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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澜道 正文 第170章

所属书籍: 沧澜道

    第170章

    洛婉清闻言便知发生了什么,明白李宗应当是如她所说,没有将刺杀郑平生的计划告知谢恒。

    她垂下眼眸,由谢恒拉着,试探着道:“陛下求你办什么事?”

    “你猜?”

    谢恒往她方向凑了凑。

    洛婉清转眸看他,径直说出自己的猜测:“郑平生?”

    谢恒没有答话,两人走到地牢门口,谢恒放开洛婉清的手,神色冷淡下来:“开门。”

    地牢大门打开,洛婉清跟在谢恒身后走出去,狱卒恭敬将惜灵送了上来,洛婉清收刀插到腰间,跟着谢恒往外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所有人都忍不住悄悄看向他们,谢恒和李归玉这一架打得太过瞩目,现下宫里早已经传了个遍,许多人都想看看,这个让谢恒李归玉打起来的女子,生得是什么模样。

    他们偷偷打量着两人,只见谢恒神色冷淡如往昔,洛婉清面上格外平静,这一前一后之间,全然看不出半点暧昧,但却隐约有一种莫名的默契,环绕在两人中间。

    两人从地牢穿过皇宫,来到广场,朱雀青崖上前,看见洛婉清,便高兴道:“柳……”

    话一开口,朱雀才反应过来,赶忙改口:“洛司使。”

    洛婉清颔首行礼:“朱雀使,青龙使。”

    “洛司使如今安全出来,也算满载而归,”青崖仿佛什么都明了,擡手行礼,“恭喜。”

    “回去吧。”

    谢恒开口,领着三人便回了监察司。

    三人回到司里,洛婉清一进门口,便发现白虎司她带的人都站在门口等着,但谢恒在前,大家也不敢上前,洛婉清扫他们一眼,笑了笑道:“无事,等我梳洗,便回白虎司寻你们。”

    所有人得话,放心下来。

    洛婉清跟着谢恒回山,自己先去洗了个澡,随后便到白虎司中,去见见手下一批人。

    方家三兄弟早就带着人等在白虎司的议事厅,洛婉清推门进来,方圆立刻起身,激动张开双手道:“柳司主!!”

    “停停停,”洛婉清擡手用刀鞘抵住他,有些嫌弃道,“我刚洗过澡。”

    方圆听不明白:“这怎么了?”

    “你好几天没洗澡了。”旁边方直立刻开口,解释道,“味太重,司主是嫌弃你。”

    方圆面色一僵,随后讪讪收手,赶忙争辩道:“我这不也是帮司主出任务吗?我不洗澡那是我敬业,哪里像你,保护张大人的时候还要洗澡!”

    “你不洗澡是你不爱洗,”方直立刻道,“你不出任务也不洗。”

    “你……”

    “好了好了,”方顺赶忙出声调和,“你们要吵回去吵,司主在呢。”

    说着,方顺看了洛婉清一眼,斟酌着道:“司主,以后我们叫您柳司主呢,还是洛司主呢?”

    洛婉清被这话问到,迟疑片刻后,她笑了笑,轻声开口:“还是柳司主吧,大家叫惯了,我也听惯了。”

    洛婉清说着坐下来,扫了一眼周边,这些人都是当初从东宫六率的案子就跟着她的,后来又调进了监察司,崔子然、孙尚权……几十个人满满当当塞在屋里,眼神复杂看着她,她想了想,轻笑一声:“让大家担心了。”

    这话出来,大堂一下闹了起来。

    “可不是吗?”孙尚权嘲讽道,“司主不说,我们都不知道,司主居然是个敢换死囚的豪杰。这掉脑袋的罪,搞得咱们白虎司一夜不眠,崔司使天天谋算着,天牢劫囚有几分把握,要不是我按着,如今崔司使脑袋都不知道哪里搁。”

    “你好到哪里去?”崔子然瞪他一眼,“挖地道都想得出来,你又有多沉稳?”

    “算了,大家都别争了,要说沉稳冷静聪明,那还得是咱们顶头那位,居然能想到用求亲把柳司主捞出来,宫里跪一跪,嘿,”方圆说着,实在没忍住,笑着将手往洛婉清肩头一拍,“人这不就出来了吗?”

    洛婉清一听,不由得挑眉,摩挲着茶杯,试探道:“你们都觉得,公子是为了救我才求亲的?”

    “不然呢?”

    方顺有些奇怪,所有人都看过来,方圆一瞬激动起来:“难道不是?!”

    “咳,”洛婉清轻咳了一声,遮掩道,“我倒也想不是。不过我就奇怪……为什么你们都不想想这个可能?”

