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辰一只手还停留在关压水龙头的动作上,整个人侧靠在水池旁。楚晗离他不过半米的距离,却也是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来自江北辰身上的低气压。
这让楚晗感到绝望,因为她明白,江北辰越是沉默,就越有可能像是自己知道的那样。
好可惜,原本刚刚修复起的感情,就要这么溃败了么……
"你去见郑凯了?"
楚晗轻轻搁下手里的白瓷盘,也不打算隐瞒。"是,他来找我说的。"
江北辰忽然收回手笑了起来,可那笑容里又分明多了些冷意。
"你相信他?他还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什么郑家落马也是我江家所为?还是我对你隐瞒事情的真相居心叵测?恩?楚晗,你既然这么相信他又何必来问我。"
楚晗摇头辩解道"我不是相信他,我只是想让你告诉我到底是不是这样。至少,你没有欺骗我。"
江北辰向前跨了一步俯身紧紧盯着面前清透的女人,心中忽然冒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怒意,他辛辛苦苦查了那么久的事情凭什么让郑凯抢了先?现在却又让她来质问自己?那是一种来自尊严或者爱情的不甘和挑战,江北辰稳了稳自己的心绪冷下了声音。
"他说的没错,是和江家有关。可是你又知不知道,要不是江家,别说是你爸爸,就是连你恐怕都不能像现在这样这么完好的站在这里。"
"而你,却因为郑凯的一句话来质问我?恩?"
江北辰往身后稍稍退开故意忽略掉楚晗那双眼睛,硬了心肠。话既然说到这个地步,他也没必要再等,也没必要对她多了怜惜。有些事,是该让她知道了。
江北辰重新倚到水池旁的台子上,偏头点了一支烟,隔着昏黄的灯光楚晗看不清他的神色。
"当年你爸爸被查出受贿的事儿其实是郑家举报的,并非我们江家。说到底也是郑家的一个阴谋,负责那年大桥建设的是郑家的一个远方亲戚,当时郑玉坤在城建局负责这个项目的投竟标,也自然是放了不少的水。"
"可是大桥建成没多久,负责的人就找到郑玉坤说工程有问题,恐怕会出事。郑玉坤一心想把这个麻烦甩掉,可是当时沾手这个项目的人除了你爸没别的官,他就是想对江家下手也没这个胆子,那时候又恰逢换届,所以啊,你们就很不幸的成了替罪羊。郑玉坤给那个经理出主意让他伪造出一份你爸受贿的证据,于是就有了那些照片。其实那个晚上你爸爸虽然赴约,但是那个箱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他头脑太过简单被人抓了把柄。第二天那些证据就被送到了纪检,还是我爸凑巧发现把东西压了下来。这么一来,就被外界传出是我们江家陷害你爸的传闻。"
楚晗闻言整个人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她怎么也不敢相信事情会变成这样,身体慢慢的滑下来她只感觉到自己浑身无力……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北辰几不可闻的扯了扯嘴角好似嘲讽。
"从你离开大院之后我就一直在查,后来还是我二哥帮我弄出了结果。但是有确切的证据还是在你母亲去世之前,我怕你接受不了所以一直拖着没告诉你。我也不急于给江家给我江北辰洗白,楚晗,我一直以为我对你所有的用心你都是清楚的。可是我却忽略了一点,自始至终,你都没真正在信任这件事上属于我。"
"我没有……我只是……"楚晗蹲下来用手紧紧的圈住自己,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她只是想问问啊……怎么事情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他怎么能说自己从来没有信任过他呢?江北辰是楚晗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希望啊……
江北辰看着地上缩成一团的人,擡手掐灭了剩下的半截烟。嘴中苦涩的味道许久不散。
"既然都说成这个样子了,不妨都告诉你。我爸知道这件事以后把举报的这个帽子顶了下来,同时他也尽了最大的努力想保护你爸,可是事儿太大了,不少道上的放出话来想要你们一家都不好过,所以用人命去还这也是躲不掉的。你爸当时根本逃不过处置,最轻也得无期。加上那个时候他也没什么脸面去见你们和外界,干脆就用了这么个方式了断了。隔开动脉的茶杯碎片,也的确是我们江家递进去的。可是楚晗你知不知道,要不是为了保护你和你妈妈,江家也不至于这么做。"
所以江振国这些年,一直背负着这个举报的罪名活在楚家的心中,活在楚晗这道无法迈出的鸿沟里。
楚晗咬着嘴唇缓缓的流下泪来。她一直自以为的真相在这个夜里被江北辰低沉的说出来,那感觉,还真是好难过。
江北辰慢慢踱步到楚晗的面前,蹲下身子与她齐平。
"所以我会对你和郑凯之间的任何交流这么敏感,因为你打着杀父之仇的名义抗拒我,却一直在接受他。你说,我怎么能呢?"
"事情都告诉你了,我晚上还有事儿,你早点睡吧。"
江北辰想了想终究没能伸出手去把她抱在怀里。疲惫的拿过玄关上的钥匙,轻轻掩上了公寓的大门。
随着门咔嗒一声,楚晗一下子呜咽在地。
其实谁又做错了什么呢……不过是时间阴差阳错给的误会罢了……她没想真正因为什么离开江北辰,连死她都不怕,还怎么会因为这件尘封的往事再度逼迫自己离开呢……
只是,江北辰……他恐怕是对自己灰心冷意了……
公寓楼下,江北辰坐在车里默默的擡头仰看着家里那盏灯光,不大的空间里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他怕他走了之后,她也会走,她会离开。离开这个他一手建立起赋予她的巢。
整整半个小时,大门没有任何动静,江北辰才稍稍放下心来掉转车头开出了小区。
纪珩东赤着上身来给江北辰开门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镜才把人让进了屋。
"怎么着啊?大晚上跟楚妹妹闹别扭让人赶出来了?"
江北辰没理他自顾自走到屋里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下。
"嘿你倒痛快!到底怎么回事你说话啊!"
江北辰扒扒头发栽到纪珩东的罗汉床上,"我跟她说了,那件事。"
纪珩东凑上来一脸疑惑,"那说了不是好事儿吗?你俩之间没隔阂了啊。"
江北辰闭了闭眼,"但郑凯抢在我前面了。"
"这孙子!!!"纪珩东一拍大腿,"他爹都那个德性了怎么还不服啊!"
"这不是最重要的,我怕他还有后手。总感觉他不会那么善罢甘休。"
"那你怎么着?那孙子要是真有后招怎么办?"
江北辰睁开眼,踢了纪珩东一脚。
"一只要死的鸽子它能飞多高?"
可是第二天,当晨曦刚刚掠过大地,四九城里的当天早报上,"世廑抄袭安达赢得竞标"的加粗标题则彻底震惊了这个原本就不安分的富贵圈。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