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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厚黑日常 正文 第一二六章 胖哥儿

所属书籍: 大清厚黑日常

    张廷玉大儿子的一生,就以这样一个耻辱的名字开始了。

    当然,现在他还小,不知道这个即将伴随自己大半辈子的小名到底意味着什么。就算是他知道,他那黑心的娘也不会因此而怜惜他。

    没错,就是这个名字,坚决不改,谁改我跟谁翻脸!

    这孩子太丑,太胖了。

    顾怀袖幽幽醒转的时候,天是黑的,外面刚刚敲过了四更的锣,门窗都闭着,不透风,就怕月子给吹着了。

    外头冷得厉害,寒风阵阵,丫鬟们不敢睡,都在外面守着。

    孙连翘熬了一阵,将医术翻出来在灯下头看,不过看着看着也打了瞌睡。

    二爷看奶娘照顾着孩子,也在外头看书。

    这会儿顾怀袖睡了个胡天胡地一醒,只觉得浑身舒服,肚子也一下没了,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她嘶哑着嗓子叫:“青黛……”

    丫鬟们齐齐来看,青黛更是直接喊了一声“二少奶奶醒了”。

    顾怀袖被扶着微微起了半个身子,还是窝在被子里,头发解散了搭着,整个人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秀气。她擡眼,便看见张廷玉抱着孩子过来,一皱眉:“我看看他。”

    生完孩子看了一眼,就晕了过去,只记得那小子忒胖。

    张廷玉眉头微微拢起来,将孩子递到她怀里,看她动作也生涩,又将那眉头舒展开:“当真不换个小名儿?”

    顾怀袖没回答他,只是看着小娃娃的脸,这会儿正睡着。

    小嘴看上去粉粉嫩嫩的,脸却因为婴儿肥而撑在襁褓里,顾怀袖伸出手指却戳孩子的脸,一戳没戳到骨头,满满手感都是肉……

    这一瞬间的感觉,真是复杂得难以言表。

    顾怀袖颤抖着手指擡手抚额:“这么胖的东西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吗……”

    张廷玉道:“兴许是你孕中吃太多……”

    “你闭嘴!”

    她斜他一眼,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都说孩子生下来粉雕玉琢,这一个脸是皱的我能理解,可这么胖是为了哪般?!你胖吗,我胖吗?你再看看他胖吗?!”

    屋子里的丫鬟们都默然无语了。

    张廷玉也无言了,他过去将小胖跟小胖他娘都圈在怀里,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别人,只道:“现在孩子还小,婴儿肥,看不出什么来的,我看这小子眉毛像我,眼睛像你,鼻子也像我,嘴巴好像谁都像这么一点。”

    顾怀袖搂着孩子,只觉得沉沉地,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她不像是把孩子抱在怀里,而是像把全世界抱着。

    过了许久,她才想起来讽刺张廷玉:“孩子脸都还没张开呢,你就看得出五官了,从古至今说什么眼睛鼻子像谁谁谁的都是瞎扯!你也瞎扯!”

    张廷玉看小胖在襁褓里缩了缩脖子,只当是吵到他了,忙叫顾怀袖别说话,不过一转眼孩子就嘴巴一张“呜哇哇”地哭起来,二房这里上上下下都乱了。

    小胖还不能睁眼,这会儿睡得正香,被人戳着脸戳醒,委屈极了,干吼着就要让他们闭嘴。

    顾怀袖气不打一处来:“熊孩子,看你长大我怎么收拾你!”

    一说还不行,一说哭得更厉害了。

    张廷玉一个头两个大,连忙抱孩子去:“得得,二少奶奶你歇了吧,才生完孩子好好养养,抱孩子的事儿交给我。多小一个娃,你跟他计较什么。”

    也不是她想跟孩子计较,实在是这小子太胖啊!

    她幻想之中的孩子,至少应该漂漂亮亮,眸子黑黑,脸蛋白白,男娃看着聪明坚毅,女娃看着娇俏可爱,结果生出来个大胖子你这不是逗我吗!

    顾怀袖能忍?

    她不能忍!

