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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难为 番外 番外 皇帝难为之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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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襄仪大长公主对于明湛提议她留在宫事,也十分不解。

    毕竟卫王妃是明湛的亲娘,有卫王妃坐阵的后宫,对于明湛,才是最稳妥的。

    明湛不仅让出宫务大权,还每日过来对襄仪大长公主献殷勤,不论襄仪大长公主是不假辞色,还是面无表情,明湛都是笑嘻嘻的。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有时候,俗话真是前人智慧的结晶。

    饶是襄仪大长公主对于太子殿下这连番的示好也有些松动,私下问魏太后,“太子一直是这个脾气么?我以往听说他脾气可不大好,不是拿砖头砸破了福昌家小子的头么?”

    魏太后心里不搁事儿,直接道,“都是福昌家小子做事儿不地道,险些坑了明艳。这边说要娶郡主,那头儿通房丫头大了肚子,嗯,明湛那会儿还小呢,有些,嗯,冲动。”

    襄仪大长公主还在皱着眉琢磨太子殿下的性情,魏太后忽然咯咯笑起来,转头对襄仪大长公主道,“明湛说的那笑话儿真好乐诶,我起码得乐上三天。”说着,拍大腿又是一阵欢乐的笑声。

    神哪,襄仪大长公主觉得自己都羡慕死魏太后了,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有傻福的人哪。

    说起来,魏太后心理素质并不算好,遇事慌神儿,哭哭啼啼毫无主见,不过她有个让许多人羡慕嫉妒恨的优点:天生的神经粗。先帝时,多少千娇百媚玲珑剔透的宫妃千种心肠万般思量的盘算,就连方皇后也是耗尽了一世的心力,香消玉陨。

    独魏太后,这个空有一张漂亮皮囊的小宫女,她愚钝到即便生了两个儿子,方皇后也未把她当过做对手。可是,她却活了下来,一直活到儿子登基,母仪天下。

    明湛已经找到了哄魏太后的方式,他每来天请安必定要给魏太后讲个笑话。以前,魏太后没有听笑话的习惯,主要原因是那些人讲的她听不大懂,也不觉得好笑。明湛却是专门儿捡了那些市井易懂的来哄老太太开心,一试果然奏效。

    魏太后如今觉得自己就指着明湛一天一笑话活了。

    襄仪大长公主回朝,本就是不大不小的一件事。不过老太太不仅回来了,还一回来就住进了宫里,掌管宫务。敬敏长公主、泰阳长公主、福昌长公主通了气儿,姐妹三人以给魏太后请安的名义,联袂进宫探望她们唯一在世的姑妈。

    “姑妈去了山上,整整两年不肯回来,侄女们都想您了。”这种场合向来是敬敏长公主先开口,既亲热又不失礼数。

    福昌长公主素来嘴甜,笑着恭维一句,“姑妈愈发慈悲了。”

    泰阳长公主只是静默的坐在一旁,并不说话。

    “我也觉得姑妈的精神比原来在帝都时还要好。”敬敏长公主带了几分羡慕,“山上清静,下次姑妈再礼佛,也叫上我,我跟您一道去。”

    襄仪大长公主笑,“你们一个个家里事多的很,今天娶媳妇,明天嫁女儿的,哪里离得了你们?我就是叫了,你们也没空闲。”

    襄仪大长公主玩笑似的一句话,倒让敬敏长公主与福昌长公主心头一酸,这两人,一个嫁女儿时女儿意外身亡,一个媳妇没娶着儿子进了寺庙,各有各的伤心。倒是泰阳长公主神色安然,心里再次十二万分的庆幸自己下手快,为儿子把淑仪郡主娶回了家。媳妇不但一口气为她生了两个孙子一个孙女,管家性情都不错,她们婆媳关系也非常好。将来太子登基,媳妇的封号自然要更进一步,儿子也要进一步,就是嫡次孙,日后也可以封爵。想自己守寡二十几年,终于苦尽甘来,泰阳长公主唇角轻轻挑起了个微小的弧度。

    儿媳妇要做公主自然好,而且又是太子的同父姐姐,自幼养在卫王妃膝下的,情份到底是不同的。说起来,镇南王府这几个女孩儿,宁国郡主自然无人掠其锋,接下来就轮到自己的儿媳妇了。太子是不会亏待明艳的,不过这种公主开府的事儿非常要命,泰阳长公主当初就吃了极大的苦头儿。

