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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杀 正文 第57章 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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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目睽睽之下,一群受了伤的孩子冲向圣驾,如果不是意图捣乱,那便是有冤要陈,有苦要诉了。“朕亲自去看!”“父皇……”皇帝回头,看见容华从马车上下来。“华儿身子不适,何必下来。”容华面色苍白地掩着心口,“梦魇中的哭声真真切切地响在耳边,儿臣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请父皇允儿臣一道前去。”“既如此,你便来吧。”皇帝在百姓议论声中走向那群孩子,只是走得越近,脸色就越不好看。那些孩子衣衫褴褛十分脏乱,身上血污和泥污极厚,一看便知是无家可归四处漂泊。

    众目睽睽之下,一群受了伤的孩子冲向圣驾,如果不是意图捣乱,那便是有冤要陈,有苦要诉了。

    “朕亲自去看!”

    “父皇……”皇帝回头,看见容华从马车上下来。

    “华儿身子不适,何必下来。”

    容华面色苍白地掩着心口,“梦魇中的哭声真真切切地响在耳边,儿臣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请父皇允儿臣一道前去。”

    “既如此,你便来吧。”

    皇帝在百姓议论声中走向那群孩子,只是走得越近,脸色就越不好看。那些孩子衣衫褴褛十分脏乱,身上血污和泥污极厚,一看便知是无家可归四处漂泊。

    他们见到身穿龙袍的皇帝没有一丝畏惧,反倒是拿着手里的破碗欲冲过来,眼里满是急切和恳求。

    “呜呜!啊——唔!”孩子们叫成一片,却无一人听得清他们在说什么。

    顾霆尉上前,轻轻掰开了其中一个孩子的嘴,“如陛下所见,他们全都被割了舌头。”

    此言一出,众生哗然。皇帝亲自走近,看见了他们身上的新伤和旧伤,有的伤口已经溃烂流出白脓,散出极为难闻的气味。

    “眼瞎的眼瞎,残肢的残肢,乞儿模样……这,这分明是采生折割啊!”人群中不知谁说出这么一句,一传十十传百,片刻间便已传遍了城内外。

    皇城跟下竟出此事,皇帝脸色已经难看到极致。无数双眼睛就那样盯着,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陛下啊——陛下!求陛下主持公道!还我孩儿啊!”此时一对夫妻狼狈地跌跪在地上,手持血书,声泪俱下,“我们不远千里前来喊冤,求陛下开恩,还我们康州百姓一个公道!”

    燕林军立刻将那两人押了上来。

    “康州?”皇帝冷道,“手上的血书呈上来!”

    闻言皇后心头一颤,她快步走上来,低声道:“陛下近日咳疾又犯了,不宜操劳。还望陛下保重身体。”

    说着她又看向容华,“长公主身子娇弱,也不好久站着,来人,扶公主回去。”

    “多谢母后关怀,方才心悸难忍,现下却好了几分。梦魇中的孩童与这些孩子们年纪相仿,又同是流落街头行乞,如今想来,那梦魇便是冥冥之中的召唤吧,容华身为北晋长公主,身在皇城锦衣玉食,却不知民间疾苦与冤难,合该受到如此惩罚。”

    此言声音不大,却传入皇帝耳中。手中的血书亦是字字泣血,面前的那对夫妻憔悴至极,不住地磕头:“皇帝陛下,那些被采生折割的孩子,在康州内外遍地都是啊!我们寻了又寻,找了又找却是找不到我们的景儿,他、他被人掳走时才三岁!”

    那名妇人眼窝凹陷,瘦得嶙峋:“民妇……民妇不该带着景儿上集市去,只一转身的功夫,孩子就不见了!是我的错,是我该死,是我该被砍手砍脚,戳瞎双眼啊……”

    血书上将孩子如何丢失,夫妇几经寻找不得,沿途又遇到了多少被残害的孩子,字字句句写得清清楚楚。

    乞儿们的呜咽叫喊和夫妇俩的哭诉,令所有人喉头哽咽。

    “请陛下做主!”不知是谁率先喊出这一句,紧接着所有百姓接连跪地,高呼此言。声势欲高,一声接着一声。

    “请陛下做主!”

