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之时,兖州卫里开始嘈杂起来。“岂有此理!”沈怀生忍着宿醉的头痛,身穿盔甲手持利刃站在演武场的高台之上,直视着周乔:“你不过是区区燕林军中郎将,我们兖州卫给足了你面子,你竟恩将仇报给我等下药,来人,将她给我拿下!”周乔百无聊赖地理了理盔甲,抱着剑看向下面了无生气的兖州卫将士们,没有力气上来捉拿她不说,下一刻已经被燕林军精锐给拿下了,不费吹灰之力。此时楚渊从越过校场上的众人,手捧一本厚厚的册子走上了演武高台,“禀中郎将,兖州卫登记在册之人共五万一百十二人,昨夜我等一一排查,如今还在营里的有两万一千四百人整。”事到如今,沈怀生也看明白周乔吃喝玩乐是假,趁众人不再设防时下药查证人数是真。“属下强行浇醒审讯了几人,这才得知沈将军是命人出营四处搜刮粮食钱财充作军饷,出营的将士若是染了病则被拉去乱葬岗焚尸,而后为了应对朝廷查兵,便强行将民间男子拘禁在营中充数,这其中最小的男丁不过八岁,也被算作一卒。”
天色大亮之时,兖州卫里开始嘈杂起来。
“岂有此理!”沈怀生忍着宿醉的头痛,身穿盔甲手持利刃站在演武场的高台之上,直视着周乔:“你不过是区区燕林军中郎将,我们兖州卫给足了你面子,你竟恩将仇报给我等下药,来人,将她给我拿下!”
周乔百无聊赖地理了理盔甲,抱着剑看向下面了无生气的兖州卫将士们,没有力气上来捉拿她不说,下一刻已经被燕林军精锐给拿下了,不费吹灰之力。
此时楚渊从越过校场上的众人,手捧一本厚厚的册子走上了演武高台,“禀中郎将,兖州卫登记在册之人共五万一百十二人,昨夜我等一一排查,如今还在营里的有两万一千四百人整。”
事到如今,沈怀生也看明白周乔吃喝玩乐是假,趁众人不再设防时下药查证人数是真。
“属下强行浇醒审讯了几人,这才得知沈将军是命人出营四处搜刮粮食钱财充作军饷,出营的将士若是染了病则被拉去乱葬岗焚尸,而后为了应对朝廷查兵,便强行将民间男子拘禁在营中充数,这其中最小的男丁不过八岁,也被算作一卒。”
周乔看向沈怀生:“沈将军好手段。”
沈怀生见事情败露,眸中露出狠毒之色。此时天上忽然出现一道白烟,周乔和楚渊皆擡头看去。与此同时一道凌厉刀锋袭来,直直地砍向周乔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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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霆尉看到那道白烟之时,俊朗的面容上勾起笑意。
他驭马向着那方飞奔而去,追上了那辆疾驰的马车。他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当即猛转方向,可惜后方车厢用木太重,调转见车梁断裂,马儿嘶鸣着跑开,车身却轰然朝前栽在了地上。
里面的人毫不意外地摔了出来。
“哟,这是谁啊?”顾霆尉下了马,把玩着手里的刀走过去。他蹲下仔细瞧了瞧:“这不是卢大人吗,怎么也不选辆好马车,可是缺银子?”
卢炎良摔得狼狈,本就上了年纪,这一摔一时半会儿都动不了。眼看着顾霆尉拿刀尖挑开了他紧紧护在怀中的包裹,里面尽数是银票地契和金银细软,还有一本已经很旧的账簿。
顾霆尉拿起来翻了几页,冷笑一声:“怪不得卢大人连夫人和孩子都不带,有了这账簿,只怕是想要万金也不在话下吧?”
他一把薅住了卢炎良的衣领,“你以为连夜逃到边陲之地再放烟花给沈怀生,他就能来救你?这都放了这么久了,可有一个人来?沈怀生自身难保,大人还是操心操心自己。”
“你、你们……是各自攻克?”
顾霆尉将账簿放到胸前衣襟里,“如今铁证如山,你们这起子狼狈为奸之人一个也逃不掉!”
