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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澜道 正文 第184章

所属书籍: 沧澜道

    第184章

    “洛司主。”

    司州城郊外,军队晚宴,洛婉清坐在军帐正上方,谢恒坐在她身侧,郑秋和端着一杯酒,走到洛婉清面前,有些忐忑敬酒。

    他是郑家刚上任的家主郑秋和。

    三日前,就是这位青年,在半夜战战兢兢来到谢恒和洛婉清的军帐,他来得匆忙,几乎就是拼了条命硬闯,士兵把他提到洛婉清帐篷门口时,洛婉清衣服都没穿完,披了件谢恒的外套就冲了出来,随后就看这个青年磕着头道:“洛司主,洛督军,我知道这次郑家没有活路了,我们这些旁支什么都没做过,我们愿意为您领路,只要您饶过我们。”

    洛婉清静静听着,皱起眉头。

    随后郑秋和便听帐中青年轻笑,缓声道:“不是洛司主饶不饶你,而是你值不值得被饶。”

    说着,一个青年挑起帐帘,他衣衫不整,形貌昳丽,举手投足风流从容,却带着睥人气度,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郑秋和,微微弯腰,冷静道:“你想当郑家家主吗?”

    郑秋和一愣,过去他和郑家,几乎没什么太大的联系。

    他看不惯郑家所作所为,但毕竟是族人,他又无可奈何,只能避得远一些。

    然而他知道郑氏谋逆,这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涉及族人生死,他只能前来一搏。

    听到面前青年的话,郑秋和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看着郑秋和眼神变化,青年直起身来,径直吩咐:“朱雀,你清点人手,听郑公子差遣,若公子能成为郑家家主,交出犯事之人,洛司主仁厚,必定不会牵连无辜。”

    说着,青年看向一旁站在的洛婉清,他目光看过去时,便温柔几分:“是吧,洛司主?”

    “是。”

    洛婉清有些无奈看着面前贸然出来的谢恒,她知道谢恒半路被人搅了兴致,现下不悦,故意为难这个明显是白衣出身的郑秋和,但还是无奈道:“只要郑公子能说服家中,主动交出犯事之人,由监察司审理,监察司不会牵连无辜。”

    郑秋和闻言抿紧唇,想了许久后,他叩首在洛婉清面前,随后便带着人离开。

    洛婉清本是没想着这个看上去有些呆木的青年能做什么的,没想到三日后,他竟然真的成为了郑家家主,绑了族中长老,打开了城门。

    开城门后,一切就简单起来,洛婉清将军队驻扎在城郊,带着一批人进城,重建了监察司后,便开始大开大门,受理所有案件。之后再重新安排整个城中事务。

    忙活了一天一夜,终于将司州城彻底安顿下来,这也意味着,她彻底接手了司州。

    大家终于休息下来,她也就按照惯例,在郊外给军中办了个庆功宴。

    所有人逐一敬酒后,郑秋和也跟着上来,他过去从来没涉及过官场,这里人大多不认识,只知道洛婉清,洛婉清见他过来,神色不安,便朝他笑笑,安抚着道:“郑公子不必拘谨,坐吧。”

    郑秋和见洛婉清神色和蔼,心上放松不少,坐到洛婉清对面,便听洛婉清道:“入城一直忙到现在,到未曾听郑公子仔细说过经过,郑公子是怎么说服家中族老答应开城门一事的?”

    “倒也不是说服,算是早有准备。”

    郑秋和闻言笑笑,苦涩道,“郑家旁支众多,在司州城内,整个郑家姻亲相关族人怕是过万,徐城之事传到大家耳中,其实大家都很慌乱。一来我们得知郑平生谋反后,心中害怕。大家都知道,洛司主带人过来,是师出有名,我们若是反抗,算是逆贼,天下人人得而讨之。可是我们若不反抗,诛九族的罪过,朝廷肯放我们吗?”

    “你们害怕也是应当。”洛婉清点头,随后道,“所以你们就不想抵抗了?”

