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和书递到战兰泽手中的时候,帐中南楚大将无不大笑嘲讽。“这北晋新帝莫不是昏了头了!如此吞并敌国的大好战机,换了他他会议和吗?真是异想天开!”“哼,如今的北晋哪里还有当年的大国模样!前有周华安的黑鹰军,后有顾盛远的燕林军,若非他们一力撑着,北晋早就不是咱们南楚的对手!现在他们能战的也就只有那两个少年将军,其中一个还被咱们殿下一箭射穿了肩膀,手不废就阿弥陀佛了,哪里拿得起刀!”虞靖立于一侧,将议和书上的字句看得清楚,“以北晋十年收成、三座城池换得休战,未免也太便宜他们了,他们拘着咱们皇子一待就是七年,如今想要议和,想都别想!”帐中大将你一言我一语,全都是主战的意思。战兰泽看罢手中的议和书,擡眸:“回信给使臣,明日午时,叫独孤临舟亲来议和。”“殿下不可!”战兰泽此言一出,立刻就有人拱手上前,“我军胜势明显,只要以强军猛攻耗着他们,不出一月必能拿下北晋!此时议和岂不可惜!”
议和书递到战兰泽手中的时候,帐中南楚大将无不大笑嘲讽。
“这北晋新帝莫不是昏了头了!如此吞并敌国的大好战机,换了他他会议和吗?真是异想天开!”
“哼,如今的北晋哪里还有当年的大国模样!前有周华安的黑鹰军,后有顾盛远的燕林军,若非他们一力撑着,北晋早就不是咱们南楚的对手!现在他们能战的也就只有那两个少年将军,其中一个还被咱们殿下一箭射穿了肩膀,手不废就阿弥陀佛了,哪里拿得起刀!”
虞靖立于一侧,将议和书上的字句看得清楚,“以北晋十年收成、三座城池换得休战,未免也太便宜他们了,他们拘着咱们皇子一待就是七年,如今想要议和,想都别想!”
帐中大将你一言我一语,全都是主战的意思。
战兰泽看罢手中的议和书,擡眸:“回信给使臣,明日午时,叫独孤临舟亲来议和。”
“殿下不可!”战兰泽此言一出,立刻就有人拱手上前,“我军胜势明显,只要以强军猛攻耗着他们,不出一月必能拿下北晋!此时议和岂不可惜!”
“是啊殿下,朝中又增派了二十万大军,北晋替咱们将胡疆收拾得服帖,增兵已过了胡疆地界,不日便能抵达北晋边境,届时里外包抄,天下尽在殿下之手,尽在我南楚之手啊!”
他们说的口干舌燥,然主位上的男人听后却没有丝毫波动。
“我意已决,不必再说。”
“我看殿下莫不是在北晋待久了,心系敌国了不是!”此时一位膀大腰圆的黑脸大将愤然道:“早闻殿下在北晋新帝还未登基时便与之交好,不知他曾许过何种好处,竟叫殿下忘了母国之恩!”
“胡将军你说什么!”虞靖怒喝,“若无殿下,何来如今的胜局?!没有多年的筹谋,你以为你能不费一兵一卒潜入北晋腹地不成?!十多年前你被北晋大军打得支撑不住意欲投降之时,怎么不想想母国之恩?!”
战兰泽淡漠地看了眼那个姓胡的将军,随口唤了声:“疾风。”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疾风已拔剑一刀抹了那胡将军的脖子,鲜血瞬时喷洒而出,溅了所有人一身一脸。
“这,这……”他们忙后退两步,震惊地望着战兰泽。
“殿下之令乃是军令,不是在同诸位将军商量。若有不服,还请忍着。”疾风一字一句道。
说罢,他看向先锋营都统贺鸿城,后者一惊,忙附和道:“是是,殿下的决定自有殿下的深意,我等自当遵从!”
