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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杀 正文 第102章 不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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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郊大营距皇城建安不算太远,这里驻扎着虞靖手下的三十万兵马。肃王的忽然到来惊得军中上下议论纷纷,且肃王还不是一人来的,身边竟跟着位极为美貌的女子。“这这、肃王殿下不是昨日才成婚吗?殿下还亲自出城迎亲来着,难不成是做给北晋看的?”“那还用说!自然是做给北晋看的!定然是那女子生得太丑,咱们王爷是什么样的人物,难不成还能委屈自己?可不就是要另寻佳人了。”在角落里军中几位将领大汗淋漓,正一边大碗喝着凉茶一边议论着,就见虞靖的副将徐墨玄走了过来。“哎徐将军,前些日是你亲去迎的王妃,还没跟咱几个说说这王妃什么样呢?是不是生得极丑又膀大腰圆的,这才让肃王殿下成婚次日便寻了新欢啊?说来她也是可怜,这寻常人家里新妇入门,怎么也得个一两年才能纳妾,这可倒好——”徐墨玄啧了一声,压低了声音:“眼瞎了是不是,没见那女子穿得凤尾冠袍,那是旁的女子能穿的吗?”

    西郊大营距皇城建安不算太远,这里驻扎着虞靖手下的三十万兵马。

    肃王的忽然到来惊得军中上下议论纷纷,且肃王还不是一人来的,身边竟跟着位极为美貌的女子。

    “这这、肃王殿下不是昨日才成婚吗?殿下还亲自出城迎亲来着,难不成是做给北晋看的?”

    “那还用说!自然是做给北晋看的!定然是那女子生得太丑,咱们王爷是什么样的人物,难不成还能委屈自己?可不就是要另寻佳人了。”

    在角落里军中几位将领大汗淋漓,正一边大碗喝着凉茶一边议论着,就见虞靖的副将徐墨玄走了过来。

    “哎徐将军,前些日是你亲去迎的王妃,还没跟咱几个说说这王妃什么样呢?是不是生得极丑又膀大腰圆的,这才让肃王殿下成婚次日便寻了新欢啊?说来她也是可怜,这寻常人家里新妇入门,怎么也得个一两年才能纳妾,这可倒好——”

    徐墨玄啧了一声,压低了声音:“眼瞎了是不是,没见那女子穿得凤尾冠袍,那是旁的女子能穿的吗?”

    “啊?那她就是周乔?”这里面好几人当日奉命驻守建安,并未随虞靖北上,自然就没见过周乔。

    要说美人他们倒也见得不少,勾栏瓦舍里什么样的寻不着?可能上战场,能同男人争天下的美人他们还真没见识过。

    这么想着,几人匆匆放下手中的碗,“徐将军,我们几个这军阶入不了王爷的眼,想来他肯定不会召见我们,要不我们几个就跟着您一同去拜见王爷和王妃?”

    徐墨玄摆手:“不必,我方从那边回来,王爷已带着王妃回府了。”

    “这么快?不是刚来吗?”立刻有人低声问,“是不是咱们营里有何处疏漏,惹得肃王殿下不悦了?”

    这话着实问到了徐墨玄心里。

    下头禀报王爷王妃来时,他正在主帅帐中代为处理军务,听了禀报立刻出去,却见战兰泽已带着周乔离开,徐墨玄匆匆追上去,也只得了疾风的一句“无事,王爷和王妃只是路过一看。”

    主帅不在,王爷忽然过来,却只看了一眼便走,这是为何?他一路琢磨着回来,直至听了这句,只觉不妙,定然是犯了什么错叫肃王殿下瞧出来,而王爷则看在虞帅的份上才未怪罪。

    想到此,徐墨玄严肃道:“各自盘查手底下的人,我先去将今日之事禀明主帅!”

