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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人长久 正文 第35章 当你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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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没回家,直接去了柯宇的校门口,他晚自习快放学了。到那儿碰见出校门的周渔,俩人聊几句,她拍拍周渔肩,催她回去。

    没一会柯宇出来,她朝他挥手,柯宇浅浅地应了,问她怎么来了?孙竟飞笑问:“我不能来?”

    “不是。”

    孙竟飞拐着他胳膊,说家里有上午炖的肉。柯宇不太适应她这么亲热,倒也没反抗,只说他不想吃肉,天天吃天天吃,来回就那两样,吃腻了。

    “那你想吃什么?”孙竟飞问。

    “我想吃泡面喝汽水。”柯宇对着干似的说。家里人说他正长身体,都不给他吃这些。

    “行,我们吃泡面!”孙竟飞不当回事儿。

    “我周末想回去看爷爷。”柯宇看她。

    “好。”孙竟飞应下,“让你爸来接你或你小舅送你都行。”

    柯宇不想他爸来接,但也不好老麻烦小舅,然后问她,“不能你送吗?”

    孙竟飞愣了下,迅速回:“好啊,我送你。”她不愿回去见柯宇的爷爷奶奶,也不想听他们啰嗦,这几个月他们陆续打电话,她有时接有时权当看不见。

    无非还是那些话:替他儿子道歉,希望能挽回婚姻。

    她跟公婆相处谈不上和谐,但也不差,因为常年不住一块,很少有正面矛盾。但她知道公婆对自己的工作有微词,嫌太忙,没更多的精力照顾家庭。

    她不想回去面对他们,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他们跟自己父母年龄差不多,也都是一双对子女无能为力的老人。当他们满脸歉意,甚至有点哀求的时候,她做不到铁石心肠的视而不见。所以干脆就不回。她对公婆的无理要求完全理解,因为天下所有父母都一样,无论自己的孩子犯了什么错,他们都要想尽办法地维护和挽救。

    买了泡面和汽水回家,她忙去厨房煮,煮好喊柯宇吃,他说已经冲凉洗漱了,又不想吃了。

    ……

    要照以往脾气,她真能把他拎出来教训一顿。但这回忍了,回他,“我放了火腿和煎蛋,你不吃我吃。”说着呲呲溜溜……发出超大的声音。

    别说,偶尔吃一回还真好吃。

    柯宇端着水杯出来,孙竟飞挑着面看他,“要不要吃两口?回头漱漱口就行了。”

    柯宇勉为其难地坐下,吃着说着,说小舅妈煮饭多好吃多好吃,天天不重样,巴拉巴拉了一大堆。孙竟飞没接话,他经常提起他小舅妈,不是待人接物耐心温和,就是厨艺好,重点还特别会尊重人,不会拿他们当一个三岁小孩看。

    简直十全十美。

    说到尊重人,她只想把泡面碗里的汤汁扣到他头上,但由于是自己的儿子,她酌情控制住了。他近俩月无论想干什么,无缘无故发脾气也好,说话语气不尊重也好,她统统照单全收。

    “你还跟我提尊重人,你尊重妈妈了吗?”孙竟飞说:“我给你煮饭,你从没道过一句谢,还拿我跟小舅妈比较。好歹我比你强,无论哪方面我都没拿你跟别人比过。”

    柯宇放了筷子,有点恼,“你们大人真是奇怪,小时候没尽到父母的责任陪过我,如今忽然都表现地像多爱我似的。没得到想象中的反馈,就把我定义为叛逆的小孩。”

    “所以你就可以理直气壮,反复无常地情绪化,以及不尊重我?”孙竟飞心平气和地问。

    “我没有!”柯宇起身回了房间。

    孙竟飞餐椅上坐了会儿,随后收拾碗筷洗刷,然后给他发了条微信:“妈妈很抱歉,确实因为工作忽略了你,没能及时给予你足够的关怀和信赖。”其实后面她编辑了一大串,但最终发出去的只有这两行。

    一直到很晚了,她都要睡下了,柯宇发微信她:“我就问你两件事,我希望你能诚实回答我。”

    孙竟飞回:“你问。”

    柯宇问:“你跟爸爸正在协议离婚?”

    孙竟飞回:“对。”

    柯宇又问:“为什么?”

    孙竟飞想了会:“因为他婚外情。”

    柯宇紧紧盯住手机屏,泪一滴一滴往下掉,他问:“你不能原谅他了是吗?”

    孙竟飞回:“是。”

    柯宇问:“如果我想你们永远在一起呢?”