    “我们这些没做过什么的旁支自然不想掺和,而且我们也看得清楚,这些年主家所作所为,百姓早就不堪重负了。若是当真和朝廷作对开战,对于士兵而言,他们不仅要和谢恒交战,还要防止百姓偷袭。郑家就是一座孤岛,谁都不像站在岛上。所以……得知王师接近司州城,大家就派了我过来,想探探司主的口风。若司主有意放我们这些普通旁支一马,我们自己清理门户。”

    “所以那一日,如果你死了,郑家就下定决心反抗到底了?”

    洛婉清明白过来,郑秋和讪讪点头,随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紧道:“倒也不是,就算我死了,家中也会效忠陛下。”

    “不必如此谨慎,”洛婉清看他辩解,听得好笑,笑起来安抚道,“人之常情,我能理解。”

    洛婉清生得美貌,郑秋和之前见她,她都带着高位者的威严,他根本不敢直视。

    此刻她温和一笑,像是秋水轻轻漾开,郑秋和看得愣住,直到旁边传来一声轻咳,郑秋和才反应过来,慌忙挪开视线,不敢多看。

    “不过这样说来,郑公子来找我,倒是冒死前来,便不怕我杀了公子吗?”洛婉清没察觉郑秋和的异样,只玩笑询问。

    郑秋和愣了愣,随后点头道:“怕。”

    “那还来?”

    “总得有人来,”郑秋和苦笑,“家里这么多人,总得找条生路的。而且……我不来,我也活不了。”

    “就不怕我骗你?”洛婉清好奇,郑秋和摇头。

    他看着洛婉清,目光认真:“洛司主不是这样的人。”

    “哦,”洛婉清点了点头,随后好奇,“那要没有人逼你,你也愿意来?”

    “愿意的。”郑秋和点头。

    洛婉清挑眉,不由得有些奇怪:“为什么?”

    “能见到洛司主。”郑秋和大着胆子笑起来,“好似也不会害怕了。”

    郑秋和话音刚落,洛婉清就感觉旁边有一道视线格外明显。

    她擡眸看去,便见旁边小桌,谢恒正端着酒,毫不掩饰盯着她和郑秋和。

    见她看过来,谢恒这才收起目光,随后干脆起身,往外走去。

    洛婉清见他出帐,犹豫片刻,便转头同郑秋和笑了笑道:“我有些乏了,郑公子自便。”

    说着,她站起身来,跟着谢恒走出帐中。

    谢恒察觉她过来,也没停步,慢慢悠悠往旁边护城河边上的林子走。

    两人走进树林,月光照在两人身上,洛婉清跟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再往前走就太远了。”

    “远又何妨呢?”

    谢恒没有回头,走到河边,撑地坐了下来,看着河水,笑着道:“怕来不及回去,再同郑公子喝上几杯?”

    “闲聊罢了。”

    洛婉清坐到他旁边,听着脚下哗啦啦的河水声,转头打量他:“生气啦?”

    “怎会?”谢恒瞟她一眼,言语中却是夹枪带棒,“洛司主如今身居高位,今日不过就是开胃小菜,日后或许还有人送男宠呢,说说话便要生气,我日后怎生得好?”

    洛婉清一听,想了想,却是将话题绕到他身上,好奇道:“这么说,有人给你送过人?”

    谢恒一顿,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快,竟是反攻为守,他一时有些不敢接话,轻咳了一声道:“你们聊什么呀?”

    “当真送过?”谢恒的反应倒让洛婉清好奇起来,紧追不舍道,“你是不是骗我,你根本不是因为在道宗学……”

    洛婉清一时说不出口“房中术”,只能道:“你当真只有我一个人吗?”

    谢恒闻言也不自证,只叹了口气,哀怨看向洛婉清:“你我之间,难道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洛婉清不说话,一脸严肃看着谢恒,谢恒满眼失望。

    两人盯了片刻,洛婉清终究是忍不住,笑出声来,谢恒见她笑,也扬起笑容。

    “差点被你绕进去。”

    洛婉清抿唇轻笑,谢恒瞟她一眼,不满道:“被绕进去的是我,你现在嘴皮子是越发厉害了。”

    洛婉清低头看着水里两个人的倒影,温和道:“若不厉害些,岂不是一直被公子牵着走?”