    西郊大营内正极为严肃地全军整饬军纪,这边周乔十分不情愿地上了马车。

    “还没看完为何要走?”她忍不住问道。

    偌大的西郊大营,数十个演武场,她刚进去看了两眼就被拉了出来。

    “天快黑了,改日再看。”战兰泽说。

    看练兵与天不天黑有何干系?周乔拿起马车内的水壶猛灌了两口,心里清楚得很,定然是防备着她泄露南楚军机。

    虽只看了两眼,但她已明白当初南楚为何可以在数九寒天当中围攻北晋。这里的确不如北晋寒冷,但如今尚在腊月落雪之际,他们却能光着膀子演武练兵,赤脚踩在冰冷的污水之中,练得是北晋的列阵,破的是北晋刀法。

    若说北晋练兵练的是阵法和身手,那南楚练兵练的则是心志和决心。他们早已做足了万全的准备,所以当初北晋会被逼入那般僵局,看似是因南楚围攻突然,实则却是北晋固步自封已久,已然失了对敌国最深入的了解。

    战兰泽看她背对着自己,一个人闷声喝水,又想起了方才那些赤着上半身的躯体,还有一双双粘在她脸上身上的眼睛。

    任由她把大营逛完,想必今夜定会出现在不少男子龌龊的梦里。

    这么想着,马车里陡然冷了下来。

    周乔莫名感受到一股怒气,登时就想理论来着。究竟是谁出尔反尔,说带她看大营却又不看了的?

    可想了想,她又忍了回去。

    罢了,战兰泽在北晋当质子的时候,别说什么逛大营了,连出宫都要陛下准许,如今她也算好的了,起码不必日日拘在王府里,还能出来走走。

    疾风很有眼色地把马车驭得慢了些。

    周乔瞧不出来,可同为男子,疾风看得清清楚楚,王爷这是不想王妃随便叫人瞧了去,但是看周乔那表情就知道她想不到这一层,眼见着天都黑了,这要是不在路上分说清楚,今夜回去殿下岂不又要睡书斋?

    可一路上他竖着耳朵听,也没听见车里有什么特别的动静。到王府时照样是周乔一掀车帘就跳下车,连踩脚凳都用不上。

    “殿下,”疾风试探道,“今儿个歇在哪啊?”

    战兰泽看了他一眼。

    疾风这就明白了,又是书斋。可书斋那榻太窄,睡着也不舒服啊。于是他又问:“要不殿下去西厢房歇着?房里炭火充足,床榻也大。”

    可话一出口,他又觉出不对。

    宿在书斋尚且可以说是王爷公务繁忙,不好屡屡搅扰王妃休息。可若是直接宿在其他房里,这便是坐实了夫妻不和。若是传出去,容易平白叫人钻了空子不说,最直接的不妥之处,还是王妃面子挂不住。

    毕竟后院女眷们消息灵通,又最好嚼舌根搬弄是非。

    “今日尚未议完的事,明日接着再议。河道疏塞之事一日不解,那些个知府总督便一日不许回去。”

    “是,属下这就去通传!”

    今晨接到的急报,正是河道淤塞至周遭民户无水可用,将近年关,家家户户一连数月央告无门,这才一封状书送到了府衙,因着府衙方被整饬,知府决计不敢隐瞒。这本不是需要惊动肃王的重案要案,但关键在于此事牵着了多位平级朝臣,有的官员出身不凡,身后要么是有先帝御旨护身,要么则是门路极广与朝中通着气,实在不好彻查定夺。

    这案子送到中枢竟无人敢接,最后还是请示了肃王殿下。

    不过只是周遭百姓用水难罢了,若是肃王能睁只眼闭只眼,这事就好办了。但谁也没想到战兰泽竟一早亲临河道,审讯总督。河道流域之内的官员这才纷纷赶来,战战兢兢地等在一旁,生怕问责到了自己头上。

    只是尚未处置之时,便听闻王妃入宫拜见太后的消息。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知为何王爷就匆匆离开,直到夜了也未回来。诸臣等得口干舌燥却又不敢贸然离开,有消息灵通的打探了才知,王爷竟将公务扔在一旁,陪着王妃四处闲逛去了。

