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上机括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
吴依玉脸上的笑容来来不及收回,就僵在了嘴边。
护在她周围的人都不由得停住了步子,看向只有十几步只遥的马匹,不敢再动。有个年纪稍微年轻一些的护卫不知道是因为收不住步子还是因为紧张想跑,不小心往前迈出了两步,十几声破空声响起,那名护卫连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就被十几枚箭矢同时刺穿了身体,最后重重倒在了地上,空气里瞬时就弥漫了浓重的血腥味。
谁也没有说话,也没有人再动一步,一群人就像是被点了穴一般的站在那里,诡异的静谧让人心里忍不住发毛。
吴依玉感觉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不由得转过了头,却不料“刷”的一声,一枚箭矢擦着她的鬓角而过,她的头发被箭射散了。
同时曾奎那一张丑如厉鬼的脸出现在了吴依玉的面前,看到曾奎嘴角边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从来不知道害怕为何物的吴依玉忍不住咽了咽唾沫,她感到背脊有些发凉。
曾奎一步一步的,十分缓慢地走到了吴依玉面前,有两个忠心的侍卫下意识地想要抬手将曾奎拦下,却不想才抬起手臂就被不知道从什么方向射过来的箭矢射了个透心凉,抽搐了一下就倒在了血泊中。
再也没有人敢动了,就连吴依玉也僵立在了那里。
曾奎看了吴依玉许久,然后伸出手来捏住了吴依玉的下巴,将自己的脸凑到了吴依玉面前,两人呼吸可闻,吴依玉忍不住作呕,却因为顾虑不敢动一步。
曾奎的手指在吴依玉的下巴上摩挲了一阵,动作十分轻柔,就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一般的小心温柔,旁人冷不丁见了,还以为他对吴依玉心有情意。
吴依玉心里有些发毛,她忍了忍,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便忽略心里不断涌上来的恐惧狠狠地瞪着曾奎冷声道:“放开我!你们曾家竟敢私自养这么多的弓弩手,你们想做什么!被燕北王府知道了,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吴依玉话说得凶狠,却依旧是一动也不敢动,她嚣张并不代表她不怕死,相反她向来惜命得很,不值钱的从来都是别人的命。
曾潽虽然是朝廷委派过来的总兵,其实只是空有官衔,虽然现在他的处境已经好了不少,手里的人却是有数的。而这些弓弩手一看就是已经训练了许久的私兵,绝不可能是宁夏军队里的人,这一点是瞒不过在军中待过的吴依玉的。以曾家现在的身份来说,这其实是一件犯忌讳的事情。
曾奎的手突然发力,将吴依玉的下巴捏得发出“咔嚓”一声响,就像是骨头被捏碎的声音,吴依玉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惨叫,差点晕了过去。曾奎顺势将吴依玉抱在了怀里,捏她下巴的动作又变成了轻柔的抚摸。
他摸着吴依玉的脸,像是怕吓到吴依玉一般用温和粘腻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说这些弓弩手啊?原本也没打算让他们这时候现身的,不过谁要你这么顽皮?不出动他们,哪里能抓得住你?”