原本欲联手逼迫战兰泽拒绝议和的几位大将,在极浓重的血腥气中退出了军帐。
虞靖看着兵士将地上的尸身擡出去,他皱着眉,还是忍不住。他走到帐中嘭地跪地,声音有些发颤:“还请殿下听臣一言!”
战兰泽看着他,没有说话。
“臣有罪,潜入北晋已久,臣心里实在着急,最后违逆了殿下的按兵不动的命令,擅自在北晋皇室祭天那日带兵起乱,欲接出殿下。可当日不仅没能顺利接出殿下,反倒害殿下独身陷入敌军险境险些丧命!幸得殿下福大命大,又盘算得宜,这才扭转战机,反将北晋一军。”
“殿下虽未怪罪,但终归是臣有错在先,殿下若要责罚,臣愿一力承担。今日有些话,即便殿下要了臣的命,臣也一定要说。”
虞靖红着眼道:“眼下不仅周边列国在观望,咱们的朝廷也在观望啊!殿下身在敌国多年,朝中不少人质疑殿下已与南楚、甚至与陛下和娘娘离心,若殿下能一举拿下北晋,此番回国,还有何人敢置喙半分?!可若胜势明显,殿下却还要议和,岂非……岂非是将把柄递到那些人手中,殿下回了南楚,哪里还有太平日子可过?”
字字句句,说得诚恳。虞靖跪在地上,面上的急切不言而喻。
帐中静默良久,战兰泽终于起身,走到了虞靖面前将他扶起。
“舅舅所言,兰泽明白。”
一声舅舅,叫得虞靖喉头一噎,眸中湿润。他就知道兰泽能明白。
“但议和一事,不必再说。”
虞靖实在不解。
“该服药了。”一席僵局之间,唐烈云端着汤药走了进来。
他将药递给战兰泽,又睨了虞靖一眼。这一眼看得虞靖莫名其妙。
“这位老伯,你要是想看他死在这里,就尽管跟外面那群人一样,逼他跟北晋杀个你死我活,最后将这泼天的功劳拱手让给南楚朝廷里的那些龟缩之辈,为他人做嫁衣裳。”
“药王大人,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你家殿下现在是强撑着呢。你们从城隍庙接出他的时候,他是个什么样子这就忘了?我唐某人的药虽是神药,但也没神到一两日就让他恢复到常人体魄,他需要的是长时间的休养,而不是强撑着耗在这里,命重要还是那破北晋重要?”
“自然是殿下的命重要!”虞靖毫不犹豫。
“那就是了。”
唐烈云朝着军帐外努努嘴,“当初你们在上京祭坛想救出你家殿下的时候,有多少人跟着你?只有你手下的兵马吧。而现在又有多少人?当初犯险的时候无人出手,如今眼看着能够将北晋拆吞入腹之时便全都来了,一旦战兰泽倒下,你说会是什么下场,难道不是给旁人做嫁衣裳?”
如此明着告知其中利害,虞靖总算明白过来。
“正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整个南楚就没有比你家殿下更了解北晋的人,单凭这一点,难道回了南楚会站不住脚?若是现在就拿下北晋,他回去后又会是什么光景?”
说罢,唐烈云有些嫌弃:“你这老伯是怎么当上将军的,怕不是打仗打傻了吧。”
闻言虞靖双目一瞪:“什么老伯!药王大人不要因为救了我家殿下的命,就如此嘲讽他的亲舅舅!”
说着虞靖又看向战兰泽:“殿下放心,臣绝不让外面那群人,还有他们背后之人的算计得逞,谁若再敢谎造谣言惑乱军心,臣第一个收拾了他!臣这就出去,操办明日议和之事。”
说着他一掀帘布,大步走了出去。
战兰泽听着唐烈云啰里啰嗦说了一堆,服完药后只问了一句:“她的箭伤,会如何?”