他正一把抓起卢炎良,却未想卢炎良眸中忽然闪过恶毒之色,袖中银光一闪,锋利的匕首直直地朝着顾霆尉的腹部刺去,两人离得过近,顾霆尉看见匕首目光一凛迅速后撤半分,刀尖划破了他的衣衫,再往里半寸恐就要伤及皮肉。
紧接着一声惨叫,匕首掉落在地,卢炎良的整条手臂被翻折到了背后,骨头肉筋断裂的声音骇人,他立刻面色惨白地求饶:“将军饶命,饶命啊!”
“见你年岁大了不想欺负老弱来着,你可倒好,”顾霆尉低头看了眼自己小腹处被划破的衣服,眉头拧得很紧:“实在是恶毒,若真伤着,叫我还怎么娶妻生子?!存心断我顾家香火不是!”
把云麾将军惹恼的后果,便是一路被马匹拖着回去,卢炎良是叫苦不叠,厚厚的鞋底和袍子全都磨破得见了皮肉。
而此时的兖州卫外面围满了百姓,个个都拿着家伙什,看仇人般地看着大营门口护卫的将士。
大营内的演武台上,周乔擦了手上的血,看了眼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沈怀生。刚经历过一场武斗,他头发凌乱,远没有了平日的威严,满头大汗又一脸不可置信。汗是痛出来的,胸口被砍了足足两刀,血肉外翻,伤口和衣襟粘在了一起,不动都疼,偏此时此刻还被出粗糙的绳子绑起来,不断地磨着伤口,当真是比极刑还要痛苦。
而不可置信,则是不相信自己会败在一个刚及笄的丫头片子手里。她大腿都还没自己的胳膊粗,纤瘦的臂膀竟能挥得起他的大刀,刀锋又快又狠,在他片刻失神间砍了过来。
“沈将军偏安一方,想是许久没上过战场了吧?”周乔嘲讽地看着他,“战场上轻敌,可是比丢了刀枪还该死的错。”
这样看过去,她哪里像前几日那个只知道喝酒猜拳,嬉笑射箭的平庸小辈?沈怀生猛然惊醒,“我儿子呢!你把之南怎么样了!”
周乔耸耸肩:“你猜。”
“你——”
话未说完,就见楚渊匆匆上来,低声道:“中郎将,外面围了许多百姓。个个怒目嗔视来者不善。为防暴乱,咱们是不是……”
外面叫门声渐大,听起来不仅有年轻壮丁,也有老人妇人和孩子,周乔摇头:“不可用武力镇压。走,出去看看。”
军营大门打开,周乔身后跟着一众燕林军精锐,个个身披战甲手持利刃,叫堵在外面的百姓看了不禁纷纷后退几步,又打量起了眼前之人。不曾想为首的竟是个十四五的少年,模样生得水灵俊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姑娘。
人群中便又有人大着胆子嚷起来:“你们凭什么扣着朝廷救济我们的粮食!我老娘染了病,没钱抓药没米吃饭,你们这是要活生生把她拖死!”
“就是!你们军营里夜夜笙歌烤肉喝酒,可管过我们的死活!”
“你们、你们还强行把我孙儿抓进军营去,稍有不从便动辄打骂!你们一个个年富力强,竟欺负一个八岁的孩童,天理何在,王法何在啊!”
眼见着众人越说越气愤,壮汉们拿着棍棒锄头要涌上来,楚渊一擡手,燕林军将士当即拔刀列阵。百姓们吓得归拢到一起,像是给自己壮胆。
“你们这是做什么!光天化日将我们围了,莫不是还敢草菅人命大开杀戒不成?!”
周乔看向那为首的壮汉:“这位壮士,是你们先堵了兖州卫大营,一个个的拿着棍棒,是要造反不成?”
那壮汉眼睛一瞪:“造反又如何?你们军官勾结中饱私囊,不治病也不放粮,是要将我们活活逼死!既如此,不如鱼死网破来得痛快!”
此话一出,百姓们皆大声附和:“讨不到公道,便鱼死网破!我们不怕你们!”
周乔深吸口气,吼了一声:“那你们早前怎么不来围堵?早前怎么不来讨公道!”
这话问到了点子上,周遭忽然安静片刻,这才有人反驳:“我们也是被逼得活不出了才来的!”
周乔哼了一声,“早前不来是因为你们家中壮丁都被抓了,家里尽剩老弱妇孺,没人有这个胆量来围堵军营!你们一笔一笔账算得这么利索,怎么不想想被抓了的壮丁如何就轻易逃脱了?!他们若是逃不出来,你们还敢来此叫嚣什么公道吗?”