    “是我看走眼了。”谢恒叹了口气,“本以为你不善言辞,没想到牙尖嘴利。说说吧,同郑秋和有那么多话说吗?”

    “我怕他诈降。”洛婉清说起正事,认真几分,“所以想仔细聊聊。”

    “结果呢?”

    “应当没问题。”洛婉清看着流水,柔声道,“谋逆之事九死一生,大家都怕。如果其他世家响应,他们或许还有些底气,然而如今孤岛一座,郑家人没有共沉沦的打算。”

    “百姓也懒得同他们共沉沦。”

    谢恒接话,洛婉清沉默着,过了片刻后,她转眸看向谢恒:“若是我们呢?”

    谢恒疑惑擡眼,就见洛婉清好奇询问:“若是我们谋反,也是如此吗?”

    谢恒闻言一笑:“自然。”

    说着,他转过头去,看着奔腾河水:“士兵是人,管你什么理由,他只想寻个最容易活下来的法子活下去。军队之所以是利刃,是因为你一旦进了军队,便成了瞎子,聋子,你不知道怎么样才是最容易活下来的,只能本能性听命。可一旦你意识到,命令或许会让你更容易死,你便生出异心。譬如说,你若让士兵意识到你在谋反,天下人皆讨之,那下面的士兵,为何要为你卖命呢?”

    洛婉清静静听着,就看谢恒擡起手指,只虚空轻轻一弹:“若军心如此,则危如累卵,任何风吹草动,都能领这样的军队立刻崩溃。这不会因为领军是郑氏,还是你我,便产生分别。”

    “那……”洛婉清有些疑惑,“如今公子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听到这话,谢恒有些意外,挑眉道:“怎么,你没有打算?我还以为洛司主运筹帷幄,接下来计划万千呢?”

    “没什么计划了。”

    洛婉清摇头,满意道:“走到这里,我已经放心了。”

    “哦?为何?”

    “你的命运,已经不同了。”洛婉清眼中露出温和,她低头看着脚尖,漫无目的轻踢着,“郑平生之死与你无关,你也没有兵祸司州,更没有诬陷残杀郑氏全族……”

    洛婉清笑起来:“这些罪名都已经洗清,接下来怎么走,”洛婉清擡眼看他,温柔又认真道,“我听公子的。”

    谢恒目光微动,他注视着面前人,过了许久,轻轻一笑,颇有些无奈道:“你呀……把主料都放了,现下来说随我了。”

    谢恒说着,转过头去,倒也没有再计较这些,只将计划和盘托出道:“不过也无妨,事也差不多了。近来我已经将边境所有消息往来封死,朝廷那边只能收到我给的消息。按照计划,今日兄长便会从西北对北戎发动突袭,等明日,你便以收到战报为理由,带着军队直奔边境,与兄长一起夹击北戎。”

    “公子想同陛下说是北戎先动的手?”洛婉清明白过来,不由得皱眉道,“若这时候,王家在后方起事……”

    “其他世家不会同意,”谢恒立刻道,“至少在我们和北戎打完之前,其他世家不会允许王家偷袭我们,他们也怕北戎真的被放进来。他们只会等,等我们打完北戎,奄奄一息,再渔翁得利。”

    “那时候公子打算怎么办?”

    “那时候不就正好吗?”谢恒笑起来,“我们迎回崔家军队,有了在外面这么六年的磋磨,这只军队才是绝对属于我们的精锐。而陛下的军队,你在战场上带着他们打上几次,活下来的人,便是你的人。届时我们有近十万人,而王家若是举事,必先谋反,我们联合天下共诛之,再好不过。”

    洛婉清听着,明白了谢恒的意图。

    她思考着,继续询问:“可若在夹击北戎过程中,军队损耗大半……”

    “所以你得惜命。”谢恒知道她想说什么,立刻道,“惜你的,也惜他人。我收买了北戎的高官,如无意外,战事起后,这些高官会同北戎皇帝主张议和,你便可以与他们和谈,只要他们归还边境十城,让道让汉人回来,那我们可以收手。除了开头几战,能不打,就别打。保存实力,迎兄长回来,若王家没反,那我们就带着这支军队回去。他们是崔氏案最有力的证人……”

