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荒谬的争论
昆州大捷的消息,着实让京兆朝堂震动。这种震动,当然是无比喜悦的。
在此之前,京兆朝臣饱受煎熬,不知道西宁道的局势会怎么样,不知道大永朝堂会不会受影响。
如今天放光明,昆州竟然取得大捷,三十万西燕敌军几乎被歼灭,这个天大的胜利,令京兆朝臣喜不能禁。
昆州大捷传到京兆的时候,已经成为一个传奇了。在朝廷官员收到捷报后不久,京兆百姓也知道了这个事情。碧云骢现世、东风助火攻、士兵死守城这样的事情,在大永百姓中口口相传。
随着西宁道更多的汇报传回来,关于文镇、昆州大战的更多细节也被披露出来。
文镇失守,五万安西府兵遇害;岭南卫接到昆州的告急,提前出兵,是以能击退敌军;赵钰罡、谢同甫通敌叛国,被愤怒的西宁卫士兵杀死,等等这些,就是兵部尚书郑棣恒在宣政殿上的汇报。
西宁卫、岭南卫、西宁道局势,这些都是汇报至兵部的。
“皇上,昆州大捷乃是天大的胜利!岭南卫和西宁卫抗敌有功,昆州刺史沈则敬护城有功,臣以为当下令奖赏,以安士兵的心,以示功赏之明。”
汇报的最后,郑棣恒这样说道。作为兵部尚书,郑棣恒很清楚,西宁卫和岭南卫能够击退三十万西燕敌军,是仗了天时地利人和,这样的胜利,世难再有。
沈则敬和袁焕两个人,在西宁道立下的功劳太大了!
“启禀皇上,关于昆州大捷,臣另有一本要奏。昆州的确是守住了,可是文镇五万安西府兵都没了,西宁卫何有功?依微臣所见,岭南卫也功过相抵。”
在郑棣恒奏言之后。左良哲出列,这样说道,持的,是和郑棣恒不一样的意见。
“侍中大人何处此言?昆州守住了。西宁道守住了,三十万西燕敌军被歼,这就是西宁卫和岭南卫的功劳!”
郑棣恒冷言说道。西宁卫和岭南卫守住了昆州,这天大的功劳任何人都不能抹杀!
“若不是西宁卫士兵打开文镇城门,文镇何以失守?岭南卫没有接到兵部的命令,就擅自离开岭南道,这可是十二万士兵!大将军没有接到命令,随意带兵出道,这就是大过!昆州是守住了,但是岭南卫违反了军法!敢问赵大人。?何为军法严明?!”
左良哲的声音也很冷硬,这样反驳说道。
何为军法严明?岭南卫没有接到兵部的命令就擅自出动,左良哲说的是实话。但事出有因,西宁卫和岭南卫守住了西宁道,这就是铁铮铮的事实!
“岭南卫事急从权。岭南卫大将军袁焕当机立断,对局势作出准确的预判,这是一卫大将军的责任和担当。岭南卫是保疆卫国所在,他们是因为局势危急,才前去西宁道救援。难道侍中大人以为,岭南卫见危不救,以致西宁道失守。以致大永遭损,这才是岭南卫应该做的事情?”
郑棣恒一点也不松口。的确,大永有军制,但是行军打仗之事,突发的状况太多了,主将判断形式灵活行事。不然也不会有“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这样的话语,岭南卫疾驰救援,这和军法是没有冲突的。
“然则,郑大人以为。一卫主将和士兵,可以随意离开驻扎地?不管有没有兵部的调令,都可以?那么朝廷要兵部何用?那么各卫大将军有何管制?长此以往,空会再出一个蒋博文,再出一个陇右卫!”
左良哲紧接着说道,语气咄咄逼人,死咬住岭南卫提前出兵违反军法这一点,始终认为岭南卫有大功,也有大过,端看皇上如何处决了。
“若是照侍中大人的说法,西宁卫和岭南卫保卫昆州,反而不算有功的话,岂不是寒了天下将士的心?长此以往,何来护国死战的兵士?!”
郑棣恒不管左良哲位高权重,仍是狠狠地剃了左良哲一眼,心里将左良哲骂了个狗血淋头。
在郑棣恒的心中,像左良哲这样的文官长居朝堂,从来没有带过兵打过仗,也不知道战场上的凶狠,根本就不知道生死局势是怎样的,却总想着抹杀别人的军功!