此时人群中传来一道孩童的声音,小男孩穿着粗布衣裳,牵着祖母的手,另一手指着一人说:“祖母,就是那个大哥哥将昊儿从狗洞里送出来的。”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所见之人正是站在周乔身旁的楚渊。
见大家总算安静下来,由一腔愤怒变成了满面疑惑,周乔这才说:“诸位听好了,我乃北晋直属大军燕林军之中郎将周乔,此番奉陛下圣谕,随副帅顾霆尉前来兖州平乱。”
有人半信半疑道:“既是奉了陛下之命,那圣旨何在,还有你们副帅何在?你一人之言,叫我们如何相信!”
话音未落,就听见不远处马蹄声传来。
楚渊瞧准了驭马疾驰之人,高声道:“副帅已至!”
顾霆尉风尘仆仆,马上还拖驮着个半死不活的卢炎良。他翻身下马,顺带着一把拎下了卢炎良。
“那、那是卢知府……”
人群纷纷让开,大家都不敢相信兖州的地头蛇竟然就这般落了马?
卢炎良跪在地上穿喘着粗气,百姓中已有人怒得红了眼眶,原指望兖州的父母官能带他们过上安生日子,可多年来他剥削成性,根本不把百姓当人看。偏又有着军队撑腰,竟让他只手遮天。
卢知府已经被抓,周乔与顾霆尉对视一眼,随后她微微偏头:“去把人提来。”
楚渊颔首,奉命带人将沈怀生父子带了出来。
百姓猛一眼竟是没认出来,平日里耀武扬威的沈怀生和沈之南竟是如阶下囚般被捆着跪在地上,还满身血污狼狈不堪。
此时顾霆尉拿出圣谕,“此乃陛下亲笔,命我等前来兖州,查证兖州知府卢炎良与兖州卫指挥使沈怀生是否勾结,私吞赈灾钱粮。现如今账簿祸首俱在,自当还兖州百姓一个公道!”
刚才为首的壮汉上前一步,连声音都在颤抖:“敢问将军,你们会如何处置他们?”
众人屏息以待。
顾霆尉将圣谕收好,面不改色语气坚定:“沈怀生戕害无辜,视军将和百姓性命为草芥,手里人命无数,按律当斩!”
“顾霆尉你敢!”沈怀生嘶吼:“陛下是叫你们查证,没叫你行刑!北晋律法自有刑部执掌,要杀要剐也要圣旨决断!我们父子就是犯了天大的错也要回上京听候发落,轮不到你们越俎代庖!”
顾霆尉神色冷峻,“拿刀来!”
“爹!爹!他真要杀我们,真要杀我们啊!我们可是沈家一脉,沈氏是皇后娘娘的母族,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动皇后娘娘的亲眷!”沈之南又哭又吼,见顾霆尉神色决然,慌得尿了裤子。
楚渊递上大刀,以极低的声音说:“将军三思。”
顾霆尉毫不犹豫拿过了刀。
日头已悬挂正中,午时将至,照得人不禁有些发热。顾霆尉手持一柄长鸿刀,面色凛然:“北晋东陲兖州卫指挥使沈怀生,勾结知府,侵占百姓私产与赈灾钱粮,瘟疫之初瞒报死伤,而后强征良民幼子充数,视北晋律例军令为无物,斩立决!”
此时话落刀起,须臾间鲜血喷涌,一颗双目大睁的头颅滚到百姓脚边,沈怀生残缺的身子重重地倒了下去。
百姓们先是一愣,直至有人高呼“沈怀生真的死了!真的死了!”,才终于将所有人喊回了神。被大人蒙着眼睛的孩童虽未看见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隐约间知道,自己不用再饿肚子,不用再进军营挨打了。
“诸位担心什么我明白!”顾霆尉一甩刀上的血,“此番也是要各位清楚地记住,凡犯我北晋律例,戕害我北晋子民之人,无论出身无论官阶,绝不姑息!”
此时被吓得失禁的沈之南和卢炎良已经面色惨白,甚至神志不清地缩在地上抖得厉害。
“接下来,该算下一笔帐了。”周乔上前,脚步停在了沈之南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