吴依玉的下巴已经迅速地红肿了起来,她疼得直打哆嗦,可是曾奎贴着她说话,嘴唇蹭到她耳朵上的触觉让她更加无法忍受,那感觉就好像是有一条条吐着信子的小蛇在往她耳朵眼里钻。
吴依玉怕得发抖的样子似乎取悦的曾奎,他的脸色也不像是之前那般的苍白,眼中甚至还出现了强烈的兴奋,众目睽睽之下曾奎伸出自己的舌头,在吴依玉的耳廊上仔仔细细的添了一圈,最后张嘴咬住了她的耳垂。
吴依玉僵了一瞬,然后便尖叫起来。
她的尖叫惹得曾奎哈哈大笑,曾奎的眼神突然一冷,然后狠狠地咬住了吴依玉的耳垂,像是动物一样开始撕咬。
鲜血从吴依玉的耳朵上源源不断地流下,流进了曾奎的口中,曾奎满脸兴奋地吮吸了起来,最后他将吴依玉的耳朵生生的咬下了一大片肉,吴依玉又是恐惧又是疼痛,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曾奎放开了手,吴依玉从他身上滑落,昏倒在了地上。
曾奎将吴依玉耳朵上的肉块咬下来之后却没有吐出来,他眯着眼睛认真的嚼了嚼,像是在品味一道美味佳肴,然后合着血吞咽了下去,最后还很是回味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上沾染的血迹。
四周鸦雀无声,即便是曾家的人看向曾奎的眼神也很是惊恐,有人忍不住呕了一声,又死死地用手捂住了嘴。
曾奎似乎是没有注意到周围异样的目光,他的视线在吴依玉的那些随从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却是狠狠地皱起了眉头。
曾奎的这个表情,让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抖了抖。
“还有几个人呢?”曾奎的脸色已经完全阴冷了下来。
在场之中没有人说话,曾奎便死死盯住了吴依玉身后的一个随从,又重复了一遍:“还有几个人在哪里?”他才发现之前看到了那两个眼熟的身影并不在这些人当中。
那人被曾奎盯得忍不住发抖,咽了咽口水道:“跑,跑了。”
曾奎两步上前,一把卡住了那人的脖子:“跑到哪里去了?”
其实那名随从比曾奎长得要高壮一些,又是练家子,若是平时,他能单手将曾奎这种公子哥儿给提起来,可是那些瞄准他的弓弩让他不敢乱动,只能战战兢兢地回道:“刚刚出来的时候大小姐让他们去联系藏在外头的接应之人,想必是看到形势不对就跑了。”
见曾奎的目光像是淬了毒一般地盯着他看,他又补充了一句:“他们是大小姐找来的江湖人。”
曾奎听了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两下,然后一把夺过旁边一人手中的刀,朝着那人脖子上就砍了过去,那人猝不及防,被砍倒在了地上。
周围的人,无论是吴家的人还是曾家的人见状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结合刚才看到情形,在场所有人心里都忍不住想,曾少爷肯定是疯了。
不想,曾奎却没有再发疯,他将手中还滴着血的刀扔到了地上,然后吩咐道:“去给我把人追回来,生死不论!这些人都带回去!”
他抬起脚,将自己刚刚不小心粘在鞋底的血迹揩在了倒在地上的吴依玉的衣服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众人看到他的背影,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就这样,已经逃出曾家的吴依玉又被曾家的人给抓了回去,带着一身的鲜血淋淋。
萧微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她又惊又怒,又恨自己的女儿不懂事。可是她又不能不管吴依玉,所以立即带着人来了曾家,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在曾奎手里遭了大罪,下巴被捏醉了不说耳朵上一片肉还被曾奎生生给吃下了肚。
可是这一次萧微却被曾家拒之门外了。
曾潽不见客,谁也不见。只让管事来回了萧微一句:吴依玉嫁到了曾家,已经是曾家的媳妇,以后只会留在曾家。
直到这个时候,萧微才对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
她在曾家门前等了许久,什么法子都用过了,就差要带着人硬闯了,可是曾家已经被曾潽派人守了个水泄不通,连一直苍蝇都飞不进去,萧微最后只能无功而回,另想再法子救吴依玉。
曾家这一次却是一改之前谁也不得罪的态度,无论萧微怎么折腾,无论多少人说合,都不肯放吴依玉回来,从头到尾只有一句话:吴依玉已经是曾家的媳妇,万无回娘家之理。