    “请陛下做主!”

    皇帝合上血书,亲自扶起了那对夫妻。

    喊声渐渐停息下来,皇帝面色肃然:“朕之子民,犹如朕之血肉,血肉溃烂,则性命不久矣!”

    “陛下!”身边军士大臣皆跪地,心中震惊。

    “唯有剜去腐肉,施以良药,方可祛病根除,得以新生。是以朕今日明旨,彻查采生折割一案,凡涉案者一律严惩,绝不姑息!”

    “陛下圣明!陛下圣明!”

    皇帝回过身来,容华立刻跪地:“儿臣愿沐浴斋戒,侍奉于佛前,直至此案查清,还孩子们一个公道。”

    “华儿有心了。”

    说着,皇帝又看向她身旁之人,“皇后脸色不太好,可是被吓着了?”

    “不……不是,臣妾愧为国母,竟不知子民受难,心中愧疚难忍,面色不佳,望陛下恕罪。”

    “你久居深宫又如何得知,罢了,先回宫吧。”

    临上马车前,皇帝又多加了一句:“叫老六先别回王府了,跟着进宫,朕有事同他说。”

    德仁公公立刻应道:“是,陛下。”

    ***

    御书房,德仁公公侯在殿外。

    见着临舟来了,他躬身行礼:“见过睿王殿下。”

    “公公不在里面侍奉,怎的反倒守在殿外?”

    “陛下有令,避退左右,有事要与王爷单独说。”德仁公公上前一步,低声道:“陛下因今日城外之事十分不悦,殿下若有解决之法,无需藏拙。”

    临舟有些诧异,这位总管大太监乃是父皇亲信,更是插科打诨的好手,除了尽心是奉陛下,从不掺和任何事。更别提给旁人提点半分。

    “多谢。”临舟颔首。

    御书房的门打开又关上,临舟走进里殿,“父皇。”

    皇帝本在闭目养神,听见声音他睁开了眼,“想必你知道朕为何叫你来。”

    “是。”

    “先前因长公主的梦魇,朕便派人去了趟康州。然那人却不知朕也令你暗中查探,朕收到的回禀是康州无事,现下看来,那人是对朕撒了谎的。舟儿,你是朕的儿子,当不会做出此等蠢事。”

    临舟拿出了一封密信,双手呈于皇帝。

    但信,有明显被人打开过的痕迹,皇帝擡眸看他。

    临舟跪地:“请父皇赎罪,送信之人说康州真相惊人,冒死谏儿臣三思而后行。儿臣看后心中胆颤,但亦深知父皇先是君才是父,真相再不堪,也必须如实呈交。”

    “有多严重。”

    临舟叩首:“采生折割的确事起康州,且……事关四哥。”

    皇帝眸中一凛。

    “这封密信今日凌晨便收到了,因即刻要动身回宫便没有立刻呈给父皇,请父皇降罪。”

    手中的信,尚未打开,皇帝看着临舟:“既已查明,为何城外朕说彻查此案之时你不将此信拿出来?”

    “若是拿出来,便没有转圜的余地,众目睽睽,父皇必要处置祸首。但如何处置不是片刻就能思忖出来的,儿臣虽知不应隐瞒,却也不想父皇当众陷入两难境地。是儿臣擅作主张,儿臣自愿领罚!”

    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沉默良久。

    “先起来吧。”

    “谢父皇。”临舟起身,看着皇帝打开了信。

    御书房内,皇帝将信整整看了三遍。他缓缓放下了信,忽然猛地咳嗽起来。

    “父皇!”临舟一惊,忙上前为他顺气,皇帝饮下茶水才缓了过来。

    “去,去,咳咳咳!去把皇后母子给我叫来!”