宣政殿中的朝臣,听着左良哲和郑棣恒的争论,都觉得他们说的都有道理,一时也不知道偏帮哪一方。
随即,户部尚书、鸿胪卿等人都出列附议左良哲的话语,还有殿中丞等五品的官员,都是力撑左良哲的话语。
左半朝的影响力,在此时就有充分的体现。
郑棣恒听着朝臣的附议,心中彷如有冰水在不断浇着。他忍不住看向了殿中高坐的景兴帝,想看看皇上会有什么反应。
“西宁卫和岭南卫功过,容后再说。兵部尚书,剑南卫和关内卫是否汇合了?陇右道可有最新的局势消息?”
景兴帝将话题转到陇右道上。他一脸沉静,显然不想就西宁道的问题多说。这就是所谓的帝王之术,当朝臣有争议的时候,平衡缓后,是景兴帝一贯的做法。
他这么做,就是说明了他和朝臣的想法是一样的,认为左良哲和郑棣恒两个人说的都有道理,悬而难决,就只能押后。
朝堂此时,为了西宁卫和岭南卫的功过各执一词,若是沈则敬和袁焕在殿上,定会觉得此景荒谬可笑。
他们在西宁道死战,有八万余的士兵在对敌中没了性命,他们守住了西宁道,保卫了西宁道百姓,保住了大永的边疆,这就是他们做的事情,可是京兆朝堂的君主官员,在做什么呢?
在争论西宁卫和岭南卫的功过,在商量西宁卫和岭南卫的赏罚。若不是他们守住了西宁道,京兆朝堂此刻定惊惶不已,怎么会有这样的空闲时间?
君王威严,朝臣倾轧,他们守护着的大永朝堂,就是这样的朝堂吗?
沈则敬和袁焕此刻不在京兆,这个问题,他们当然是无法回答的。不过身在宣政殿中的郑棣恒,在听到“退朝”的唱令后,心中觉得凉凉的。
退朝之后,景兴帝并没有回紫宸殿,也没有去坤宁宫看睿皇子,反而去了太液池畔,消暑散步。
漫步在太液池畔,景兴帝心中想的,也是西宁道的局势。左良哲和郑棣恒所说的,都有道理,对于西宁、岭南两卫的功过,景兴帝也难以决断。
就在此时,太液池旁垂柳荫丛中,传来了几个内侍的谈论,他们的声音有点大,景兴帝都听到了。
“碧云骢现世了,祥瑞之兆竟然在昆州出现了。先帝当时在陇右道没有捉住碧云骢,没想到沈则敬竟然骑着碧云骢了。”
“是啊,碧云骢乃是祥瑞之兆,怎么会对一般人俯首低背?”
“还有那突起的东风,助长了火势,看来真是上天都在帮昆州啊,还是上天都在帮沈则敬?”
这些,就是内侍在谈论的话语。对于昆州的大捷,普通人关注谈论的,肯定是碧云骢这样的传奇事,穿凿附会之言,普通人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沈则敬的名字,伴随着昆州大捷,传遍了大永,内侍自然也知道沈则敬。
王者归身、天命所归,这就是这几个内侍所表达的意思,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景兴帝和他身后的内侍都清楚。
“放肆,是哪个在妄议朝中之氏?皇上在此,还不前来请罪!”唐密看着景兴帝勃变的脸色,连忙喝道。
那几个内侍躲在树荫中,并没有见到景兴帝一行,直到唐密这样大喝,他们才知道闯祸了,脸色也惨白不已。
其实昆州、碧云骢、沈则敬,是宫中内侍和宫女都在讨论的,怎么偏偏就是他们说的话被皇上听到了呢?
内侍们跪在景兴帝前,哆哆嗦嗦,不知道景兴帝会怎样处置他们。
景兴帝倒也没有怎么责罚他们,只是和颜悦色地问了内侍们,是不是其余的宫女和内侍,也都是这样想的。
内侍们自然点头称是,还道他们出宫采办的时候,听到京兆的百姓们都是这样说的。
景兴帝听罢,只微微一笑,原先勃变的脸色早已平静下来了,最后也没有问罪这几名内侍。
这样的景兴帝,让唐密心生怪异,皇上怎么会不震怒?带着这样的疑问,唐密伺候着景兴帝回到了紫宸殿。
景兴帝甫回到紫宸殿,就听见内侍汇报,道是门下侍中大人左良哲求见。此时左良哲前来求见,又是为了什么事?
左良哲前来求见,所为的,当然还是在宣政殿上争执的事情。这一次,他向景兴帝的禀告,和宣政殿中的说辞,自然是不一样的。
宣正殿中所说的,是岭南卫提前出兵,是有违军法军制;这一次,他并没有纠结这一点,而是换了一个说法,说了袁焕会提前出兵的原因,还向景兴帝提交了几封来自岭南道的书信。
听了左良哲所说的原因,再看了左良哲送上来的书信,景兴帝的脸色,似乎更加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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