萧微法子用尽,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派人回燕北王府求救。
在萧微的求救信送来燕北王府之前,燕北王府就已经知道了吴依玉和曾奎两人在成亲当日所发生的事情,萧靖琳知道之后就给任瑶期写了这封信。
上一次萧靖西派人来给任瑶期交代任瑶华被劫经过的时候还比较含蓄,对于曾奎被去势之事说得比较含糊,任瑶期只是根据措辞隐隐猜到了一些。不过萧靖琳说话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了,所以当任瑶期知道吴依玉大闹喜堂的经过的时候脸色很怪异。
将那盒“东西”送去给吴依玉最后又扮演了接应吴依玉的角色定然是与燕北王府有关无疑。即便曾家之前对曾奎受伤是吴依玉所为这件事有所疑虑,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能不信了,吴依玉手里的那截“东西”就是最好的证据。只可惜吴依玉自认聪明,最后被人给当枪使做了替罪羔羊还无知无觉。
吴家和曾家不管之前有过什么样的利益交换,到了这个时候想不翻脸也不行了。吴依玉将曾奎给弄得断子绝孙了还在两人的喜堂之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闹了出来,曾家若还是没有半点反应,宁夏的人要怎么看曾家?怎么看曾家背后的朝廷?就算曾家丢得起这个人,朝廷可丢不起这个脸。
现在吴依玉还在曾家手中,以曾家父子睚眦必报的性子,吴家和曾家根本就没有办法善了。
这个血仇是结定了的。
萧靖琳在信的末尾还提到,萧微本来想要去求卢监军出面救吴依玉的,不过那几日卢监军恰好因为有事出了门没有在宁夏。
任瑶期不由得想,在这个时候萧微还派个太监去曾家救女儿,到底是想救人还是想要火上加油?
不过宁夏的事情任瑶期不过是看个热闹罢了,新仇旧恨加起来,她是很乐意看到曾家和吴家狗咬狗,最后拼个两败俱伤的。
任瑶期看完之后就将信收了起来,然后继续回去酿她的菊花酒。
可能是因为正值秋日的缘故,这一日的事情还真特别的多。
到了下午,任瑶华又皱着眉头出现在了任瑶期面前,还不等任瑶期开口询问,任瑶华就道:“雷家还去了一趟白鹤镇,给任家老宅送了重阳节礼。”
雷霆是个稳当的人,这样做并没有什么不妥,礼节如此,所以任瑶期知道任瑶华还有别的话没有说出来,便看着她等候下文。
任瑶华冷着脸又道:“任瑶英遇上了雷家来送礼的人。”
任瑶期挑了挑眉:“哦?她搬弄什么是非了?”
任瑶华不由得冷笑:“还能有什么?她让人拐弯抹角地暗示雷家的人我曾有一日彻夜未归。”
任瑶英自然是不知道雷霆不但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他还是参与之人。她以为雷家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一定会派人去打听,去查证,毕竟谁家也不愿意娶一个闺誉有问题的女子进门。
任瑶英不相信那一日任瑶华是去了外祖家,她自己又没有办法查出来个所以然来,便希望借雷家之手来查。如果最后证实任瑶华当真有问题的话,雷家肯定会退婚,这就是任瑶英打的算盘。
任瑶期不由得好笑:“难怪她要回白鹤镇,原来是在等机会。”
任瑶英在云阳城的时候被周嬷嬷派人看得紧紧的,根本就没有办法瞒着人生事。她以为回了白鹤镇就会不一样,李氏和周嬷嬷就算要派人盯梢也不可能在任老太太和大太太的地盘上过于明目张胆。
所以任瑶英敢私会周汶,还敢在雷家的人去任家的时候给任瑶华下绊子。她不知道,任瑶华和任瑶期对她从来没有放心过,所以无论她在哪里,盯她的人绝对不会少。
任瑶华冷哼一声,有些倨傲地道:“她不是总是想着要使坏吗?我刚刚已经派了人去白鹤镇她接过来。明日就是重阳节,徐夫人要办登高节,云阳城里有些脸面的人都会来,我倒是要看看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我在这等着她就是!”
任瑶期叹气,她看出来任瑶华很生气,她这次是真的被激怒了。
她知道任瑶华的脾气,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劝她,只提醒道:“接来就接来吧,只是人你可要让人盯紧了,别到时候出了什么乱子。毕竟她可以豁出去不要脸,你却不能。还有……不管她为人如何,在外人眼里她是我们同父的亲妹妹,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不要去做。”
任瑶华抿了抿唇:“我若不是顾忌到这一点,她还能有今日?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