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写历史是一个转移注意力的过程。大多数的历史记录,都将人们的注意力从这些大事件背后的秘密力量上转移了。
——霸撒特格
当独自待着时,艾达荷通常会探索他在无舰上的监狱。伊克斯人的飞船上有太多的东西要看、要学。它是一个宝藏。
这天下午,他停下在舱房内永不停歇的步伐,看着安装在门廊闪亮表面上的那些摄像眼。它们在看着他。他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在这些监视的眼睛背后看到了自己。姐妹们看着他时会想些什么?伽穆上废弃城堡里那个结实的死灵儿童,已经变成了过分瘦长的男人:深色的肌肤和头发。头发很长,比他在沙丘星末日时进入这艘无舰时更长。
贝尼·杰瑟里特的眼睛看透了他的肌肤。他确信她们怀疑他是个门泰特,他担心她们会做什么样的解读。门泰特怎么能妄想在圣母面前永远隐藏这个事实呢?愚蠢!他知道她们怀疑他至少是个真言师。
他朝着摄像眼挥了挥手,说道:“我不要休息。我还想探索。”
贝隆达非常讨厌他在监视面前展现的戏谑态度。她也不喜欢他在飞船里闲逛。她并不想在他面前隐瞒。每当她来质询他时,他能看到她冷峻的神情后那个没问出口的问题:“你在找逃跑的路线吗?”
没错,贝尔,这就是我在做的,但跟你怀疑的方式不同。
无舰对他设置了固定的界限:他无法穿越的外部力场、一些驱动力已暂时关闭(他是这么被告知的)设备区、警戒舱房(他能看到某些舱房的内部,但不能进入)、武器库、保留给特莱拉囚犯斯凯特尔的区域。他偶尔会在某个屏障前碰到斯凯特尔,他们会隔着将他们分隔的沉默力场相望。还有信息屏障——飞船记录中的某些部分不会对他的问题做出回应,他的看守也不会给他答案。
在这些界限内,有足够用一生去观察、去学习的东西,甚至是他这条长达三百个标准年的预期寿命所代表的一生。
前提是尊母没能发现我们。
艾达荷认为自己才是她们追逐的目标,她们想要抓到他的愿望,甚至比抓圣殿的那些女人还要强烈。他想象不到那些猎人在得手之后会对他做些什么。她们知道他在这里。他训练的那些人,被派去摧毁尊母——那些人惹恼了猎人。
一旦姐妹会确认了他的门泰特能力,她们将立即明白,他的意识里携带了不止一个死灵的生命。原来的那个死灵没有这种天分。她们会怀疑他是潜在的魁萨茨·哈德拉克。看她们多么严格地控制着美琅脂的分配量。显然她们害怕重复在保罗·厄崔迪及其暴君儿子身上所犯的错误。整整三千五百年的奴役!
但是,与默贝拉相处需要门泰特的意识。每次与她相处时,他都会进入门泰特意识,而且不期待在当时或今后能得到解答。这是种典型的门泰特方式:聚焦在问题本身。门泰特累积问题,就像其他人累积答案一样。问题创造了自身的模式和体系。这产生了最重要的形状。你通过自身创造的模式来观察你的宇宙——模式全都由图像、文字和标签构成(所有都是应景的),再与感官接受的刺激混合后,就能反应你内心的感受,如同光线在光滑的表面反射。
艾达荷最早的门泰特老师曾组织了一段应景的文字,描述了内心感受首次产生时的样子:“注意观察你内心镜面上连续出现的同一运动。”
从首次犹豫地使用门泰特能力开始,艾达荷内心的感受一直在成长,他的观察力也随之增强。一朝成为门泰特,一直是门泰特。
贝隆达是他最严峻的试炼。他害怕她直指内心的目光和锋利的问题。门泰特探查门泰特。他谨慎地应对着她的突袭,耐心,隐藏着能力。你到底在找什么?