    想到此处,泰阳长公主柔声道,“安悦姐姐随着郑姐夫去了江南,姑妈回来,见过开浚了么?这孩子真是出息,小夫妻两个在帝都,虽说家,到底有千种事情要打点。他第一不误朝廷的差使,第二人情往来周全,真是难得的好孩子。”

    襄仪大长公主的后嗣就只有这么一个外孙了,听泰阳长公主提起,也难免开怀,“是啊,我看他比两年前又高了许多,人也稳重了。”

    泰阳长公主笑吟吟地奉承着,“有一回开浚和绍明到家里喝酒,来给我请安,那样的模样斯喜欢。叫我说,这模样性子也只有安悦姐姐能教养出来罢。只可惜我没个女儿,不然定要抢回家做女婿的。”

    倒是一旁的敬敏长公主与福昌长公主颇觉得奇怪,泰阳长公主与襄仪姑妈向来不大合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泰阳长公主几句话过去,已经说到重点上,“太子对手足非常关心,听说三公主府连宣太医,便有心去瞧瞧三公主。太子素来低调惯了,只穿了常服,那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竟然推捼,三驸马低声下气的说情也不顶用,还是递了张银票才见着了三公主。这事儿传出来,真是打脸。”泰阳长公主以春秋笔法略略点明事情经过,首先,太子虽是常服,可驸马你们是认得的吧,再有脸面的奴才,那也是奴才,竟然不把驸马看在眼里,还给太子碰个正着……言下之意,泰阳长公主就不必多说了。

    敬敏长公主是明湛正经岳母,而且,与将来的皇帝搞好关系,百利而无一害,遂接口唏嘘道,“是啊,我往日间出去的时候也少,竟不知道她们小一辈受了刁奴的委屈。若不是太子眼见,我真不敢相信呢。唉,说起来也是抬举太过了。”

    敬敏长公主的乳母也已经荣养,不过,她与乳母的关系不错,也不好以偏盖全的就说乳母们全都不好,继而叹道,“这也是三公主的性子柔弱了些,这乳母呢,也可恨了些。太子与三公主是姐弟,姑妈也知道,太子素来最护短儿的,尤其是对姐姐妹妹的,”顾忌到福昌长公主的面子,敬敏长公主也未提及板砖四爷当年的光辉事迹,温声道,“太子见公主竟受了刁奴的辖制,当下便把人绑了。姑母是咱们皇室的辈份最长之人,我们姐妹呢,如今一个个的都做了婆婆做了祖母,脸皮也厚实了,谁也委屈不着咱们。只是可怜她们小一辈,若都是这个情形,出嫁的这三位公主着实受了不少委屈呢。就是宫里还有四公主、六公主年纪小,也少不得为她们虑一虑。都是金枝玉叶,公主开府原是为了让公主过的顺畅,太子心疼姐妹,我们心疼侄女,姑妈您难道不心疼侄孙女?”

    敬敏长公主的生母是方皇后,不过她为人与其母并不大相同,说起话来方方面面的周全,令人如沐春风,“叫我说,太子真是一番好意,都是为了让公主们过得舒坦。我这些微的妇人见识,也不知道对不对?只是自听说三侄女受了委屈,我这心里也很不好过,更别说皇上了。自来皇上对公主们都是极宠爱的,向来视若掌珠呢。”

    福昌长公主也跟着附和几句,她是想着什么时候讨的太子高兴,好把儿子从寺庙里解救出来呢。

    三姐姐各有各的盘算与立场,不过有一点儿是一致的,她们对太子的提议是双手双脚都赞同的。

    襄仪大长公主却是持不同意见,沉吟一时方开口道,“这些事,我也听说了。咱们都是公主,自打娘胎下来,有多少时间是在母亲们面前,又有多少时间是乳母陪伴的呢?在宫里时,一应吃穿住行,乳母都要操心安排,日夜相伴,名份上虽是主仆,感情上更胜亲人。像三丫头这样的乳母,我也是平生罕见,就是推出去斩了也不冤枉她。只是咱们也不能因为一个刁奴,就将所有的乳母都视为坏人吧?唉,当年顺慈夫人的慈爱犹历历在目,若无顺慈夫人之义举,先帝怕早被奸妃所害。如今才过了三天半的太平日子,怎么便将乳母们的情份忘了呢?”