    可偏偏张廷玉能忍,抱着个胖球还当了块宝。

    顾怀袖气得缩到被子里去,让青黛扶了自己一把,瞪着张廷玉,看了看那“巨婴”,又看了看张廷玉已经很快熟练起来了的抱孩子的手法,眼底却不知怎的掉了泪。

    孙连翘刚刚从书案上起来,进来便看见,只道:“坐月子你就高兴的坐,别掉眼泪。这一回可要把身子养好,吹不得风,也别往屋外头走……”

    “多谢嫂嫂多费心了,这几个月来也真是处处都在麻烦着你,这会儿……”

    这会儿孙连翘竟然还在,也着实让顾怀袖惊讶了一把。

    她原本只是看着张廷玉抱着孩子,却从不曾想能看见这一幕竟然是这样的百感交集,若是她第一个孩儿能活下来……

    顾怀袖垂下了眼帘,只道:“我不过高兴的。”

    孙连翘给她把了把脉,只道:“一切都好,配着我开的方子,这一个月里多进进补,吃些好的也就成了。你才醒,厨房那边可准备了东西?”

    青黛立刻道:“厨房早准备着了,这会儿石方师傅还没歇,二少奶奶您要吃什么,让石方给做去。”

    孙连翘忙阻止道:“要忌口,不是做什么就能吃什么。我桌案上医书旁边放了一张方子,你拿过去让厨子照着做。这一个月我会陆续写一些方子来,只盼着把二少奶奶这身子给调理好,不留什么后患。”

    于是,青黛便拿了方子去厨房那边张罗。

    石方还在火炉子旁边没有睡,两个给他打下手的小厮却已经脑袋一点一点就要睡过去。

    他睁着眼,看着外头快要亮了的天,想着二少奶奶兴许天亮就醒了,还是熬个粥。

    不料前面忽然有急促的脚步声,青黛上了台阶,轻轻叩了叩门,外面冷得厉害,冻得她缩手缩脚。

    “石方师傅?”

    “青黛姑娘?”

    石方一下起身,过去拉开门。门外头递过来一张方子,青黛道:“顾家少奶奶让按着这个方子做,说是给二少奶奶调养身子的。”

    将这方子一扫,石方道:“这个需要花些时辰,怕要二少奶奶先吃点别的什么垫着了。”

    青黛道:“二少奶奶刚醒,还跟二爷在屋里说话,也没叫饿,想必是生产时候喝下去的小半碗参汤还顶着,你慢些着做,我还要回去伺候着。”

    “成,青黛姑娘去吧,我这会儿忙活起来了。”

    石方捏着方子,背着屋里的亮笑了一下,看上去也挺开心。

    青黛这才一笑走了两步,不过回头又记起什么,连忙跑回来,从袖里摸出一把银锞子递给他:“今儿府里喜事,伺候着的人人都有。”

    这一回,青黛才转身离开。

    回了厨房,石方将那一把银锞子分了大半给两个还在打瞌睡的小厮,只道:“二少奶奶赏的。”

    两个小厮被这从天而降的好事给砸中了,看着这银锞子的分量可一点也不清,连忙接了点头哈腰的。

    石方则走到那还烧着的火炉上头,将上面一只温着的石锅给拎了下来,而后将里面炖了许久的汤给倒掉。

    后头一个小厮立刻着了急:“哎,石方师傅,这炖了大半宿的东西倒掉干什么呀?”

    石方道:“做新的。”

    照着方子上头的做就成了。

    他重新张罗了起来,后面那小厮却觉得可惜。这两个人得了赏赐,都上来给石方打下手,几个人在厨房里忙活了起来。

    天将亮的时候,补汤已经炖好了,丫鬟们端着递了进来,顾怀袖已经又小睡了一回。

    她喝着汤,只问了一句:“小石方可睡下了?”

    “奴婢们去端汤的时候看见还在收拾,没睡呢。”丫鬟们道。

    顾怀袖道:“让他早些睡,明早屋里的吃食换个厨子做,二爷不挑嘴,我晌午再起来吃。”

    “是,奴婢这便去说。”

    小丫鬟连忙跑腿儿去了。

    张廷玉就坐在她榻边,道:“你还是这样偏心着他,什么叫爷的嘴不挑?”

    汤是孙连翘开的方子,喝起来自然不如寻常的汤,可顾怀袖也知道身子最要紧,憋着一口气给喝下去,喝完了松了一口气,却笑张廷玉:“说你嘴不挑,不是夸你呢吗?”