    孙竟飞回:“一直以来我都克制着自己,担心自己成为令人讨厌的妈妈。我对你各方面的纵容,不是懒于管教或没精力,是基于对你的信任,是自从你12岁后,我已经把你当成一个独立的人看待。”

    柯宇没再问。

    孙竟飞也没再回。

    孙竟成出了几天差,在他们结婚的四周年纪念日那天回来。原本他也忘记了结婚纪念日,还是出差前饭桌上孙母提了嘴。

    那天中午他去学校找周渔吃饭,周渔明显很惊讶,因为孙竟成告诉她的是明天才回来。

    俩人在食堂吃饭,一时无话,三四天没见了,忽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在他们都心照不宣地笑过后,教务处有人找周渔,孙竟成催她去,说了句,“晚上聊。”

    周渔随着同事出来食堂,对方问:“那是你丈夫啊?”

    “对呀。”周渔点头。

    “我看你们都不聊天。”同事问。

    “他刚出差回来。”

    “哦。”同事没再问。据说周老师的夫妻关系一般,这么乍看,确实一般。

    周渔去四楼教务室,每上一层楼都要看看食堂楼,等上到第三层,看见孙竟成出来,她朝他大喊一声,“孙竟成!”

    孙竟成仰头,周渔朝他挥挥手,瞬间有些哽咽,她应该问他出差顺不顺利啊,或者抱抱他的。

    孙竟成回她,“周老师!”也朝她挥挥手。

    他忽然间很后悔,刚应该问她独自一个人在家害不害怕,她很胆小的,晚上一点风吹草动都睡不好。想着他就喊:“晚上我来接你!”

    “好!”

    等看不见周渔了,他才出校门口,站在车旁编辑着微信,又嫌矫情,一个字也没发。

    开车回诊所的路上,情绪慢慢平缓下来,他微信周渔:“你办公室有几个人?”

    周渔问:“干嘛?”

    孙竟成回:“请你们喝冷饮。”

    周渔回:“八位。”

    孙竟成问:“想喝什么?”

    周渔回:“喜茶。”

    孙竟成问:“我怎么不知道你爱喝喜茶?”

    周渔回:“请客的腔调嘛。”

    孙竟成觉得好笑,选了她发过来的口味,甘之如饴地下了单。

    到诊所停好车,从后备箱拎了好些东西下来,除了部分当地特产,有买给孩子们的,有买给孙母的,还有买给孙佑平的。

    母亲是一条裸粉色的珍珠项链,父亲是几饼普洱。正好大伯也在闲坐,孙佑平把普洱分了大伯一半。

    孙母美滋滋地戴着项链,直问会不会太嫩了?孙竟成说不嫩,正好配你那些彩裙子。

    孙母夏天特别爱穿裙子,还都是些花里胡哨的彩裙子,她穿裙子不为图好看,只图上厕所方便。裙子一撂,多方便啊!

    孙竟成没多坐就回了新区,见家里有点乱,临时叫了个钟点工上来,他也没闲着,从柜子里挑了套床品,一点点给换好。

    他并非不会家务,很多基本家务他都会,说句不要脸的话,是婚后周渔太贤惠了……导致他生活能力退化了。

    家里都收拾妥当,他开车去学校接周渔,顺便在路上买了一大捧花。结婚纪念日嘛,形式还是要有的,只是俗套了点。

    到了学校他觉得傻,不应该开车来。没一会周渔和几位老师一块出来,那几位老师目的明确,只为借谢喜茶的事儿,目睹一下周老师丈夫的风采。

    周渔丈夫很神秘,她们从来没见过。见到就讹了一顿,玩笑着要他改天请吃饭。孙竟成满口应下,“没问题。”等她们相继离开,周渔收到群微信,一致赞美周老师的丈夫气质绝了!

    周渔哭笑不得。

    孙竟成看她,“怎么回?”

    周渔上车,“我的车先放学校。”闻到一股浓郁的花香,扭头看,后排放了一大捧玫瑰。

    孙竟成顺势说:“结婚四周年快乐。”

    周渔回他,“同快乐。”

    俩人相视而笑。

    孙竟成原本安排了家西餐厅,周渔说还是回家煮。简单两个小菜,喝点小酒走个仪式就好。

    到家周渔煮饭,孙竟成一侧打下手,俩人细聊这几天近况。孙竟成出差算顺利,说凌晨还随渔民出了海,捕了一条巨大的鱼。由于鱼太大,渔民惶恐,随即就把它给放了。

    “这么大,比毓言个头都大。”孙竟成比划。

    “是什么鱼?”

    “渔民也没见过。他们只捕常见的鱼,但凡超出认知的就放了。”孙竟成神神叨叨地说:“我当时就想到了一则民间故事。”

    “什么故事?”

    “渔夫的故事。他捕到了海王的儿子,对方承诺只要放了他,他就满足渔夫三个愿望!”

    ……

    “我许了家人身体康健,吃得饱,睡得好!”

    周渔吃惊,“那鱼问你要愿望了?”

    “它没问。我讹它的!”孙竟成理直气壮。

    “看把你能的!”周渔要笑死了,随后又问:“没再许别的?”

