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击,结束了古海龙的抵挡,也将他的意志撕得粉碎。他瞪着无神的眼睛,呆呆地看着铺天盖地、呼啸而下的火雨。
“行了。”路小青发出一声大喝,“住手。”
虚空中出现青紫光芒,紫电青鸾一跃而出,横在了两个人的中间。
岳风现出了身形,他的脸色越发苍白,一双眼似要滴出血来,他双手握拳,身子一阵阵痉挛,口鼻呼呼喘着粗气。尽管身上没有一丝火焰,可是所有的人都生出了错觉:这个少年,就是转世重生的火焰之神。
“别出人命。”路小青也轻轻吁了一口气,看着地上的古海龙,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恐惧。
甲士躺在那儿,就像是一条无骨的虫豸,从头到脚,都被鲜血染红,脸骨一团稀烂,鼻梁陷进了脑袋,即使他的亲生爹妈赶来,也一定认不出自己的宝贝儿子。
古海龙早已昏过去了,很可能再也不能醒来。
“带他走!”路小青扫视古海龙的三个同伙,“东南三十里外,有一座医馆。”
三人战战兢兢,走上前去,抱起面目全非的同伴,正要出门,路小青忽道:“慢着,要走,先赔损失。”
那三人一呆,路小青拨起算珠:“四张桌子二十点金,七张椅子十点金,两块天青石一百点金……”其中一个人听到这儿,忍不住叫嚷起来:“什么,天青石是破石头砸烂的。”
“少废话。”路小青白他一眼,“老规矩,输家买单。这个钱,你们是自愿交呢,还是打算被迫交呢?”
那三人对望一眼,眼神十分凄惨,他们摘下古海龙的钱袋,凑足了金额,送到路小青手里。
“去吧。”女老板拿到赔偿,眉开眼笑,“记得代我向古天仇问好。”
三人头也不回,拔腿就走,三道剑光掠过长空,消失在了东南方向。
岳风的身子轻轻晃了一下,依依慌忙赶上前去,将他扶住,问道:“岳风,你没事么?”
“没事。”岳风摇了摇头,脸上浮起一抹血色,眼里的血丝也少了很多,他扶着依依,慢慢地走向路小青,女老板两眼瞪着他,神色颇为惊疑。
岳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脸上闪过一丝苦笑,忽地轻声说道:“谢谢!”
“谢什么……”路小青话没说完,岳风两眼上翻,昏了过去。
迷迷糊糊,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岳风在虚无中游荡,许多人脸从眼前掠过,父亲、母亲,云若,还有天陨村的许多乡亲,他试图抓住其中的人问个明白,可是无论如何用力,总是触摸不到。
一股温暖的液体顺着口唇,灌入他的喉咙,过了好一会儿,空虚感慢慢消退,他的身子充实起来,渐渐有了知觉。
他张开了眼睛,钻入鼻孔的是一缕柔和的馨香,头顶绣帐如盖,身下是温暖的锦茵绣被。突然间,他感觉怀里有一个软绵绵,热乎乎的东西,低头一看,差点儿呻|吟起来。
怀里的正是依依,少女只穿了粉白色的亵|衣,细腰长腿光光溜溜,嫩白诱人,酥|胸半遮半掩,峰峦起伏,其中一条深沟,能把任何男人的魂儿吸进去。一条柔软光白的手臂,轻轻环绕在岳风的腰腹上,乌黑的长发乱蓬蓬的,几缕发丝,散落在白里透红的小脸上,嫩红的小嘴微微上翘,越发显得慵懒可爱,娇憨动人。
岳风的身心有了微妙的变化,慌忙双手一撑,挣扎起来。
依依受了惊动,张开双眼,迷迷瞪瞪看着岳风,忽地惊喜叫道:“哎哟,你醒了吗?”
岳风面红耳赤,忙说:“小七,你、你把衣服穿上啊。”依依低头一看,笑着说:“昨晚洗了澡,忘了穿外套。”跳下床来,不顾岳风鼻血狂喷,大大方方地穿上衣服,边穿边说,“你知道么,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呢。”
“是么?”岳风一呆,但觉浑身精力饱满,并没有之前空虚乏力的感觉,摸了摸伤口,居然全部愈合,就连胸口的血印也是无影无踪,他心中纳闷,问道,“小七,我们这是在哪儿?”