    这样的夸奖还是不要有的好。

    张廷玉想想顾怀袖这一张嘴,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了。

    他叹了口气,看天还早,只道:“你再睡一会儿,我一会儿把孩子给奶娘看着,也回去补个觉。”

    看看二爷眼窝都青了,便知道也是累极。

    她点点头,又回了被子里,闭上眼睛很容易就睡过去了。

    张廷玉小心地把小胖子交给了奶娘,这才轻轻摸了摸顾怀袖光滑饱满的额头,起身去了。

    屋里亮着并不明亮的灯,昏暗而暖黄的一片。

    张廷玉只觉得这时候便是好的,万籁俱寂,他的心也安安静静地。

    顾怀袖坐月子坐了不短的时间,张府这边礼物真是流水一样地进来。

    转眼就到了顾怀袖出月子的时间,她才觉得自己整个人骨头都酥了一圈,下地起身伸了个极其不雅的懒腰,就听见那烦人的小胖子的哭声了。

    奶娘哄着小胖子,顾怀袖一听就头大:“孩子抱过来我看看。”

    结果奶娘刚刚抱了孩子来,得,顾怀袖手沉了一下,差点没保抱住:“你们定然是哄我,说什么这孩子生下来七斤六两,我怎觉得他生下来最起码得有十斤?”

    奶娘讪笑:“娘胎里就有十斤的还从没见过,这……”

    这当然是玩笑话了。

    屋里炭火烧得暖和,顾怀袖穿着白底银花的薄袄子,有水红色的镶边,看上去明丽鲜艳,一张脸上不施粉黛,皮肤却透着玉色莹润。

    人从月子一出来,整个人气色直直往上拔了一截,原来看着总带着一种隐约的病气,可现在却消减一空。

    她一抱孩子,他倒一下不哭了。

    小胖子眼珠子已经睁开了,乌溜溜的,还真大,就是被两颊的肥肉给挤着,地方太小眼睛太大也是个麻烦啊。

    顾怀袖没忍住抱怨道:“我就说怀着的时候怎么饿得那么快,多半都是这小子给吃了啊!这五官拆开来看样样都是好的,合在一起看着我怎么这么堵心呢?”

    这一回,奶娘不敢接话了。

    小胖少爷虽然胖了些,可看着还是可爱的,尤其是一双眼睛那个漂亮那个机灵劲儿,人来了就会笑,见着什么老爷啊老夫人啊大爷啊四爷啊大少奶奶之类的,笑得别提多甜了。

    一个一个多月的小娃娃似乎能分辨出谁跟他最亲近一样,都说这孩子聪明得厉害。

    又有人说了,二少奶奶跟二爷这种肚子里九曲十八弯不知多少心思的人,结合起来生的孩子,铁定一小祖宗啊。

    到底小胖子往后什么样,往后才知道。

    现下,顾怀袖只担心一个问题。

    怎么给孩子减肥呢?

    现在他饿了就喝奶,不给吃就哭,扯着嗓子哭怎么也劝不住。

    孙连翘也说了,孩子这时候长着身体呢,劝她别动那什么给孩子减肥的歪心思,除非这孩子不是她亲生的。

    想起孙连翘那嫌弃又抽搐的表情,顾怀袖也郁闷了。

    听说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刚刚生下来看着胖,长大了就变瘦了,女大十八变,男大也十八变,越变越可爱,就是这个理儿!

    给自己做着心理安慰的顾怀袖坐到了炕桌边,逗弄着孩子。

    “会叫娘吗?我是你娘,来张口……对,张口……”

    “咿咿呀呀、呜、呜呜……”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声音……

    顾怀袖戳他脸:“你怎不是个天才呢?人家天才宝宝两个月就能说话了,撑死了你就是个调皮捣蛋鬼!”