    洛婉清疑惑看向众人:“我……自觉也生得不错吧……”

    “这女人又不是光看脸。”孙尚权磨着指甲,忍不住道,“也得看看脾气,你一刀一个头,人都吓萎了,看见你只能想到人头。”

    “主要是……公子毕竟世家大族出身。”

    崔子然听着,沉思道:“柳司主固然很好,但是……总觉得公子应当会中意世族女子。”

    洛婉清听明白,这是求个门当户对。

    她心中一瞬有些说不出的感觉,似是有些发酸,又似是失落。

    但想想又觉这样也好,只笑着点头道:“的确如此,这次为了救我,公子亏大了。”

    “不过无所谓啦。”孙尚权擡头看洛婉清,明明是埋汰的言语,却又带了几分维护,“反正他那和尚样,怕这辈子也不会娶亲,能有个机会和柳司使共结连理,也算姻缘。”

    “是是是,”方圆立刻道,“我们老大,生得漂亮,又能打,司主不亏。”

    “就算亏了,那也是我们白虎司赚了,”方直说得理直气壮,“肥水不流外人田。”

    “老大,”方顺笑起来,端了杯茶,敬了敬洛婉清,“以后多吹枕边风啊。”

    大家闻言纷纷笑起来,洛婉清也跟着笑道:“我努力吧,要是……”

    她意有所指:“有这个机会。”

    这一声出来,众人笑得更大。

    一群人玩笑了一会儿,让洛婉清给他们说说自己过去怎么换了身份走到今日,众人听得连连称奇,一路聊到夜里,大家汇报了这些时日白虎司的动静,等所有人走开,孙尚权才留了一堆资料道:“司州那边探清楚了,为了给陛下修花园,司州税赋已经到八成了。”

    “八成……”洛婉清皱起眉头,“老百姓还能活吗?”

    “死了又怎么样呢?”孙尚权嘲讽一声,“反正又不死在东都,谁能看见?不过你查这些做什么?”

    洛婉清低头翻开资料,平静道:“觉得该管管。”

    孙尚权一顿,随后嘀咕了一声:“你还有几条命可以管?行了,我继续查。”

    说着,孙尚权便走了出去。

    洛婉清看了一会儿资料,回到山上。

    夜里下了小雨,淅淅沥沥,洛婉清撑着伞上山,回到房间,便见自己屋中点着烛火,那烛火成了山夜雨林中的一抹孤光,洛婉清心里不自觉软了几分。

    她合伞上了长廊,放到一边,进屋之后,便见谢恒正坐在案牍前批着文书,见她进来,他看她一眼,淡道:“回来啦?”

    洛婉清一眼便扫到他脸上的淤青血痕,相比下午见他,似乎更深几分,明显是没处理过。

    洛婉清微微皱眉:“怎么不给伤口上药?”

    “没人记得,自然不上了。”

    谢恒意有所指,洛婉清不由得笑起来,走到他面前,微微弯腰:“闹什么脾气?”

    谢恒侧目看她一眼,本是想继续装作公办不搭理她,但一想又觉得似乎吃亏的还是自己,干脆将人往怀里一拉。

    洛婉清顺势倒下去,笑着看他:“做什么?”

    “几日不见,回来就这么忙么?”

    谢恒似如审问一般,问得颇为认真,洛婉清仰倒在他怀里:“气这个?我也有许多事啊。”

    谢恒不说话,想了想后,叹了口气,将她抱起来,埋到她怀中,过了好久,才闷闷出声:“都不想我。”

    洛婉清低笑着不说话,想了想,碰了碰他的伤口,检查片刻,才道:“我给你上药吧,不然明日上朝多不好看。”

    “让他们看。”

    谢恒闷声道:“看看我对你如何情深似海。”

    “他们不会觉得你情深似海,只会觉得你被李归玉打了。”

    洛婉清擡手推开他,起身去找药,谢恒瞟她一眼,提醒道:“他脸上也不好看。”

    “多大人了。”

    洛婉清提着药匣子回来,坐到谢恒面前,她让谢恒靠在她腿上,先取了活血化瘀的药涂在淤青上,替谢恒轻揉着淤青。

    谢恒百无聊赖把玩着她胸前坠下的穗子,听着洛婉清道:“陛下是怎么同你说的?为什么就这么把我放出来了?”

    “我同他说,我对你情深似海,非卿不娶,我帮他做过这么多脏活累活,要个夫人不过分吧?”

    谢恒漫不经心回答,洛婉清垂着眼眸,揉着他脸的动作重了几分:“说实话。”

    “好罢,”谢恒知道瞒不过去,叹了口气道,“陛下要我辅助你杀郑平生,但是怕李归玉纠缠不放,所以让我用成亲的名义将你从天牢里带回来。”

    谢恒说的话,倒与她和李宗商议无异,但她仍旧不放心,试探着道:“然后呢?公子不是说,我不能动手吗?”

    “你是不能动手,所以也没打算让你动手。”谢恒擡手拨打着摇晃的穗子,感觉洛婉清将清凉的药膏涂在他脸上,漫不经心道,“我帮着你杀人,混乱中你没来得及动手,别人动了,又如何呢?”

    洛婉清听着,语气低了几分:“这个‘别人’是谁?”

