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冰雪,陡然收拢,化为三条幻尾,幻尾扭曲变化,化为一条巨大的长剑,剑身风卷雪动,雷电穿梭其中,迎风一抖,刺向黑影的心口。
影鬼扬手就抓,不防幻剑消失,胡佩佩也失去踪影,阿甲目光一转,看向身后,一声异响,冰风雷电从虚空中呼啸而出,以天崩地裂之势向阿甲压来。
阿甲没有动弹,影鬼的手臂无限延伸,生长如飞,抓向“冰风天雷剑”,可是一瞬,胡佩佩连人带剑,又消失了。
狐女忽隐忽现,神出鬼没,其中的交替越来越快,仿佛幻化出数十道人形剑影,分从四面八方,向着居中的阿甲挤压,她的策略十分明白,影鬼无法击破,那么凭借神妙身法,攻击阿甲的真身,真身一死,再强的幻身,也会飞灰湮灭。
“天狐遁甲?”阿甲的声音仿佛带笑,“影鬼,分形!”
黑影微微一缩,突然向外暴涨,生出无数手臂,漫天狂舞,形如千手蜈蚣。每一条手臂吞吐如电,指向四面八方,无论胡佩佩从哪一个方向出剑,总有一条黑乎乎的影手横在面前。
“三尾化身。”胡佩佩一声长叫,真身幻化,忽地一分为三,虚空中出现了三个胡佩佩,每一个都如电闪星驰,忽隐忽现,出没于虚空之中,方才的攻势,猛可间强了三倍,横直数以十里,全都布满了冰风雷电。
幻尾之力向外铺张,空气之中生出异象,飞雪凌空,冰片横飞,平地涌起大团的乌云,乌云中雷电如麻,千百道电光,向着阿甲一人聚集。
影鬼有如磐石,根本不为所动。
“狐神后裔,名不虚传。”阿甲在影鬼的手臂间忽隐忽现,“胡六小姐,你的千年道行,的确有些惊人。”
“更惊人的还在后面!”胡佩佩说话声中,风更急,雪更冷,乌云更浓,闪电更厉,天地四方,变得无比癫狂,一股无与伦比的大能,仿佛要将世界撕得粉碎。
“不用了,到此为止。”阿甲的声音幽幽淡淡,“千鬼裂神!”
四周震了一下,胡佩佩忽觉有异,紧跟着,她的身子一紧,似被一双手紧紧抱住,她大吃一惊,低头看去,一片黑乎乎的影子,仿佛两条绳索,将她紧紧缠住。
这影子从哪儿来的?胡佩佩只一转念,忽又明白过来,这是她自己的影子,阿甲不仅把自己的影子化为了影鬼,还能透过影鬼,操纵其他人的影子。
胡佩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她伸手去抓影子,只抓到一团空气,一转眼工夫,她的四面八方,变得一团浓黑,巨石的影子站立起来,断柱的影子如喷泉涌起,形形色|色的废墟,影子纷纷人立而起,千奇百怪,仿佛一支大军,向她蜂拥而来。
“糟了。”这念头刚刚闪过,一股剧痛,透过幻尾传来,胡佩佩定眼看去,一声惊叫夺口而出。
一愣神的工夫,风雪天雷剑,落到了影鬼手里。
剧痛撕心裂肺!无形的风雪,仿佛血肉之躯,薄薄的影手,有如漆黑的刀锋,每挥一下,幻尾就短了一截,割裂的地方涌出大团的青气。
胡佩佩仿佛置身于一场噩梦,四周的影子挤压过来,形如一座牢笼,将她牢牢困住,随着幻身受损,五脏六腑,俨然破了一个大洞,鲜血汹涌而出,腥咸滚热,充塞口鼻。
“我要死了么?”一千年来,她第一次感到了死亡的恐惧。
“没错。”阿甲仿佛听见了她的心声,“你完了!”
胡佩佩的神志渐渐模糊,幻尾撕裂的痛苦,一阵一阵,无休无止,让这一场死亡,变得十分漫长。
突然间,远处天边,传来一声长啸,起初甚是细微,眨眼之间,变得惊天动地,势如一条狂龙,盘旋在玉京的上空。
“唔!”阿甲似乎有点儿意外,“来了个难缠的家伙。”
“我去拦住他。”黑影人又从他的身边出现。
“不!”阿甲轻轻叹道,“你那是送死。”
“您也害怕他么?”
“我,还不是时候……”
“杀了骚狐狸!”
“来不及了,她比我想象的要强。”
“那么……”
“走吧!”阿甲的身影慢慢地模糊,像是一团烟雾,徐徐地消散了。
黑影一闪,也消失了。
四面的影子随之消失,天朗气清,明月在天,黑影落地,静如死水。胡佩佩忽又可以动弹,她无力地躺在地上,心里十分的不解,刚才她那么的虚弱,阿甲动一动手指,也能将她杀死,可是,为什么他又放弃了呢?