    德仁公公听见里面的怒吼,立刻差人去唤了皇后母子,随后清退了殿外洒扫的小太监和小宫女们,吩咐了不仅召唤不可上前。

    四皇子是被擡着进来的,腿上的纱布还渗着血迹,略一颠簸便喊疼。

    皇后到时,正听见里面杯盏碎裂和四皇子痛苦的叫声,她匆忙进去,只见四皇子的伤口处还在冒着热气。

    一杯热茶连同杯盏一起砸在他伤口处。

    “巡儿!”

    四皇子疼得颤抖地跪在地上,不敢多言一句。

    地上还有一封被溅湿的信,皇后只看了一眼便大惊失色,立刻跪地磕头:“陛下恕罪!”

    “恕罪?区区腿伤你就知道心疼,康州的那些孩子可是被你儿子活生生地砍了手脚!”

    “陛下明鉴!巡儿只去康州平过一次乱,而后便再没去过,如何担得起这般重的罪名。”皇后看向皇帝身旁之人,“焉知不是有人意图诬陷皇子?”

    “你这母亲可真是做得好,没有他独孤巡,康州何来的乱!”皇帝指着四皇子,“康州知府招得干脆,当初根本没有什么河渠受污,没有庄家颗粒不收,与放不放粮更是无关!是康州境内接连丢失孩子,报官无果,民愤鼎沸才惹出来的乱!咳咳咳——”

    “康州通商最广,也最为富庶,你便打上了康州的主意。官官相护,做起了买卖孩童的勾当!被挑上的孩子卖到他国,没被挑上的就采生折割,或是任人重金观赏玩弄,或是上街行乞。好啊,好一个渠城山渠城水,渠城梦醒催母泪。麓山安麓山美,麓山脚下无人回!”

    皇帝越说越气,上前一脚踹在四皇子胸口将他踹翻在地,“朕竟信了你那些狗屁托词,还大肆奖赏,最后竟闹到皇城跟下百姓眼前!有你这样的儿子,朕这皇帝还当得了几时?!”

    他将地上的纸踢到皇后面前,“上面写的清清楚楚,你还有什么可替他遮掩的?一国之母教出这样的孽障,还有脸攀诬旁人!我明着告诉你,今日若不是老六有意相护,这封密信在城外就被公之于众,届时朕不罚也得罚,不杀也得杀!”

    四皇子心头一颤,连连磕头:“父皇饶命!儿臣知错了,真的知错了!儿子一时鬼迷心窍,康州这事……是本来就有的,儿子只是在其中——”

    “你还有理了?”皇帝又是一脚踹在他身上,“朕究竟是如何亏待了你,你要去昧那丧尽天良的银子?!”

    “是是,是巡儿的错!”皇后制止了还欲解释的四皇子,跪着上前扯住了皇帝的衣襟,“几年前接连天灾,国库空虚,巡儿受命四处赈灾,钱粮不够时只得用自己的银钱一补再补,当初咱们与胡疆的几场大战,军粮告急,巡儿见陛下忧心思虑心急如焚,这才动了歪心思。国之疆土不可失,他却也的确做了最错的取舍,不该去打康州的主意,更不该事后接连隐瞒。”

    皇后指着四皇子腿上的伤,“陛下,巡儿被刺杀险些丧命,亦是康州仇家所为,他不肯惊扰陛下,说自己甘愿赎罪领罚,是臣妾没教管好儿子,请陛下赐臣妾死罪!”

    “母后!”四皇子哭得凄惨,“母后根本不知情,求父皇开恩,求父皇赐死儿子!是儿子给皇族丢了脸,母后久居深宫,不该替儿子受死。父皇……求你了……”

    地上的母子哭成一团,临舟看向皇帝。

    皇帝回过身来,正对上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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