    谢恒说着,慢慢止声,他有些说不下去,然而洛婉清却明白,她看着谢恒的眼睛,将他没说出口的话说完:“公子就带着他们到大殿上,去给崔家,给伯母,讨个公道。”

    李宗不敢管这个案子,是因为王郑两家势大,他不想招惹。

    可如今,郑家已败落,他们拿到军队之后,与王氏亦有一搏之力,李宗再没有什么偏袒的理由。

    他也就该给一个结果了。

    “再借惩罚王氏之机,重提《大夏律》。”洛婉清描绘着谢恒期待的未来,“公子这一路,也就结束了。”

    “到时候,你可以亲自审你自己的案子。”谢恒听着她的话,不由得笑起来,“你打算怎么对待李归玉呢?”

    “《大夏律》要怎么对待他,我便怎么对他。”

    洛婉清听着李归玉的名字,神色平静,她语气淡淡:“我与他,本也只差一个结束罢了。”

    “你还怨恨他吗?”

    谢恒好奇,洛婉清想了想,她轻声道:“我不知道,只是觉得,我走到如今,总该有个结果。公子……”说着,洛婉清伸出手,她不由得擡手轻轻碰到自己脸上,喃喃道,“很疼的。”

    谢恒心中一颤,他突觉后悔,自己为什么问这些。

    他伸出手,将洛婉清的手握在手中:“是我不是,让你想这些不高兴的。说说高兴的吧,那等一切结束,你打算做什么?”

    “公子呢?”

    洛婉清好奇反问:“公子打算做什么?”

    “我想待在你身边,”谢恒笑着想着未来,“想带你见见我爹,和他吃顿饭,还有我家里人,带你一一认识。再陪你将你家里人找回来,你肯定很想他们。”

    洛婉清看着谢恒,眼中慢是温柔,谢恒继续道:“哦,还想和你去扬州,咱们把洛府盘回来,想和你一起吃豆花,再养些貍奴,酿几坛酒,以后每一年酿一坛,但咱们老了,再每一年喝一坛。”

    谢恒零零散散有许多愿望,他碎碎念着,过了许久,他垂下眼眸,握着洛婉清,轻声道:“我想把这六年补回来。惜娘……”

    他固执叫着这个属于他的名字,颇有些遗憾:“要是当年竹林里,你把我带走就好了。”

    “那时候我带不走你,”洛婉清实话实说,反握住他的手,“可如今我不是带你走了吗?”

    她没在竹林带走他,却从那个地牢将他带出来,让他回到竹林,做了一场风月美梦。

    谢恒笑起来,突然想起什么,忙道:“哦,还忘了,玄山前几日去看张纯子,张纯子听说你来了司州,说送你个礼物。”

    “哦?”

    洛婉清好奇,就见谢恒从袖中掏出一本册子,递给洛婉清。

    洛婉清低头接过册子,看见是一本刀谱,洛婉清有些疑惑,谢恒解释道:“他听说你用刀,你又修习了他的功法,他便决定将他的刀法传给你。这是他这些时日在牢里画出来的,让你看看。”

    洛婉清闻言奇怪,拿过刀谱,她翻看几页之后,便笑起来:“公子莫不是唬我?”

    谢恒转眸看她,眼露疑惑,洛婉清将刀谱递给谢恒,无奈道:“这与我自己修习的刀法,有何不同?”

    谢恒一愣,随后接过刀谱,翻看几页之后,便知洛婉清说的没错。

    洛婉清的刀法,是张九然所授,最简单不过,而现下这本刀谱,与洛婉清的刀法相比,不过是更加细致些,但大体没什么区别。

    谢恒有些惊讶看着这刀谱,洛婉清坐在台阶上,笑着道:“九然姐教我的就是最基本的刀法,张前辈怕是随意找了本基础刀法来诓我罢?”