胡佩佩忽有明悟,她有千年寿命,这一千年没有白活。
刚才的影子大军,本是一种强烈的幻术,这些影子不同于影鬼,后者可以直接攻击,前者只是她的幻觉。也即是说,阿甲用她自己的神识,困住了胡佩佩自己。
说起来不可思议,身为狐神的后裔,居然败给了幻术,对方精神力之强,压倒了精通“天狐遁甲”的狐女。
胡佩佩尽管被困,神志依然清晰,阿甲捉摸不透,不敢轻易下手。啸声的主人飞快地逼近,一旦胡佩佩挣脱幻术,仗着天狐遁甲,即使没有幻身,也能将他缠住,迫使他直接面对强敌。
鲜血止不住地涌了上来,胡佩佩的神志飞快地消失,行将昏迷的一刻,她听到了一个声音:“呀,胡六姐!”
胡佩佩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心神一松,声音和血涌出:“京无伦……”
话一出口,她就昏了过去。
四周一片沉寂,灯光飘飘忽忽,俨如一片幻影。岳风抱着依依,极力想要走近灯光,可那光芒似近还远,如论如何,也无法靠近,前方的墙壁一重紧挨一重,不住拦住他的去路。
“好累!”岳风只觉说不出的疲惫,周围的黑暗如铅铁压来,身子似有千斤沉重,每走一步都很吃力,恨不得有一张床摆在面前,一头倒下,永远不起。
“小子,睡不得。”阳太昊叫道,“你要支撑住。”
“好累,这是怎么回事?”岳风呼呼喘气。
“这里有很强的法力,你每走一步,都在与这里的禁制抗衡。不过,如果你昏倒沉睡,正中皇不二的下怀。”
“皇不二,他在干吗?”
“他遇到麻烦了,府邸中心的力量很强。”
“怎么会这样?”岳风心生困惑。
“那股力量本在沉睡,可是,因为某种机缘,把它唤醒了。”
“机缘,因为我吗?”岳风精神一振,“爹爹知道我来了?”
“也许吧!”阳太昊淡淡说道。
兴奋劲儿一闪而过,更多的压迫感四面涌来。
“这是什么地方,像是一个迷宫。”岳风心生沮丧,“我能走出去吗?”
“当然能!”阳太昊说,“不要泄气,一直向前走。”
“前面是死路啊。”
“那不是真的……”
又走了一会儿,岳风疲倦到了极点,双脚贴地行走,几乎抬不起来。就在这个时候,他闻到了一股芬芳的气息,温柔,迷人,沁人心脾。一刹那,压迫感消失了,疲倦的感觉烟消云散。
岳风只觉困惑,转眼看去,四周一片空阔,墙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花海,四周繁花怒放,姹紫嫣红,娇嫩的花瓣,在黑暗之中淡淡发光,那一股芬芳的气息,正是来自于花海的花香。
“禁制没了。”岳风深吸一口气,只觉从所未有的轻快。
“不,禁制还在,只是变了。”阳太昊说道。
“为什么?”岳风只觉奇怪。
“这个地方,不应该有这么多花。”阳太昊冷冷说,“这些花,开得很怪。”
“不管怎样,比刚才要好。”岳风说道,“至少我不累了。”他加快步子,向前走去。
沿途繁花不尽,美不胜收,花香浓郁清幽,韵味各有不同。可是走了一会儿,岳风忽觉不妙,转眼一看,花海如故,一望无际。
“不用看了。”阳太昊冷冷说道,“你在原地转圈呢!”
“因为这些花么?”岳风望着花朵,心生疑惑。
“岳风!”依依醒了过来,慢慢张开双眼,狐神后裔,愈合的能力惊人,她扫眼看去,惊讶地说,“好美的花,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出了天皇府吗?”
岳风摇头,把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依依沉吟说:“这片花海是一片迷魂阵吗?”
“差不多。”岳风说道。
小狐女跳了下来,仍觉筋骨酸痛,伸手扶住岳风,看了看四周,伸手采了一朵鲜花,嗅嗅闻闻,花瓣娇嫩潮润,确是真花无疑。
依依心生迷惑,想了想,拍手笑道:“岳风,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活口?”
“活口?”岳风恍然大悟,取出小乾坤袋,翻转过来,骆楷摔在地上,两眼紧闭,仍在呼呼沉睡。
“灵光开悟。”依依笔尖一指,青光闪过,骆楷浑身哆嗦,醒了过来,还没缓过神来,一丛青藤飞来,将他吊到半空。骆楷看见岳风、依依,登时一脸沮丧。
“姓骆的。”依依问道,“这些花是怎么回事?”
“花?”骆楷听了这话,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他望着一片繁花,脸色一变,冲口而出,“哎哟,你们怎么进了红紫翁的地方?”
“红紫翁是谁?”依依怪问。
“他是天皇府的园丁,这些花都是……”说到这儿,骆楷忽地说不下去,嗓子里似乎堵了什么,涨得面红耳赤,两只眼珠,也几乎凸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