    顺慈夫人是先帝的乳母,先帝的母亲孝贞皇的早逝,虽先帝早早被立为太子。当时,后宫权妃一心想扶槙自己的儿子顺王上位,经常性的有事儿没事儿的给先帝上眼药,干了不少抹黑先帝的事儿。那会儿方皇后还只是太子妃,虽然襄仪大长公主对于方皇后十分不喜,也不能否认,方皇后对于先帝能顺利登基起到了极大的帮助。在一次皇家围猎心惊了马,从马上掉下来,摔断了一条腿,虽性命无忧,却成了瘸子。

    哪怕未立太子,一个瘸子也不能担当一国储君的重任,何况德宗皇帝并非只有先帝、顺王两个儿子?

    权妃气红了眼,转而改支持皇五子襄王,她就是别了一条心,死都要拉先帝下马的。

    因当时权妃掌后宫,哪怕她早对先帝一系恨之入骨,面儿上工夫也星点儿不能少的,譬如先帝年长,权妃是庶母,俩人早斗成乌眼鸡,可是在德宗皇帝跟前儿还要表现的谦谦和和,这对先帝而言并不是难事,先帝的性子是出了名儿的温和。权妃做足姿态的宣召先帝的乳母顺慈夫人问询先帝的生活安居,乳母在宫廷殊而体面的地位,权妃赐了座赏了茶。

    可是顺慈夫人唇角刚呷了一口茶,便口吐鲜血,身了地上。

    这种计谋并不高明,不过,先帝对顺慈夫人的感情是人尽皆知的。以先帝的性子,绝对做不出暗示乳母喝毒药污蔑权妃的事来。先帝,不是这样的人。

    看到乳母心至极,虽然这件事最终也没追查出个头绪,只拿了一溜儿的替罪羊了事。不过很明显,权妃的嫌疑最大。

    也是由此,德宗皇帝冷落了权妃。

    后来先帝登基,封乳母为一品诰命,并且想留乳母在宫里养老,顺慈夫人却执意回了山东老家,哪怕先帝都提拔她的儿子,顺慈夫人也婉拒了,当时顺慈夫人说,“为母者,无不盼着儿孙有出息。不过,知子莫若母,他们不是那块儿料。皇上是天下英主,当予官职与能吏贤臣,勿以老身为念。”子孙也并没有太显赫的官职。

    后来,顺慈夫人近逝,先帝伤心了好一阵子。

    或许也是因为顺慈夫人的原因,在泰阳长公主怒杖乳母时,襄仪大长公主斥责了她。

    这位顺慈夫人无疑是乳母,就是现在襄仪大长公主提起来,也有几分怀念。襄仪大长公主道,“有顺慈夫人这样的好乳母,自然也是三公主府上那刁奴。当初太宗皇帝为公主开府,立下种种规矩,自有其用意所在。乳母们再体面也是奴才,三公主也太和顺了些,故此,起养娇了这刁奴的脾性。”

    “何况,你们别忘了嘉善公主之悲,像三公主这样温顺太过的性情,连个奴才都辖制不住,真的嫁到驸马家里,那也是一府的老少,奴才没有一百也有单呢?还不如这样在自个儿府里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呢。”襄仪大长公主道,“她们年纪娇贵,面软心慈,咱们做长辈的多看顾些,断不能叫她们吃了亏去就是了。你们说,我这样说的有无道理?”

    “姑祖母这话甚是公道。”明湛在外听了几句,抬脚进来,笑着摆手,“姑祖母、岳母、姑姑们都是长辈,不必拘礼。我刚刚看过皇祖母,听说姑祖母、姑姑们在此处喝茶,特意来请安的。”

    明湛这嘴永远是甜的,虽然几位公们深知自己受不起太子殿下的请安,不过明湛这样客气、以晚辈自居,听在耳朵里也是高兴的,虽然未行礼,公主们也纷纷起身,敬敏长公主笑道,“我们进宫给母后与姑妈请安,太子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明湛调皮的眨眨眼,“我有耳报神,听说岳母和姑姑们都来了,自然要过来,一陪说话儿,二陪用膳,三呢,更要陪的姑祖母、岳母、姑姑们开心才是。”

    不说明湛的身份是太子,就是普通男人像他这样风趣的都不多见,女人最容易为情绪所感,都笑了起来,气氛自然更加融洽。襄仪大长公主眼里也闪过一丝笑意,起身将上首之位让于明湛。

