送进来的,就是咱们姑娘的脑袋了……”
看到管家手里捧着一缕墨色长发,国相夫人险些昏过去,她一手捂住心口,声音颤抖:“快请他进来,谁若敢阻拦,我就死在他面前!”
“你胡说些什么!”管耀皱着眉头吼了一句,气得拂袖而去。
行至廊前,他停了片刻,这才下令:“开门。”
国相府的正门缓缓拉开,露出来者的身影。
寒风冷冽,白雪遍地,灯火被吹得要熄不熄,使得府门前有些昏暗。昏暗之中,男子负手而立,风吹起衣襟一角,夜色映出他的身形轮廓。
无声的对视,最终还是管耀先开了口,语气仍有怒意:“夜深风露重,殿下何故来此。以老臣家眷相要挟,未免失了气度。”
“兰泽幼时受教于管相,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深夜拜见便算不得什么。至于要挟,若非如此,管相恐不愿开门见兰泽一面。”
“老臣担不起殿下之师的体面,若殿下肯念及我管家只剩清盈这么一个孩子,还请饶她一命。”
“那么以她之命,换今夜一叙,如何?”
管耀没想到战兰泽竟真的用清盈的命作为条件,尽管面上并未表现出来,心头却实在震惊。他教出来的七殿下,从不会如此玩弄他人性命。
尚未来得及回答,战兰泽已走了进来。
“清盈她——”管耀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了后院隐隐传来女子的哭声,自家夫人和孙女的声音,管耀当然听得出来,他怔了怔,望向战兰泽的背影。
书斋内,只有一笼下人刚刚端进来的炭火。管耀虽为国相,却一向两袖清风,府上众人更不曾奢靡半分。
战兰泽坐在了对弈之处,一盘棋正下到一半。
“下去吧,没有传召,不得入内。”
“是,老爷。”
管耀关上门,转身走了过来。他亲自燃了烛火,书斋内比原先更亮了几分。愈亮,就愈发清晰地看见他单薄的身形。
“师傅清减了不少。”
管耀手上一顿,没有接他的话,只道:“我这里没有上好的茶水,还请殿下恕罪。”
他坐在了战兰泽的对面,身形虽瘦,脊背却半点不弯。
“国相撒手朝政数日都未获罪,区区茶水,又算得了什么。”
闻言,管耀擡眸看他,那双眸子尽是刚毅:“殿下若要治罪,老臣别无二话。”
战兰泽淡然一笑,“师傅口口声声的治罪,到底是在治谁的罪?”
“殿下此言何意?”
“幼时若犯了错,师傅总会问清缘由再行责罚。但如今,却是连问都不问,只凭双目所见,便将所有事都定了性。”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残害手足,逼死生父,朝中诸臣你问都不问便杀了大半,如今整个南楚已尽在你的掌控之中,还有什么可说的?殿下在北晋为质七年,个中苦楚定然不少,可却因此失了原来的品性——罢了,权当是老臣当年识人不察,错付忠心。”
“景升七年,三皇子买通我身边侍从,意欲将致人痴傻之药投入我的膳食当中。”
“什么?”管耀蹙眉,“痴傻的明明就是——”
“是,忽然患病最终痴傻的确是三哥,他到死都不知本该害我的那服药,是如何进了他自己的茶盏当中。”
“景升十一年,父皇应了北晋质子之约,要我入北晋为质。舅舅一路追随护送,替我挡了三次暗箭。毒虫、毒针、毒食,保我一入北晋便能暴毙而亡。这其中,有大哥的手笔,亦有二哥的配合。”
“舅舅回楚之后,在军中屡屡被打压,动辄军法处置,几次险些没了性命,这里面,六哥生母荣妃娘娘,她那位统管建安军的胞兄立下多少功劳?依师傅看,他们要断的究竟是舅舅的性命,还是我的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