    众人不禁私语,难怪历经三朝的国相大人至今闭门不出,不问国事,想来是早对肃王夫妇不满了。

    可这话,谁也不敢说,谁也不敢问。生等着肃王身边的疾风亲自来了,诸臣这才敢各自散去。

    疾风回来时,战兰泽还在看折子。新帝年幼,虽坐在那龙椅上,可龙案上所有事却都是由王爷处置。

    看看天,已是丑时,书斋里还燃着灯。

    悄声推门进去,战兰泽手边还摞着不少章奏,只听脚步声便知是疾风,他并未擡头。

    “殿下。”

    战兰泽擡眸。

    “主屋那边,也还未熄灯。”回来时经过,疾风也有些诧异。

    闻言,战兰泽放下手中的笔。

    “殿下要不要叫拂冬来回话?”疾风说,“那丫头不会说谎,一问就能问出来。”

    然战兰泽并未立刻答应。

    拂冬的确不会说谎,但也是个憋不住话的,周乔若知道身边婢女来向他回了话,不知会不会想到“监视”二字上去。

    沉默片刻,他还是开口:“嗯。”

    虽然周乔早就叫拂冬自己回去歇息,但拂冬担心她夜里会饿,特意去后厨预备了宵夜,疾风叫她去书斋回话,她还以为自己又犯了什么错,结结巴巴想解释两句。

    “哎呀你去吧,瞧把你吓得,难不成王爷还能吃人啊?”他带着拂冬进了书斋。

    拂冬哪里敢看战兰泽,一进去只瞧见点衣角便立刻跪下去:“见、见过殿下。”

    “王妃为何还没睡,可曾同你说了什么?”

    战兰泽看着她。

    “王妃、王妃同奴婢说睡不着,就叫奴婢准备了针线,说是要做锦袋来着……”

    “真的?”

    这话不是战兰泽问的,而是疾风问的。周乔要什么刀枪棍棒都不稀奇,若说她要针线做女红,那就像是街上屠夫要作诗一般的耸人听闻。

    此时一道凉凉的视线扫了过来,疾风立刻闭嘴,只见拂冬认真地点头:“禀王爷,的确是这样。”

    “知道了。”战兰泽道,“都下去。”

    “是。”疾风便和拂冬一起退了出去。

    主屋里,周乔正费劲地把绣得一塌糊涂的针线给拆掉。

    原来在家时看姐姐和嬷嬷们做女红瞧着简单极了,谈笑间就能绣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小兔。这到了她手中怎的就变得这般麻烦,针线像是自己生了脚,怎么也不听使唤。

    上次做这些,还是姐姐出嫁之前。若是那时便一直做下来,如今也不至如此费劲了,好歹靠着这些也能打发些时间。

    想起姐姐,周乔的眼眶便红了。

    她手里一针一针地拆开,原本柔和的缎面上变得满是针孔和褶皱。若姐姐在身边,定是一边笑她,一边又温柔地从她手上接过,几经翻转,就能在这缎面上绣出娇艳欲滴的花来。

    而她在惊叹之余,定会拿着“起死回生”的锦缎去大哥面前吹嘘一番,大哥定然会夸她绣得好,只要她开口,就算锦袋再丑,大哥也会日日佩戴。

    只是……她竟从没想过亲手给大哥做一个。

    眼泪悄悄地滴到桌上,浸湿了锦缎一角。周乔安静地坐在烛光前,重新绣着手中有些皱了的缎面。

    外面很静,整个王府都很静。所以她并不知道,一门之隔,此时正有一人立于书斋外的廊前,看着仍燃着灯的主屋。

    即使屋门紧闭,他仍想得到她是如何一个人对着那些根本不懂的针线,一点一点地琢磨,绣了又拆,拆了又绣的。

    来楚之后,她不哭不闹,不提任何要求,守着一切该守的礼节和规矩。这的确替他省去了诸多麻烦,譬如无需派人看着她,也无需禁锢着她。

    可就是这份乖顺安静,如同一根刺般扎在战兰泽心上。那种无所适从的小心,那种不再有话直说的隐忍,让他没法坦然与她同处一室,同床共枕。

    她如今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簇,当真如曾经说的那般,不喜欢他了。

    “我要她的心做什么,只要人在身边,每日看着便好。”

    当初在周慕白面前,他明明那般笃定。

    可如今……战兰泽看着还燃着灯的屋子,人和心他都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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