    谢恒擡眸看她,洛婉清似笑非笑:“总不是公子吧?”

    “是我如何呢?”

    谢恒有些好奇,洛婉清静静看着他,想了片刻,她才道:“公子,我梦里的上一世……”

    “我不信这些。”

    谢恒打断她,笑着道:“我只信事在人为。你仁至义尽,他们还要如此欺你……”谢恒语气认真几分,“杀他何妨?”

    洛婉清一时说不出话,她知道谢恒向来不惧人言,也知如今的局面,谢恒的确不明白自己为何走向绝路。

    北四军是他的人,秦氏谢氏是他的支柱,监察司近八万精锐,李圣照在世,他若要反,打着李圣照的名义囚禁李宗,出师有名,有兵有粮,只要他不想死,谁又能按着他死?

    洛婉清沉默不言,谢恒半撑起身,认真提醒:“惜娘,你输了,你得认,这条路,我们不是没有给过其他选择。”

    “我明白。”

    洛婉清深吸一口气,随后道:“那……公子打算怎么安排?”

    这次却是谢恒没有说话,他迟疑片刻,缓声道:“近来我也派人一直盯着郑平生,但他深居简出,郑璧奎与他形影不离,想要动手不是易事。”

    “所以公子如何觉得?”

    “有两个选择,”谢恒擡眸看她,认真道,“大婚当日动手,或者,等待西北那边动作,再寻机会。”

    “公子要我选?”

    洛婉清明白过来,谢恒点头:“你选。”

    “那就,”洛婉清看着谢恒,“再寻机会。”

    谢恒闻言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会觉得越快越好。”

    “是这么想,”洛婉清笑起来,随后有些不好意思道,“但……上一次,听风楼没赶过去,我想你应当很是遗憾。”

    谢恒静静注视着她,目光像是扔入石子的湖面,一圈一圈涟漪轻泛。

    过了许久,他声音软下来,温柔道:“好。”

    “这次婚事有半个月时间准备,”洛婉清思忱着,似是在规划着未来,“我们还有时间好好布置,你若无暇,我想亲手布置婚宴,你觉得如何?”

    “好啊,”谢恒笑起来,伸手环住她的腰,轻声道,“都听你安排。”

    “那……”

    洛婉清擡起眼眸,认真道:“成婚前你不准睡我这儿。”

    谢恒挑眉,随后一想,似乎正式婚礼流程,新人的确不当见面。

    他们没办法不见,夜里分开,似乎也唯一一点安慰。

    谢恒虽有遗憾,但还是点头,无奈道:“好罢,那不能留宿……”

    谢恒擡起眼眸,虽然没说出来,洛婉清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转过眼去,轻声道:“偶尔留半个时辰……倒也无妨。”

    谢恒闻言,轻笑出声来,终于道:“那就请司使用这半个时辰,帮我上药吧。”

    洛婉清一愣回过头来,就见谢恒一本正经道:“今日撞断了一根石柱,司使可得帮我瞧瞧,骨头可是断了。”

    谢恒说得严重,洛婉清赶忙上前替他看伤。

    今日这一架,倒的确打得全身都是伤口,洛婉清给他一一涂抹完药膏,起初他还能玩笑几句,等到后面便不再说话。

    只等洛婉清将所有药上好,他才披了衣服,哑着声道:“行了,我回去了。”

    洛婉清见他没有留下的意思,自己倒有些挂念,突然很想他留下,又有些开不了口。

    只低低点头,轻声道:“那明日见。”

    谢恒不敢多留,应声起身,拉拢了衣服,便走了出去。

    洛婉清见他走出房门,自己跪坐在原地,总觉得房间里还是那人的气息,缓了许久后,她才站起身来,擡手熄灯,随后出去关门。

    只是门尚未合上,便被一只手突兀拦住,洛婉清愣神瞬间,房门便被人骤然挤开,谢恒掐着她的下颌便压吻下来,将她挤入房间黑暗之中。

    一瞬间整个屋里都被他气息侵满,他将她抵在门窗之上,洛婉清听着窗外细雨淅淅沥沥,谢恒喘息着反复侵入她的口腔。

    只是也仅此而已,不进一步。

    他焦灼试图平息自己,却只让气息越发混乱,等到最后末了,他终于察觉无用,才喘着粗气离开。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喘息不停,谢恒抵着她,哑声道:“本是想走的,又忍不住想回来。”

    “想留下?”

    洛婉清紧紧抓着他胸前衣襟,询问着他的意图。

    然而谢恒却是轻笑一声,只道:“不留了。”

    谢恒低下头来,额头轻触在她额间,温柔道:“清清,我没有办法给你完整的婚礼,但是……我总想,尽可能给你多一些。”

    洛婉清心尖一颤,谢恒握住她的手。

    “清清。”

    他说得格外认真:“我很高兴,我与你要成亲了。”

    “我真的,”谢恒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言语如此匮乏,只能单纯强调着,“特别、特别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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