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后,云曦才去看周彦玉,“三爷怎么想的?”
不知为何,即使嫁到周家,云曦也没有太大的归属感,仿佛她只是周家的客人一般。
虽然心里想着,以后要一直在周家过日子,可实际上的感受,又不太一样。
若是寻常妇人,家中婆母突然塞个妾侍过来,心里肯定要不高兴。
但云曦却没不开心,更多的是在想,往后如何替周彦玉遮掩。
周彦玉看着眼前的洗脚水,还是把脚放了进去,水温刚刚好。
他想了想,神色为难,“母亲送来的人,自然不能推脱。但我一直不与她同房,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思来想去,只能让云儿你受累了。”
他越说越小声,到最后低低地垂下头。
若是家中主母泼辣一些,不愿意爷们亲近妾侍,就像萧楚翊的母亲那样,也是好解决的。把春桃当成摆设,云曦出面做个恶人便好。
只是如此一来,周老夫人会更厌恶云曦。
但一时间里,又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云曦并不想加深周老夫人对她的厌恶,后宅里的妇人,活的天地就那些人、那些事。她没有管家的实权,娘家对她又不闻不问,若婆母动了休她的心,日子便只剩下煎熬。
以往周彦玉说什么,她都不会觉得不好。
但这一次,她有了迟疑。
“可是三爷,我拦一次两次可以,多了以后,母亲把我关起来,我也无法拦住春桃。”云曦思考道。
在庄子里还好说,但回了京都,很多事就由不得云曦。
周彦玉不说话了,他抬脚擦了擦,上床侧身躺着,赌气似地道,“反正我不搭理春桃。”
他的语气突然有些像澈儿,让云曦觉得无奈,端着洗脚水出去,看到偏屋的春桃那还亮着灯,叹了一口气,才回到屋子里。
随着春桃到了庄子里,云曦和周彦玉的日子热闹不少,白日里周彦玉还是一副好脾气模样,但春桃夜里一来,周彦玉便放下床帐,任凭春桃怎么求,周彦玉都不和她说一句话。
这一日云曦睡到了偏屋,等她过来时,成嬷嬷悄悄地把她拉到一旁,压着嗓子道,“昨晚三爷发了好大的火,也不知道郑姨娘做了什么,三爷摔了瓷瓶,还让郑姨娘跪了一晚上。您快进去看看,三爷还生气呢。”
云曦进屋时,春桃已经被人扶走,周彦玉背对着她躺着。
听到云曦唤她三爷,动都没动,委委屈屈地告状,“云儿,昨晚春桃爬上我的床,若是你再不帮帮我,我就要完了。”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还带了些哽咽。
云曦听得叹气,出了屋子后,去找了春桃。
春桃的膝盖跪得红肿,成嬷嬷正在给她上药,看到云曦来了,反而先哭了起来,“三奶奶,奴婢到底做错什么,三爷这般恼我?”
看春桃哭,云曦准备好的话,顿时噎在喉咙里。
她派人打听过,春桃是一个农户家的女儿,家中虽贫苦一些,但爹娘对她都不错。前些日子哥哥修城墙时摔下来,需要一大笔钱治病,家里没办法,才让她给周彦玉做妾。
想到春桃的身世,云曦对她有了几分怜悯。
可人各有命,她自个都是身不由己,更没法子普度众生。
看成嬷嬷涂完药,云曦和成嬷嬷摆摆手,等成嬷嬷出去后,云曦才道,“春桃,三爷是个敏感慢热的人,以往身边没几个亲近的人,一时间肯定无法接受你。我知道做人妾侍很难,但你要的不多,我与三爷并不会苛待你。”
同样是女人,也同样在亲事上迫不得已,云曦才会好言说这些话。
但春桃却没听进去,她擦了眼泪,“三奶奶,您可能不知道,我幼年一起长大的竹马,愿意变卖房屋田产换聘礼。但我选了周家,人各有命,您是打小过富贵日子,不知道我们农家女的辛酸。”
没了房屋田地,她嫁给竹马,便要下地耕作,可能一辈子都买不回来那些田地。
遇上灾荒年,甚至要卖儿卖女。
云曦以为春桃是被逼无奈,不曾想,春桃有得选择,却自己选了给周彦玉做妾。
见春桃如此,她也无话可说。
本想劝春桃本分过日子,过几年,说不定有机会放春桃离开。但她没想到,春桃不愿听她的暗示,而周彦玉注定给不了她想要的。
想到春桃和她承认自己选的周家,这是想着有老夫人撑腰,所以才敢说这种嚣张的话吧?
出了春桃的屋子后,云曦叫来翠喜,“你去收拾几件细软,我陪嫁的庄子离这里只有半日的脚程,就说三爷想过去看看,我们过去小住几日。至于郑姨娘,她昨儿跪了一晚上,惹得三爷不开心,就不带她去了。”
翠喜听主子撇下郑姨娘,开心地应了声好。
云曦的陪嫁并不多,就附近的一处庄子,还有一间不太值钱的铺面。
这些东西,还是当初嫁给萧楚翊,嫡母给她准备的。后来二嫁,云家只想快点打发了她,便让她带着原来的嫁妆到了周家。
和萧楚翊刚成亲时,云曦带着他去过庄子一次,那时还是春日,池塘里的荷叶刚冒出尖尖角。庄子里的管事说,等盛夏时节,庄子里的荷花会开满池塘,很是好看。她和萧楚翊约定好,等盛夏时间再去一次,奈何荷花盛开时,就传来萧楚翊战死的消息。
上个月,云曦提议带周彦玉去,但周彦玉说不能一直避开萧楚翊,他们便没去成。
现在为了躲开春桃,周彦玉倒是没有意见,爽快地跟着云曦过去。
因为去得突然,他们到的时候,管事的得临时收拾屋子,云曦便带着周彦玉去池塘边逛逛。
七月下旬的池塘,只剩下星星两两的几朵荷花,并没有满塘风吹荷花香的清幽,倒是看到诸多残叶。
见此情景,云曦心中有了几分感慨,暗道若是上个月过来,就能看到荷花满塘的风景了。
想着周彦玉走不了太久,打算带他去附近的凉亭小坐片刻。
不曾想,刚拐过一个弯,在一株杨柳下,看到一个熟悉又最不想看到的身影。
萧楚翊两手负背,眺望着远方,好似在惆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