装作他并不知晓的样子。
耐心是他的面具。恐惧是合理的,展露它并不会带来伤害。因为贝隆达并没有隐藏她的企图,她想看他死。
很快,监视者会看到他被迫使用的技能,而这技能只有唯一可能的来源。艾达荷接受了这个命运。
门泰特真正的技能位于他们称之为“综合推理”的思维架构之中。它需要非门泰特难以想象的耐心。门泰特学校将其定义为毅力。你是个原始的追踪者,能读到最细微的痕迹,环境中最微小的扰动,并跟随这些线索。与此同时,你对四周和体内的形势保持开放的态度。这就产生了纯真无瑕——门泰特的起手式,和真言师的类似,但更强大。
“你对宇宙的一切保持开放态度,”他最早的老师说过,“你的头脑不是台计算机。它是件反馈工具,无论你的感官输入了什么,它都予以反馈。”
每当贝隆达的感官处于开放状态时,艾达荷总能意识到。她站在那里,目光略微内敛,他能感知她头脑里存在着一些先见。这是她最根本的瑕疵,刚好可以用来设立他的防御机制:贝隆达并不具备开放感官所需的思维架构。她无法问出最适合的问题,而他发现了这一点。欧德雷翟会用一个有瑕疵的门泰特吗?这与她一贯的表现并不相符。
我寻找能组成最完美形状的问题。
这么做,你绝不会认为自己聪明,也不会认为自己掌握了解决问题的钥匙。你依然保持着对新问题的反馈,如同你面对着新模式。测试、再测试,雕琢、再雕琢。一个持续的过程,从不间断,从不满足。这是你自己私人的舞步,与其他门泰特类似,但总是带着你独有的姿势和步伐。
“你永远不会成为真正的门泰特。这就是我们称它为‘无尽追求’的原因。”他老师的话已深深烙刻在他的意识里。
在累积了对贝隆达的观察之后,他对那些教过他的大师的观点表示了深深的赞同。“圣母无法成为优秀的门泰特。”
没有哪个贝尼·杰瑟里特能将她本人与她在香料之痛里获得的确信完全割裂:对姐妹会的忠诚优先。
他的老师们专门警告过确信。它会在门泰特体内造成严重的缺陷。
“你所做的、所感知的、所说的每一件事,都是场实验。所有的推理都没有终点。所有的事物都不会停歇,除非死了,甚至死了之后都不会,因为每个生命都会创造无尽的涟漪。归纳是在有限的范围内摸索,你最终会找到规律。而演绎会引诱你走向确信的幻境,从而践踏真理,将其碾碎!”
当贝隆达的问题触及他与默贝拉之间的关系时,他看到了模糊的情绪回应。嘲讽?妒忌?双向性瘾激发了强烈的性需求,他能接受对这种需求的嘲讽(甚至是妒忌)。高潮真的那么美妙?
今天下午,他在自己的舱房内游荡,感到不自在,就好像他刚到此地,尚未把这些房间当成家。这是情绪在跟我说话。
关押了这么多年后,这些舱房已经有了些居住的痕迹。这是他的洞穴,也是以往的押运员的套房:宽敞的房间,微呈弧形的墙壁——卧室、书房、起居室、铺着绿色地砖的浴室,配备了干湿两套清洁系统,还有一间他和默贝拉共享的、长长的锻炼厅。
房间里除了他收集的工艺品,还有其他一些他的痕迹:那把角度合适的摇椅,摆放在控制台和投影仪前,他通过它们与飞船的系统相连;那些放在矮桌上的利读联晶纸记录等。还有居住留下的污渍——书桌上那一小团深棕色。撒出的食物留下了擦不掉的痕迹。
他烦躁地踱步到了睡觉的舱房。光线暗淡。他的辨析力告诉他气味是对的。床上有股类似唾液的味道——昨晚性冲撞的残余。
这是个合适的词:冲撞。
无舰内的空气——经过了过滤、循环以及添加了清新剂——通常让他觉得无聊。无舰内的迷宫,它通向外部世界的出口通常都是紧闭的。有时,他会安静地坐在那里嗅着,希望空气中有一丝非监狱的气味。
有办法逃走!
