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西城门口。
因为前儿刚下过雨,地上的夹缝里,还残留了大大小小的水洼。
冰露扶着主子,低头看着地面,提防裙摆沾了水。
裴阙站在安芷边上,小声交代,“我让朔风带着人悄悄跟着,你这一路过去,切记别逞强。如今你身子重,若是有什么不舒服,就直接说,有你家夫君在,没什么好多虑的,照顾好自个儿的身子要紧。”
这话,安芷从昨儿夜里就听裴阙一直说。
但她还是耐心地柔声道,“我知道啦,吃的用的我都自己带了,冰露还带了锅,碗筷都是银做的,雅兰儿也一块随行。我会小心注意的,绝不会让人有机可乘。再说了,还有长公主一块去呢,有她在,你也可以放心了。”
昨儿西陵传回消息,说太后病了,虽说没有到病危的地步,但作为本朝太后,天子不便离京,太后又不能回来养病,那就得让京都里的一些贵妇们去探望。若是有得太后眼缘的,还会被留下侍疾。
安芷作为裴家主母,自然也是要一起去的。
从京都往西陵走,少说也要花个三日光景。
安芷有孕在身,虽说胎象已稳,但还是经不起大颠簸。
上了马车后,安芷从车窗往外看,浩浩****的一行人,想来不会有事。
旅途寂寞,许文娟就和安芷同乘一辆马车。
“哎,还是你家嫂嫂好,有个长公主的母亲,啥事都不用管。”这次出行,许文娟是以夫家身份出来,而不是许家。
安芷笑道,“你母亲对你就不好了?许夫人可是一早就给你准备了马车,是你非要来和我挤。”
“你这没良心的,我还不是怕你一个人无聊,才特意过来与你说话。”许文娟身子比安芷还要重,肚子已经很显怀了,说话时一只手扶在肚子上,略显疲态。
如果可以,许文娟肯定不愿意去西陵。但谁让贺荀是质子,她要是不去,朝廷就可以给他们安个不敬的罪名。
她以前给家里惹了不少麻烦,自个嫁人了,才明白做爹娘的不容易,只好硬着头皮跟来。
而且有她在安芷着,她母亲的人,也会相应照顾着她们。
安芷看许文娟有些累,便不再说话。
出城后的路渐渐出现坑洼,安芷被抖得有些难受,好不容易熬到了正午休息时,冰露下去准备做饭,却被告知不能生火。
冰露站在马车边上道,“夫人,她们说只能一块吃,不让奴婢生火,这可怎么办啊?”
若是寻常,无所谓是不是和大家一块,但眼下安芷和许文娟都有孕,若是发生点什么意外,追悔莫及。
“这是云夫人亲口说的吗?”安芷问。
此次出行,长公主身份最高,但长公主不管事,便由云夫人管了。
冰露摇头,“是云夫人身边的嬷嬷过来说,说大家统一吃饭,才不会耽误时间。”
许文娟脾性大,“他们急着去皇陵给自个掘坟墓么!”
大家心里都清楚,太后只是小病小痛,就是作给朝臣们看的。如果真病得不行,就不是她们一群女人去了。
冰露不敢接贺夫人的话,望着自家夫人,等个主意。
安芷想了想,从马车下来,看到其他人家也没有单独做饭,轻声哼了哼,“冰露,你去拿上马车里的药膳食材,咱们去云夫人那用午膳。”
冰露犹豫,“咱们去云夫人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许文娟也下了马车,“这你就不懂了吧,如果咱们单独吃,那中间做饭、送饭那么多人,出了事查起来麻烦。但咱们过去和云夫人同吃一桌饭,若是有什么事,那责任就要挂到云夫人头上。她要有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胆量,那我真心佩服她。不过,害了我们的孩子,对她没啥好处,还不如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好。”
安芷和许文娟有孕,直接利益影响人是裴家其他三房,和九夷的王室。于京都的这些贵妇而言,牵扯不大。
一行人找到了云夫人的马车,安芷刚看到云夫人,不等云夫人开口,就自来熟地说想一块用膳。
这次来的都是重臣命妇,一个个面子功夫都做得好,就算云夫人心里不乐意,但还是乐呵呵地说欢迎。
之后的两天,安芷和许文娟都来找了云夫人,仿佛她们家男人在朝堂上也是这般和睦一样。
快到西陵的早上,队伍停下休整一番,等大家都换上干净衣裳,才继续往西陵走。
西陵是皇家陵墓,但在西陵外围,也有一些权贵家的陵墓。
“安芷,你有没有觉得,到这段路之后,好像变冷了?”许文娟搓搓胳膊,打了个寒颤。
安芷是觉得更冷了,但这很正常,“你别多想,这里古树参天,自然是会比没树的地方更冷。”
许文娟还是有点害怕,往安芷那挪了过去,“今儿夜里,我要和你睡,打死我都不一个人睡。难怪太后不愿意守陵,要我也不愿意。也不知道哪个倒霉鬼,会被挑中去给太后侍疾。”
西陵边上有皇家寺庙,太后就住在寺庙里。
安芷一行来了许多人,得在寺庙外安营扎寨。不过身份比较尊贵的,像长公主和云夫人这些,就会住进寺庙里。
安芷和许文娟也被安排住进寺庙中。
皇家寺庙楼宇交阁,虽宏大,可这里地处偏远,所以寺庙里格外冷清。
许文娟从进寺庙起,就紧挨着安芷,两个人在队伍的中后排,“安芷,咱们不会都要去见太后吧?”
安芷细心打量着四周,小声道,“应该都要去太后跟前请安的,咱们没在最前头,太后又生病在床,看不到咱们的。你别提心吊胆地想,越是紧张,就越容易出错。”
许文娟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却还是没好受多少。
安芷跟着队伍进了寺庙的偏院,这里不比皇宫,屋子不能一次容下所有人,所以大家分批进去。
等安芷和许文娟进屋时,首先嗅到比较重的檀香,两人都低着头,听到前头人跪下,也跟着一块跪下。
太后的声音很轻,不仔细听都不知道说什么,“还是年轻点的有朝气啊,哪个青衣雪缎的姑娘是哪家的?哀家瞧着好生漂亮。”
有嬷嬷道,“是裴家的四夫人。”
裴阙行四,以前外头的人都称裴阙为四爷,所以喊安芷裴家四夫人也没错。
听到自个儿被点名,安芷心头莫名一紧,不知太后怎么就看到她了,磕头道,“臣妇裴安氏,叩见太后娘娘。”
“声音清脆像铃儿,抬起头来给哀家瞧瞧。”太后又道,等安芷微微抬头后,咦了一声,转而微笑道,“哀家记得你,你与你母亲一样美丽。看到你,哀家就想到你母亲了,哎,就是可惜罢了,不说以前的伤心事了。既然你来看哀家,那今儿晚膳,你来陪哀家一块,可好?”
哦吼,许文娟说的倒霉蛋竟然是安芷自己。
什么好不好,太后亲自开口,她只能笑着说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