唐烈云又回过头来睨了他一眼,“你这是问谁呢,那不是你亲手给的一箭吗?还能如何,好好将养,三个月后恢复如常。若是不好好将养,以后端碗吃饭都是难事呗。”
说着他又拿出一枚药丸,“还有这个,一并吃了。护心静息的,接下来每一日都要服上一颗,直到你平安回了南楚。”
那药极苦,见战兰泽毫无表情地服下,唐烈云不由啧了声,这人大概是感觉不到苦和痛的。服药时是如此,施针之时也是如此,平静得吓人。
“我说,”唐烈云看着他,“你打算以什么条件议和?不会也以眼还眼,让北晋派个质子过来吧?”
战兰泽擡眸看了他一眼,虽什么也没说,唐烈云仿佛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
次日午时日头虽盛,却暖不了凛冽的寒意。
护城河外的一处凉亭之中,摆置着炭火和热茶,四周白雪倾盖,美如作画。若是赏雪,当另有一番滋味。
只是护城河两岸,是黑压压的大军,铁甲战马,银枪厚盾。飘飘雪花落于尖锐的剑戟锋刃之上,化了银光,映出压抑的杀机。
这是临舟登基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曾想过诸般种种,却唯独没想过会是如今的场面。他一袭龙袍,墨发玉冠,仅是端坐一方,已彰显了以往不曾有的帝王模样。
战兰泽黑衣玉束,比起以往淡然之姿,此番再相见,那股冷然的杀戾之态让人恍然一顿.那些年清润端方的兰泽公子,到底只是伪装罢了。
这才是真正的战兰泽,南楚七皇子,如今统帅南楚大军狠绝地将北晋逼入如此境地之人。
一盏热茶放到了手边,发出轻微的声响,这才使得临舟回神。
茶香浓郁,他端起来抿了一口。
“你可怪我?”临舟放下茶盏,开门见山。
兰泽一笑,“不曾。”
“我默许了周慕白对你的处置之法,而你送来了他的尸身,作为我登基的贺礼,和开战的战书。兰泽,你却说不怪我?”
战兰泽擡眸,“若我是你,亦不会放质子归国。我信你当初的诺言,也知一朝坐上那个位置,一切便会身不由己。我杀周慕白,便是同理。”
如此,临舟明白了他的意思。
有周慕白在,北晋或许不会被逼到如此境地。杀掉敌国重臣,无异于斩断敌国臂膀,虽不致死,却能令之心生惧意,不敢贸然犯险。
“既不以私心做决断,那你也该知即便大军压境,你们想彻底击溃北晋,也不是容易之事。轻则两败俱伤,重则同归于尽,对南楚来说并不会得到太多的好处。若你们就此撤兵停战,议和书上许诺之物,一样都不会少。这足以支撑你回南楚站稳脚跟。”
战兰泽安静地饮着茶,没有回应。
临舟亦不说话,就这样等着。
战兰泽饮完了一盏茶,将茶盏放到桌上。
“城池和金银,于南楚而言,于我而言,都没什么用处。”战兰泽说,“我只要她。否则,绝不议和。”
临舟冷了神色。
“所以,你是为了得到她?”临舟看着他,似是难以置信:“兰泽,你杀了她的兄长,攻打她的母国,如今又说要娶她,你以为她会愿意吗?”
“所以,才有了今日的议和。”战兰泽眸色平静,“她不愿意,你可以下旨不是吗?”
“你明知道我对她的心意。”临舟声音中透着怒气。
“我知道。”战兰泽毫不躲避他的视线,“可临舟,你护不住她。”
“什么?”
“北晋的外强中干你不是不清楚,终有一日北晋会遇到如今的局面,你坐在皇位上,要护江山要护百姓,但你护不住她。就如同现在一样。只要一道圣旨,让周乔嫁给我,就能解了北晋危局。”
战兰泽微微凑近,“你会为她驳了这个条件,任由江山覆灭吗?”
临舟眸中泛上血丝,“我不会将她交出去。”
话毕他决然起身,拂袖而去。
“临舟。”身后之人淡道,“给你三日考虑。三日后若下圣旨,南楚即刻撤兵。”
临舟回头,战兰泽正看着他。
“否则,拖一日,屠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