他踱步出了舱房,顺着走廊走到尽头,取道滑槽,来到了飞船的最底层。
外面的天空下,到底在发生着什么?
欧德雷翟告诉他的点滴信息让他恐惧,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困在了陷阱里。无处可逃!与什阿娜分享我的恐惧是否明智?默贝拉只会一笑而过。“我会保护你的,亲爱的。尊母不会伤害我。”又一个白日梦。
什阿娜……她那么快就掌握了手语,并认同了他的反叛精神。反叛?不……我不相信有哪个圣母会反叛姐妹会。甚至连杰西卡夫人最终都回归了。但是,我没有要求什阿娜反叛姐妹会,只是要求她保护我们免于默贝拉愚行的伤害。
猎人们庞大的力量,让毁灭成了唯一的预测结果。一个门泰特不得不关注那极具破坏性的暴力。她们也带来了其他东西,暗示了大离散时期发生了什么。欧德雷翟装作不经意提起的混合人是什么?半是人类,半是野兽?这是卢西拉的猜测。卢西拉在哪儿?
他发现自己已来到了巨笼,一处长达一公里的货舱空间。她们把沙丘星上的沙虫关在了这里,并把它带到了圣殿。这区域闻上去仍有香料和沙子的味道,让他想起了久远以前的消亡。他知道自己为什么经常来到巨笼,有时还是下意识地,就像刚才那样。它既吸引着他,又排斥着他。在巨大的空间里,想象着沙漠、沙子,还有香料,能给他一种自由的幻觉。但是,还有一个原因。在这里,它总是会出现。
今天它会出现吗?
没有任何预兆,身处巨笼的感觉会消失。然后……融化的天空中有一张网在闪烁着光芒。幻象出现时,他知道自己并没有真的看见一张网。那只是他的头脑为感官无法辨别的东西所做的翻译。
一张起伏不定、闪闪发光的网,像是漫天的极光。
随后,网会开启,他会看到两个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看上去那么平凡,却又不平凡。一对穿着古代服饰的爷爷和奶奶:男的穿着连体工装,女的穿着长裙,戴着头巾。在花园里工作!他觉得这肯定又是幻象。我看到了它,但它不是我真正看着的。
他们最终总会注意到他。他听到了他们的声音。“他又来了,马蒂。”那个男的会指着艾达荷对那个女的说。
“我不明白他怎么能看到?”马蒂问过一次,“应该不可能。”
“我想他摊得太薄了。不知道他是否知道危险?”
危险。这个词总是会把他从幻象里推出来。
“今天没在你的控制台?”
有那么一瞬间,艾达荷觉得是幻象里的女人发出了声音,随后他意识到是欧德雷翟。她的声音就在他身后。他转身,发现自己忘了关上舱门。她跟着他进了巨笼,悄悄地,躲避着散落在地板上的沙堆,免得沙子在脚下发出摩擦声,暴露了她的行踪。
她看上去疲倦且焦躁。为什么她认为我应该待在控制台边?
仿佛在对他心里的问题做出回应,她说道:“我发现最近你经常待在控制台边。你在找什么,邓肯?”
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为什么我突然间觉得危险?
有欧德雷翟相伴时,通常不会出现这种感觉。他记起了其他几次觉得危险的场合。有一次,她怀疑地盯着他放在控制台上的双手。看来恐惧与我的控制台有联系。我暴露了门泰特对数据的渴求?她们猜到了我把私下的自我藏在里面了?
“我难道没有任何隐私吗?”愤怒与反击。
她缓缓地摇了摇头,仿佛在说“你其实能装得更好”。
“这是你今天第二次拜访了。”他指责道。
“我必须说,你看上去不错,邓肯。”更多的迂回。
“你的监视者这么跟你汇报的?”
“别装可怜了。我来和默贝拉谈谈。她说你应该在这儿。”
“我猜你知道默贝拉又怀孕了?”是想要取悦她吗?