“云青小栈啊。”依依系上腰带,抿嘴冲他微笑,“这儿不但吃饭,也包住宿,路老板心肠好,让我们住的上房。”
岳风见她容色憔悴,眉眼透出倦意,心头一动,轻声说:“小七,这两天,你、你一直陪着我吗?”
“是呀,你昏迷不醒,身上到处是伤,唉,真是吓死我了。”
岳风的心里暖乎乎的,盯着依依看了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叹气干吗?”依依傍他坐下,拉住他手,在自己光嫩的脸颊上轻轻地摩挲。
岳风如同触电,慌忙把手缩回,低下头,轻声说:“小七,你,唉,你以后别说我是你的未婚夫。”
“好啊。”依依一笑,“我说我是你的未婚妻好了。”
岳风脸色苍白,低下头去,过了好一会儿,才用蚊蚋似的声音说:“我的未婚妻是云若。”
客房里一时沉寂下来,岳风始终低着头,根本没有勇气去看小狐女的脸色。
过了许久,依依才轻轻吐了口气,放开岳风的手,笑着说:“不打紧,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你的未婚妻。不过,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们两个不妨叫着玩儿,反正又不是真的,说一说也不打紧。”
岳风哭笑不得,“未婚妻”、“未婚夫”也能叫着玩儿,这小狐女要不是装疯卖傻,就一定是不通人情世故。不过,狐神后裔,本来就是半人半妖,也许对于人情伦理的看法,不同于普通的道者。
两人默默对坐了一会儿,小栈的女侍送来了饭菜,眼看岳风苏醒,忙又添了一份儿。两人吃罢饭,并肩出门,来到大厅,见过路小青,女老板正忙着算账,见了两人,不禁莞尔。
“路老板。”依依笑着说,“这两天承蒙关照,多谢多谢。”
“谢是不用了,把房钱饭钱结了就行了。”路小青不动声色,随手拨打算珠,“一共是三点金,房钱两点,饭钱一点,洗澡费算我送你的。”
“喂!”依依气得连拍桌子,“路小青,你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奸商,什么破房间,一天一夜要两点金?再说了,我四姐跟你什么交情,你居然好意思收我的钱?”
“一码归一码。”路小青笑眯眯说道,“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亲姐妹还明算账呢,我跟你四姐好是好,可还没好到一个亲妈的份儿上。”她顿了顿,把手一摊,“小七,你是自愿交呢,还是打算被迫交呢?”
“吝啬鬼,死奸商。”依依咕哝着掏出钱来,狠狠砸在路小青手心,恶狠狠说道,“记清楚,不管是我妈来,还是我姐来,你都不许说我来过这儿。”
“封口费,十点金。”女老板眼也不眨。
“喂,路小青,你这个扒皮鬼。”
“算了,算了。”路小青笑着挥了挥手,“看你照顾生意的份儿上,我不说就是了。下次记得再来光顾哟?”
“没有下次。”依依气呼呼叫道,“我永远不会来这儿了。”
“喔。”路小青眼里光亮一闪,“那我可保不住说漏嘴哟,比方说你妈来了,我就说你跟着男人抱着睡了一个晚上……”
“行了,行了。”依依垂头丧气,嘀咕说道,“我下次一定来。”
“我可没逼你哟。”
“路小青,你别得了便宜卖乖。”
路小青笑了笑,掉头看向岳风,后者面红耳赤,两手搓来搓去,不知道放哪儿才好。
“小子。”路小青盯着岳风上下打量,“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你昨天为什么要谢谢我?”
岳风一转念头,才想了起来,不觉微微苦笑,说道:“我谢你,是因为你阻止了我。”
“阻止你杀人?”路小青眯起双眼,眼里精光闪烁。
岳风点了点头:“那时候我一团杀气,如果没有人阻止,我一定会把古海龙活活打死。”
“他那样子,活着未必就是好事。”路小青淡淡说道,“不过你这人也真奇怪,换了古海龙,他能杀你十次还多,如果我阻止他杀你,他也一定不会谢我。”
“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想杀人……”岳风声音变小,忍了又忍,终于没有说出石匣怪物的事情。
路小青深深看他一眼,忽地低头说:“二位走好,不送了。”
依依冲她吐了吐舌头,拽着岳风,走出大门,细柳剑冲天而起,带着两人穿空而去。这时间,路小青抬起头来,望着碧绿的剑光,脸上浮现出莫测的笑意,自言自语地说:“狐女就是狐女,眼光又准又狠。呵,我用一万点金打赌,这个小家伙,一定会成为大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