    明湛知这位大长公主最重规矩,也未推辞,待他坐下,公主们方各自入座。

    “刚刚我碰巧听了姑祖母的话,的确非常有道理。”明湛笑道,“我是这样想的,公主开府也无妨的,只是不好让公主驸马分居了。像岳母家、福昌姑母都是公主府与驸马家相挨,这样还略略方便些。帝都地方大了去,如三姐姐的府第与驸马家,坐车就要小半个时辰,且不说有刁奴为难。另一方面想,日后三姐姐有了子嗣,孩子们每日要早起,夏天顶着烈日冬天冒着风雪的去给父亲请安,当然,为了孝道,这是应该的。只是也有长辈体恤晚辈之心呢。”

    “为何此事我要与姑祖母说呢,一来您是宗室年高德韶的长辈,二来您性子清正,遇事比我们晚辈到底想的周全,再有岳母、姑妈们也都是公主出身,我们一起来合计合计,到底怎么改一改才好呢。”明湛笑道,“我想了许久,想着公主府照样存在,公主也不必住到婆家去,必竟公主身份高贵,让婆家长辈每日来给她请安,也怪难为情的。不过,倒可以让驸马搬到公主府来。反正府里一应下人都是咱们陪嫁过去的,也不用担心他们偏着驸马。宣召的事儿还是算了,女孩儿脸皮儿薄,就是喜欢怕也不好常常张嘴的。从人伦大义上考虑,公主矜持,驸马不得宣召不能见公主。可驸马正当青壮,也没有苦守的道理,为了公主的颜面,没有妾室,身边儿还能没有通房么?我就举个例子,像我大姐姐是给泰阳姑妈做儿媳妇,大姐夫人品端正,我听大姐姐说就是在她有身孕的时候想给大姐夫收两个通房,大姐夫都未允准。(当然,这其四爷的功劳就不知道了。)”

    “大姐姐私下对我讲,她与大姐夫感情好,不忍大姐夫受委屈,虽然那两个通房人选是大姐姐一手挑出来的,心里也并不好过。待大姐夫拒绝了,她心里真是开怀。”明湛笑叹,“我想,普天下的女孩儿,心思都差不多。因宣召一事,公主见不到驸马已是伤心;若再因此事,驸马有了通房。公主们嘴上不在乎,心里能不在乎么?”

    襄仪大长公主心道,女人以柔顺为本,几个小通房真不值得入公主的眼。明湛竟然有脸拿自己的姐姐兴例,可见那淑仪郡主也是个好妨的,正想说上一两句,明湛似不经意的笑言,“说起来,大姐姐的性子与安悦姑妈倒有些相像了。”

    襄仪大长公主心知自己女婿也是连半个通房都没有的人,一时间,对泰阳长公主家的事倒不好置喙了。

    泰阳长公主笑道,“亲侄女做了儿媳妇,何况淑仪上知老下知少,我只当她亲女儿一样的待。什么通房侍妾的,我早交待了你大姐夫,不看别人,我们家里是再没这个规矩的。如今家里子孙繁茂,这都是我家绍明的福气哪。”

    饶是泰阳长公主无炫耀之意,福昌长公主那颗心酸的都能拧出酸汁子来了。狐狸精,都是那狐狸精害了她的儿哪!

    敬敏长公主虽与明湛交好,且还顶了岳母的名儿,女儿无福,到底是憾事。心想,还是泰阳皇妹的运气好,给儿子尚了淑仪郡主,如今虽是个郡主的衔儿,架不住与太子情份深呢,好日子在后头呢。

    明湛接着说,“我是男人,并不太懂内眷之事。不过就是我自己,想着每日同老婆亲近还要等着宣召,这心里也不会好过的。姑祖母看是不是这个理儿呢?”

    襄仪大长公主听明湛口齿伶俐,说的天花乱坠,哪怕明湛这样直晃晃的问过来,她也只是委婉道,“我离帝都日久,年纪也大了,脑子也慢了。平日里跟着太后吃吃喝喝的还行,我老了,这些个事,太子就别问我了。”

    “唉,我听着太子说的仿佛有道理,又觉着太宗皇帝仿佛有道理。唉,有刁奴办刁奴,若乳母们都是坏的,也到不了这会儿了。”襄仪大长公主自然不会与明湛硬碰硬,笑问,“太子说是吧?”

    “姑祖母有姑祖母的道理。”

    “既然太子觉得老身说的有理,还是请太子殿下郑重考虑此事!”襄仪大长公主正色道,“三公主受了委屈,要安抚要办人,太子对姐妹手足素来友好,老身再没有不放心的。只是祖制不可轻动,太子三思而行吧!”

    明湛并没有应答,只是唇角一勾,对着襄仪大长公主那张板正的脸露出一个亲切无比的温柔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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