“我们表示感谢。我来是要告诉你,什阿娜想再次拜访你。”
为什么欧德雷翟要宣布这个消息?
她的话让他眼前出现了一副景象,沙丘星上的流浪儿变成了圣母(据她们说是最年轻的)。什阿娜,他的红颜知己,在外照看着最后一条巨型沙虫。它得到延续了吗?为什么欧德雷翟对什阿娜的来访这么感兴趣?
“什阿娜想跟你谈论暴君。”
她看到了这句话引发的惊奇。
“我能给什阿娜的雷托二世研究增添点什么呢?”他问道,“她可是个圣母。”
“你与厄崔迪家族的关系非常密切。”
哈!她在狩猎我体内的门泰特。
“但是,你说她想谈论的是雷托,把他想成厄崔迪太危险了。”
“哦,但他的确是个厄崔迪。尽管他精炼成了某种比任何一个前人更强大的东西,但不管怎么说,他仍是我们中的一员。”
我们中的一员!她提醒了他,她也是个厄崔迪;提醒了他,他对这个家族有永远还不清的债!
“随你怎么说吧。”
“不如我们结束这个愚蠢的游戏吧?”
他警觉了。他知道她看到了。该死,圣母是如此敏感。他盯着她,不敢开口说话,知道即便现在的这个样子也已经暴露太多了。
“我们相信你回忆起了不止一个死灵的生命。”她没有等到他的回应,“别装了,邓肯!你是个门泰特吗?”
看到她说话的样子,半是指责半是疑问,他知道自己的伪装到此为止了,却感觉卸下了重担。
“如果我是呢?”
“那么特莱拉人在培养你时,置入了不止一个艾达荷死灵。”
艾达荷死灵!他拒绝将自己视作这东西的缩影:“为什么雷托突然对你这么重要?”这个回答并没有让他逃脱承认。
“我们的沙虫已变成沙鲑。”
“它们在生长和繁衍吗?”
“显然是。”
“除非你禁锢或消灭它们,否则圣殿将成为另一个沙丘。”
“你预料到了,是吗?”
“雷托和我一起预料到的。”
“所以你能回忆起很多生命。有趣。它让你变得有点像我们。”她的注视怎么一刻都不偏离?
“我认为非常不同。”必须让她偏离这个轨道。
“你和默贝拉初次见面时获取了这些回忆?”
谁做出的猜测?卢西拉?她在场,可能做出了猜测,并向姐妹们坦白了她的怀疑。他必须把被动变成主动。“我不是另一个魁萨茨·哈德拉克!”
“你不是?”不带任何主观。她故意显露了这种态度,他认为这是一种残忍。
“你知道我不是!”他在为自己的生命战斗,他清楚这一点。因为欧德雷翟,也因为那些浏览和审查摄像眼记录的人。
“告诉我你的系列记忆。”这是来自大圣母的命令。无法逃避。
“我了解这些……生命。就像是一个生命。”
“这种累积可能对我们非常有价值,邓肯。你也记得伊纳什洛罐吗?”
她的问题让他想起了那些迷雾中的摸索,那些对特莱拉人怪异的想象——初生的眼睛看着一堆朦胧的人类肉体,对焦不准的模糊的影像,从产道内出生的记忆。这些就是罐子里的经验吗?
“斯凯特尔给我们提供了知识,我们能制造自己的伊纳什洛系统。”欧德雷翟说道。
系统?有趣的词语。“意味着你们也能复制特莱拉的香料生产?”
“斯凯特尔的要价太高,我们给不了。但是,香料会有的,不管通过什么方式。”
欧德雷翟听到自己的声音里有强调的意味,不禁揣测他是否察觉到了自己的不确信。我们可能没有时间了。
“你们离散出去的姐妹正在跛行,”他说道,想让她尝尝门泰特意识的滋味,“你依靠香料库存来供应她们,但库存是有限的。”
“她们有伊纳什洛知识和沙鲑。”
想到无垠的宇宙中,有无数的沙丘星被复制出来,这种可能性让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们依靠罐子、沙虫或两者结合来解决美琅脂的供应。”她说道。这句话她可说得足够真诚。统计上的期望值给出了结论。众多离散的圣母分支中,总有一支可以做到。
“那些罐子,”他说道,“我有过奇怪的……梦。”他几乎说出了“冥想”。
“意料之中。”她简短地跟他说了女性肉体在其中的应用。
“也用来制造香料?”