    “许了。”孙竟成洗着花椰菜,很随意道:“我许咱俩如那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

    随后俩人没再说,静静地抱在了一起。原本孙竟成要说很多很多,周渔也想告诉他,说中午能见到他很开心,特别地开心,但她在情感方面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几欲开口,都给咽了回去。

    孙竟成像是忽然读懂了一些情绪,一些言语之外,远比言语更激烈和真切的情绪。

    他们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所有的话都消融在了这一个紧紧地拥抱里。

    事后作为结婚纪念日礼物,孙竟成给她戴了枚黄金素戒,内圈刻有自己的名字。自己的素戒内圈也刻了她的名字。

    孙竟成没告诉她,这是一对有来历和故事的对戒。来历它原是一枚姥姥戴了一辈子的金镏子,后留给了孙母。孙母则赋予了它一段美好的爱情故事,且当着姐妹四个面承诺,将来谁最有孝心,这个金镏子就留给谁。

    明显这还没到将来,就在前一段她拿出来戴,可她变形的指关节再也戴不上时……孙竟成把它偷了出来,然后毁了,跟着金铺的师傅打了对如今的对戒。

    就在他们正一切尽在不言中地拥抱时,诊所翻了天,孙母死活找不到她的金镏子,且归罪到又一次来蹭饭的孙竟飞身上。

    孙竟飞信誓旦旦,她没偷。

    孙母压根不信,“你从小就是个坏虫,爱撺掇你弟弟偷钱。钱柜锁了,你又撺掇他偷家里的纸箱和酒瓶子卖……”

    孙竟飞服了,怕她没完没了地叨叨,屈打成招道:“我偷了,是我偷的!”

    她认了,孙母又有话了,首饰柜里有金条,有金手镯,还有一条凤凰吊坠的大金项链……那么多值钱物她不偷,偏偏偷一个金镏子?说她眼皮浅,没出息,只会干些小偷小摸上不得台面的事儿。

    什么话都被她说了,孙竟飞吃饭,再不搭腔。

    孙母一面忙手头活,一面自言自语今儿是老四的结婚纪念日,估摸他们两口子这会儿正在恩爱。

    孙竟飞接她话,“才七八点。没这么早上床。”

    ……

    孙母骂她没正形儿,“我是说她们正恩爱地吃饭。”

    ……

    “行,妈您说什么都行!”孙竟飞投降,“求求您先让我吃饭!”

    “我堵住你嘴不让你吃了?”孙母也是奇怪。

    ……

    孙竟飞吃着,孙母又在那儿嘀咕,说柯宇爷爷奶奶那边,也不晓得会不会给柯宇灌输点啥不中听的。说完看看不搭腔的孙竟飞,心里叹口气,又绕了话,“老四两口也是,现在才开窍要孩子,等怀上生出来又是一年后的事儿,那时候我也不知道身体咋样了。”她明显感到今年有些事越来越力不从心,什么也没干,光孩子们在沙发上蹦,她听着都感觉乏力。

    孙竟飞自然明白她心病,自从大哥去世后,父母肉眼可见地一天天衰老,他们虽没表现出什么,但状态上差了很多。随口她就接了句,“没精力就不带嘛,回头让他们请人带。”

    “咦,看你说得轻巧,老四一年赚那八万都顾不住请保姆……我可不信保姆,前两年那保姆纵火案气的我几天睡不着!”

    “妈,你别老八万八万挂嘴边,这两年是特殊情况,他吃肉的时候你没看见,就选择性地看见他喝汤了?”孙竟飞说她,“请保姆你不放心,不请你又没精力,难道让他们俩辞职?你别整天瞎想些有的没的,万事船到桥头自然直。”

    孙母被一顿噎,再也没说话。

    今晚嘉睿被接回饭店了,大嫂也带着毓言回娘家了,家里一空,她心里就慌,老想找个人说会儿话,可话多,又招人烦。随后她沉默地坐那儿,把收回来的袜子一双双卷好,然后回了卧室。

    孙竟飞察觉自己语气硬了,又放软了说:“妈,您别想太多,没事儿就去搓搓麻将跳跳舞,别老把心操我们身上,我们都多大了?”

    “哦。”孙母应声。

    “您跟爸身体好,就是咱们家最大的福气。别整天琢磨来琢磨去,万一瞎琢磨病了不还得我们伺候?”

    孙母没吭声。

    孙竟飞把锅碗一洗,来卧室交待她,“别乱想啊,我回了。”

    “路上慢点。”孙母说。

    “好!”

    孙竟飞回去没一会儿,孙母也下了楼,坐去诊所一侧的椅子上。孙佑平看见,抽空问她,“你怎么不看电视了?”

    “啊、你说话了?”孙母没听清。

    “你怎么不看电视剧了?”孙佑平又问。

    “没啥看头。”孙母让他忙,“我坐这儿就很好。”她不想一个人待楼上,总是会看见老大站在楼梯口。

    坐了有大半个钟,她开始低头打盹儿。孙佑平忙完手头的事儿,提早关了门,和她一起回楼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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