    谢恒没说话,他仔细翻看到最后一页,眼中划过什么,过了片刻后,他似是明白过来,轻笑一声后,将刀谱塞到洛婉清怀中,笑道:“这上面还有解释,张九然心太粗,怕教你教得不够细致,你找时间好好练吧。”

    洛婉清闻言拿过刀谱,看了看,到的确如谢恒所说。

    “也是。”洛婉清点着头,将刀谱收起,“最简单的,也是最难,我当好好学基本功。”

    谢恒笑着扫她一眼,没有多说,撑着自己起身,朝洛婉清伸手道:“走吧。”

    洛婉清看着谢恒伸出的手,擡头看他,想了片刻后,她突然有了几分坏心,笑着道:“我喝了许多酒,有些走不动了。”

    “所以呢?”谢恒问出声,一想便知,“我背你?”

    洛婉清抿唇,有些高兴。

    她由谢恒拉起,跳上谢恒的背,谢恒背着她,察觉她的情绪,奇怪道:“怎的这样高兴?”

    “公子背我回去。”

    洛婉清环着他的脖子,靠在他肩头,细诉着今日特殊:“我今日没有受伤,也没有不便。”

    他们没有执行任务,与这一切繁杂无关。

    他只是像个普普通通的情郎,背着她,走在月光之下,听着涓涓河水。

    四月桃花开得正好,夜风清扬,花瓣洒落而下,洛婉清声音很轻:“夫君背我回家,我很高兴。”

    谢恒扬起笑容,他没有回头,只觉那些花瓣洒在他心上。

    “惜娘,”他突然对未来生出几分期许,“等一切结束了,我们去一次岭南吧。”

    “为什么?”洛婉清听到他提到岭南,不由自主抓紧了他肩头衣衫。

    梦里的那十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她心里有些害怕,艰难道:“那不是好地方。”

    “这世上没有不好的地方。”谢恒声音温和,“我想陪你把那些让你害怕的地方都走遍,我知道你梦里在那里呆了十年,我想随你去看看。或许是我自负,但是我会想,若是我陪着,也许……你会觉得那里很好呢?”

    洛婉清听着,谢恒慢慢道:“我们去岭南,去南海,去漠河,去长白山……这一辈子我们有好长时间。”

    说着,谢恒笑起来:“我从来没想过我一生能有这么长,现下忍不住想,原来我可以做这么多事,一时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才好。”

    “但好在,去哪里,只要你陪着,都很好。”

    谢恒说着,开始没有条理随意想着自己的去处。

    洛婉清靠在他的背上,感觉温暖又沉稳,她不由得有些发困,闭着眼睛由他背着走回去。

    等到了营帐,大家大多醉酒,谢恒背着洛婉清进了帐中,为她卸了衣衫发冠,将她轻轻放到床上。

    洛婉清不知道为什么,又做起那个漫长的噩梦。

    梦里是岭南六月飞雪,她站在告示前,听着别人议论着谢恒。

    她看着告示上一个又一个罪名,梦里的她一条一条扫过去。

    刺杀太子。

    诬陷东宫六率。

    雪灵山屠杀五百人。

    刺杀刑部尚书郑平生。

    滥用兵伐,祸乱司州。

    谋害郑氏全族

    ……

    还有。

    她在梦里,看不清告示最后的那两条。

    那两条是用血色所写,极为醒目,可她看不清,还是看不清。

    但她意识到这才是关键,不对,不对。

    她心跳的极快,在梦中皱起眉头。

    谢恒见她不安,擡手点了安神香,随后便听外面传来急促脚步声:“公子。”

    青崖的声音响起来,谢恒卷帘擡眸,看了一眼房间中睡着的洛婉清,挥了挥手。

    两人走出帐外,谢恒见青崖眉头紧锁,直接道:“发生什么?”

    “玄山来信,姬蕊芳醒了,她要见公子。”

    青崖开口,谢恒点头,只道:“那他把人送过来吧。”

    “已经到了。”

    这话一出,谢恒动作一顿,他擡起眼眸看向青崖,这才发现不远处站了个女子。

    她披着斗篷站在夜色,整张脸埋在斗篷阴影之中。

    谢恒紧盯着对方,对方轻轻咳嗽着,擡手解下斗篷,擡起眼眸,露出女子深邃的五官。

    “许久不见,”姬蕊芳笑起来,“谢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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