“我们认为是。”
“恶心!”
“幼稚。”她斥责道。
在这种时候,他非常讨厌她。一次,他因为圣母将自己与“人类常见情绪”割裂而责备她时,她也给了他一模一样的回答。
幼稚!
“可能没法治了,”他说道,“这是我个性中可耻的缺陷。”
“你想跟我辩论道德吗?”
他觉得自己听出了怒意:“我连道德伦理都不想辩论。我们的行为基于不同的准则。”
“准则通常是缺乏怜悯的借口。”
“我难道在一位圣母口中听到了良心的回音?”
“惨了。要是我的姐妹们认为良心控制了我,她们会将我流放。”
“你可以被屠杀,但不能被控制。”
“非常好,邓肯!我更喜欢你公开门泰特身份之后的样子。”
“我不信任你的喜欢。”
她大声笑了:“和贝尔真像啊。”
他呆呆地盯着她,她的笑声突然让他产生了灵感:要如何才能逃出这所监狱,免于贝尼·杰瑟里特持续的操控,活在自己的生活里。逃生路线并不在机器里,而是在姐妹会的缺陷中。她们的确信,确信牢牢地关住了他——这就是他的逃生路线!
什阿娜知道!这就是她在我面前摇晃的诱饵。
不等艾达荷开口,欧德雷翟接着说道:“跟我说说其他的生命。”
“错。我认为它们是一个连续的生命。”
“没有死亡?”
他用沉默作答。一系列的回忆:死亡如同生命一样信息丰富。光是被雷托就杀了那么多次!
“死亡不会中断我的记忆。”
“一种奇怪的永生,”她说道,“你知道,不是吗?特莱拉尊主重生了他们自己。但是,你——在同一个肉体里混入不同的死灵,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去问斯凯特尔。”
“贝尔确信你是个门泰特。她会高兴的。”
“我不这么认为。”
“我会设法让她高兴的。天!我有这么多问题,都不知道从哪儿开始了。”她左手托着腮帮,研究着他。
问题?艾达荷的头脑里产生了门泰特的需求。他让那些他问过自己无数遍的问题自己移动,形成它们的模式。特莱拉人在我这里寻求什么?他们应该不会把这个死灵所代表的所有生命都植入这次转世之中。然而,他拥有所有的回忆。我现在的这个版本内与那些生命究竟有着怎样的宇宙间的联系?这就是线索吗,能解开他在巨笼里陷入的幻象?半记忆在头脑内形成:他的身体处在温暖的液体之中,管子喂给他食物,机器向他输入信息,特莱拉观察者探查着他,问他各种问题。他感觉到半休眠的自我发出了喃喃的回应。声音没有意义。他听外语般听着自己嘴唇里发出的声音,但是,他知道这其实是普通的加拉赫语。
他在特莱拉行为中感知到的广阔让他敬畏。他们调查了一个没人敢碰的宇宙,只有贝尼·杰瑟里特才敢触及。贝尼·特莱拉这么做是为了自己,但这并没有损害到它的宏大。不断重生的特莱拉尊主就是勇于挑战的奖赏。
变脸者仆人能拷贝任何生命,任何头脑。特莱拉梦想的广阔和贝尼·杰瑟里特的成就一样伟大。
“斯凯特尔承认有穆阿迪布时期的记忆,”欧德雷翟说道,“你可以找机会跟他对对笔记。”
“这种永生是谈判筹码,”他警告道,“他不会卖给尊母吗?”