    “你干什么又戳他呢?回头脸戳破了,看你往哪里哭去。”

    张廷玉才忙活完外面的事情,就赶紧回了家里准备抱老婆抱儿子,谁想刚进门就看见顾怀袖那尖尖的手指头伸出来戳戳孩子,又捏了捏小胖子的脸,顿时无语。

    “我是他娘还是你是他娘啊?戳戳又不少块肉……”

    不,戳戳要是能少块肉,那就好了……

    顾怀袖脑海之中已经浮现出了一大堆给婴幼儿减肥的残忍方法,不过随着张廷玉一点她眉心,叫她把抱着孩子的魔爪给放下,这一大串神奇的方法就这样随着张廷玉这天外飞仙一般的一指头给……

    飞了。

    顾怀袖朝天翻着白眼,任由张廷玉把孩子抱了过去,兴许真是儿子跟他爹亲近,那小子一见了张廷玉眼睛就微微地眯着,小手还没力气,只知道半空里毫无意义地抓握。

    脸颊鼓起来跟包子一样,丑得厉害。

    顾怀袖一看就差点晕过去,张廷玉还拿着短笛在嘴边吹,培养培养儿子的高尚情操。

    任由他在那边逗孩子,顾怀袖只将放在炕桌上的一本手劄打开,提了一管羊毫小笔,便在上头写了几个字。

    “三十七年十一月廿二,二胖奇丑如旧,肥胖不减,五官拼凑再丑一层,思其将来之相貌,实则无解。呜呼哀哉,其父甚爱之,愚不可及,蠢属第一。今日得减肥之秘法,待吾儿长成,且观其时之相貌,一胖则减一分美,十分胖则丑不可耐。余之忍耐,已至极限,此子甚丑,甚丑!”

    写完,顾怀袖还去翻了翻前面,整本手劄大致从她生下小胖子的第三天开始,内容无非就是“二胖很胖”“二胖很丑”“二胖越长越丑”“二胖他爹有眼无珠”“二胖跟他娘想象的路线完全不一样”“二胖需要减肥”……

    一本二胖手劄,字迹歪歪扭扭,一点都不像是出身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写出来的。

    张廷玉看见顾怀袖又在写,脸都黑了一半,只无语道:“你那字,若是叫小胖子往后翻到了,定然能被自己儿子嘲笑一辈子!”

    “呸!”顾怀袖冷哼了一声,“我还没嫌弃他长得丑呢。”

    他娘是个大美人,他爹虽不说帅遍全京城,好歹也是玉树临风风流潇洒这一个型儿的,怎么也不该生出这么丑的儿子来呢?

    “难道这就是传说之中的物极必反?”

    顾怀袖嘀咕了几句,最后又把自己的手劄扔给张廷玉,把孩子朝自己怀里一抢,道:“你去把我手劄重新抄上一遍,换个好看的字体,孩子我先抱着……”

    小胖子“呜呜啊啊”地叫,在他娘怀里眯眼看着张廷玉,张廷玉一脑门子官司。

    他认命地从炕桌旁边又拿了备用的一本手劄,用自己漂亮的小楷将顾怀袖写的那些东西给誊抄上去,“从没见过你这样当娘的,回头等着白日酒,我看你怎么面对众多的宾客!”

    距离白日还有五十多天,顾怀袖才不着急,怎么着也是过年之后了。

    想来她儿子不会横着长……

    哎,不对,这话说不得,好的不灵坏的灵啊。

    张廷玉抄着劄记,末了一换馆阁体,只道:“权当是练字了。”

    顾怀袖没好气道:“孩子都生了,你也只是个举人。”

    “举人已经很厉害了好么?”张廷玉简直无奈了。

    在普通人家,一个秀才都能高高在上了。童生都不与商同座,秀才进县衙没人敢打。到了他这举人的地步,就是大喇喇朝着江宁府府衙里面指着知府老爷鼻子骂,也没人敢治。要想打他一个举人,要层层上报,打手心都只能老师来,更甭谈什么杖责。

    只是在张家,一个小小的举人还真算不上是什么。

    张廷玉只能生生地忍了这口气,一面加重了手上写字的力道,写那“丑”字的时候,带着铁画银钩的味道,只道:“爷我虽还没参加会试,这会儿已经是二甲第一……”

    二甲第一?

    顾怀袖怔了一下,看向张廷玉。

    张廷玉却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只一笑道:“二甲第一也不错了,别嫌弃,一甲前三太惹人注目,对咱们家不大好。”

    “……”

    顾怀袖低头,只道:“你也终于算是熬出头,不压着你便好。”

    即便是中了后面几名又怎样?

    如今两个人的日子安安稳稳,而新的路已经在脚底下了。

    转眼就到了孩子百日,张廷玉广发请帖,邀请自己认识的人都来。

    到底是他头一位公子,府里人碍于顾怀袖死活不改给孩子的小名,只叫“胖哥儿”,本来办百日这种事情应当是极其喜庆的,可偏偏他们小少爷叫做“胖哥儿”,这不是逗呢吗?

    要给人说出去,咱们少爷叫胖哥儿,您一定觉得咱们在逗您是吧?

    可咱少爷真的叫胖哥儿。

    对,您没听错,就是胖哥儿!

    天知道张廷玉写请帖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反正……呵呵,二少奶奶挺高兴就是了。

    这一位姑奶奶整日里琢磨着等孩子长大了给他减肥,可怜胖哥儿从小富态,等他长大了回忆起小时候那段艰辛岁月,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感叹自己能活下来都亏了自己这慈父啊!

    抓周之日宾客盈门,顾怀袖也微微抹了淡妆,看着艳色逼人。

    而今她可厉害了,有孩子,夫君不纳妾,还是江宁乡试的头名,自个儿这容貌不消说,张府里什么事儿都要听她指示……

    上上下下,竟然没一样比别的人差。

    来看她的夫人们不是这个比她差,就是那个不如她好,女人跟女人都要计较一番的。

    也许,她们唯一的安慰就是胖哥儿比较丑。

    可这孩子才几个月呢?

    即便是用胖哥儿丑来安慰自己,可一瞧着人胖哥儿那乌溜溜的一双眼,众人便都心虚起来,再不敢说什么了。

    张府门口车来车往,好不热闹。

    一顶搭着藏青色绒布的轿子,停在了不远处,钟恒缩着手,这才过了年没多久,天气还冷:“您进去吗?”

    礼已经先送到了,可怎么在半路上停下来?

    沈恙坐在里面抠扇子,只将一把扇面都抠烂了,踩在脚底下,只道:“那胖哥儿想来是个壮实的小子,不必进去看了,江南那边急,打道通州码头。”

    钟恒无语暗叹,还是跟着走了。

    府里面,顾怀袖风风光光,待人接物,迎来送往。

    等到张英与张廷瓒上朝回来,才正式开始了百岁宴席。

    张英担任过会试的主考官,乃是当朝大儒,往后张家多好,别人家的孩子上学还要特意请先生来开蒙,到了张家,一门父子将来多少个进士?

    等到胖哥儿需要开蒙的时候,张廷玉也该中了进士……

    人们都说了,到时候怕要请个状元来才能好好给胖哥儿开蒙了。

    孩子脑袋上还有胎毛,前面一百日有惊无险地走过来。

    胖哥儿顺利得多了……

    张英连朝服都还没换下来,就直接进来了,桌上摆着糖和花生,宾客们却都围着孩子。

    顾怀袖见到张英进来,都跟众人一起行礼。

    张英连忙摆手,顾怀袖则将死沉死沉的胖哥儿抱给了张英,张英用自己粗糙苍老的手掌摸了摸胖哥儿的额头,看孩子对着自己笑,露出还没牙的两排牙床,也跟着乐呵起来:“好小子,真不怯场!”

    宾客们也是大笑,而后看张英将胖哥儿抱过来坐下。

    胎毛没剃,剃头师傅已经来了,要给孩子把头发剃掉,只在后脑勺上留下一撮。

    剃头师傅说,胖哥儿长得好,富态,以后是个有福气的。

    顾怀袖尴尬地笑笑。

    孩子剃了头,留了一撮百岁毛,这意思却是长命百岁。

    一看成了,胖乎乎的娃娃跟年画上画的一样,众人都笑了起来,连声说着恭喜的话。

    胖哥儿哪里知道那些啊,一下就被众人的声音给吓哭了。

    小孩子眼底的世界光怪陆离,根本不懂大人们到底在喊什么。

    张英已经激动不已:“这孩子出生时候便沉手,这会儿抱着已经有些分量了,肯定长命百岁的。”

    张廷玉自然附和,“是我儿子,长得壮实应该的。”

    顾怀袖眼皮子一跳,又是没话了。

    众人看着胖哥儿穿得厚厚的,红红的小衣裳裹得他跟个球一样,中气十足地哭着,嘴巴张得老大,仰着脸就开始掉金豆豆,竟然笑得更厉害了。

    顾怀袖听见张廷玉那话,只站在他旁边使劲儿地悄悄掐了张廷玉的腰:“不愧是你儿子,真是丑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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