“可能吧。来吧,跟我一起回到你的舱房。”
在他的工作室,她示意他在控制台前的椅子上坐下,他不知道她是否仍在追着他的秘密不放。她朝他弯下腰,操作着控制键。上方的投影仪投射出了一片沙漠,地平线尽头满是移动的沙丘。
“圣殿星,”她说道,“沿着赤道的宽阔地带。”
他激动了:“沙鲑,你说过的。但是,有新沙虫吗?”
“什阿娜觉得快了。”
“它们需要大量的香料作为催化剂。”
“我们在那里赌下了大量的美琅脂。雷托跟你说过催化剂,是吗?你还记得什么有关他的事吗?”
“他杀了我这么多次,一想起他就让我觉得疼。”
她有沙丘星上达累斯巴拉特的记录来印证:“他亲手杀的,我知道。他用完你了就把你扔了?”
“有时我会达到他的期望,并被允许自然死亡。”
“他的金色通道值得吗?”
“我们不理解他的金色通道,也不理解打造它所需的发酵。”他说道。
“有趣的选词。门泰特认为暴君时代是发酵。”
“发酵成熟就进入了大离散。”
“大饥荒也起到了作用。”
“你认为他会没预见到大饥荒?”
她没有回答,而是沉浸在他的门泰特见解里。金色通道:人类“爆发”进入宇宙……再也不会局限于某个行星之上,受制于单一的命运。我们的鸡蛋已不在同一个篮子里。
“雷托认为所有的人类都是一个生物体。”他说道。
“但是,他把他的梦想强加在了我们头上。”
“你们厄崔迪总是这么做。”
你们厄崔迪!“你已偿还了欠我们的债?”
“我没这么说。”
“你喜欢目前的困境吗,门泰特?”
“沙鲑已作用了多久?”
“超过八个标准年了。”
“我们的沙漠生长得有多快?”
我们的沙漠!她示意他看投影:“它已经比沙鲑出现之前大了三倍。”
“这么快!”
“什阿娜认为很快就能见到小沙虫了。”
“它们长到两米左右才会钻到表面。”
“她是这么说的。”
他用一种冥想的语气说着:“每一条都有雷托在他‘无尽梦境’中珍珠般的意识。”
“他是这么说的,他从未在这些事上撒谎。”
“他的谎言更加巧妙。和圣母的一样。”
“你是在指责我们撒谎吗?”
“什阿娜为什么要见我?”
“门泰特!你以为问题就是答案。”欧德雷翟装作失望地摇了摇头,“她必须尽可能多地了解作为宗教崇拜中心的暴君。”
“哈!为什么?”
“对什阿娜的崇拜已经扩散。它已遍及旧帝国内外,来自拉科斯幸存的教士在四处宣扬。”
“来自沙丘星,”他纠正了她,“不要把它看成是厄拉科斯或拉科斯。那会迷惑你的头脑。”
她接受了他的纠正。现在,他已完全成了个门泰特,她则耐心地等待着。
“什阿娜跟沙丘星上的沙虫说话,”他说道,“它们做出了回应。”他迎着她质询的目光,“又打算搬出你们的护使团了,嗯?”
“在大离散时期,暴君的别称叫杜尔和古杜尔。”她说道,往他的门泰特无瑕里输入着信息。
“你有个危险的任务要派给她。她知道吗?”
“她知道,而且你可以让任务变得安全一些。”
“那就向我开放你们的数据系统。”
“没有界限?”她知道贝尔会做出什么反应!
他点了点头,不敢妄想她会同意。她是否猜到了其实我急需的就是这个?这里保存着他如何才能逃脱的全部知识。无限制地接触到全部信息!她会觉得我只是需要自由的幻觉。
“你会成为我的门泰特吗,邓肯?”
“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我会和顾问团讨论你的请求,并给你答案。”
逃生之门开启了?
“我必须像尊母一样思考。”他说道,在摄像眼和那些会权衡他请求的监视者面前辩解着。
“还有谁能比与默贝拉一起生活的人更胜任呢?”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