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二月中旬,天气回暖,枝头嫩芽新发。
洛婉清和谢恒上完早朝,用过午饭,谢恒便领着洛婉清再次入宫。
“这次我是以近侍身份带你过去,”谢恒带着洛婉清从马车上下来,走进御花园,压低声提醒道,“看看就好,别多说话。”
“好。”
洛婉清应声,刚好就听见旁边传来张逸然的声音:“纪先生,小心。”
洛婉清和谢恒擡头看去,便见张逸然正在花园门口,扶着差点摔倒的纪青。
察觉两人视线,张逸然擡起头来,随后压着高兴行礼:“谢司主。”
说着,张逸然将目光落到洛婉清身上,颔首轻笑:“柳司使。”
“张大人。”
谢恒点点头,洛婉清也无声行礼,目光从纪青苍白的脸上一扫而过,纪青擡眼看她,两人只在半空中短暂对视,便又挪开目光。
而后谢恒便领着她先行往前,等走远些,谢恒才道:“昨晚你把人追回来,就这么算了?”
洛婉清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回自己房间。这些时日,他不管怎么样都会偷偷跑出来同她睡到快要上朝,等时间差不多再回自己房间准备上朝。
等上朝下朝,周边一直有人,他也没来得及多问,一忙忙过头,现下看见纪青,谢恒才想起来。
洛婉清点点头,轻声道:“劝了劝。”
谢恒闻言看她一眼,知道她不想多说,也没追问,只道:“你心中有数就好。”
说着,他领着人穿过花园,左拐右绕,来到御书房中。
到达御书房时,里面正传来李宗和众人谈笑之声,谢恒领着洛婉清进去,所有人擡眼看来,李宗笑了笑道:“恒儿来了,坐吧。”
谢恒上前,坐到李宗左手边,李宗右手边坐着谢广成,宋惜朝和郑平生各自坐在一边。
李归玉和郑璧奎也在堂上,郑璧奎站在郑平生身后,李归玉坐在郑璧奎旁侧。
一行人似乎来了许久,谢恒落座后,便就着方才的话题继续聊天,正说着谢广成儿子的婚事,整个御书房热热闹闹,全然不见半点审案严肃,只有谢恒一个人,冷淡坐在李宗旁边,听着他们说话,也不出声。
等了片刻,太监上来,在李宗耳边附耳说了几句,李宗神色才淡下来,转头同众人道:“行了,张御史到了,不说笑了。”
听到这话,郑平生等人脸色便冷了几分。
李宗转头看向郑平生,先安抚道:“老郑你等一会儿也别太激动,年轻说话冲些,但若是冤案,朕会为你做主的。”
“臣自然相信陛下。”郑平生闻言,面色稍霁,恭敬道,“只要张大人不要太过分,老臣不会和年轻人一般计较。”
“让郑老受委屈了。”
李宗叹了口气,洛婉清冷静听着他们对话,扫了一眼周边,宋惜朝和谢广成面上看不出喜怒,李归玉则是一直转动着手指上的玉扳指,不知在想些什么。
感觉到洛婉清视线,李归玉擡起眼眸,看见洛婉清看他,便轻轻颔首行礼。
众人各自调整好情绪,李宗便让人传召张逸然,没了片刻,御书房外便传来脚步声,而后就见一青年,绯衣如朝阳,挺直身板,踏入房中,用中正清朗的声音,高声道:“微臣张逸然,见过陛下。”
“起吧。”
李宗擡手,张逸然闻言起身,李宗从旁边拿了茶杯,同众人说起前情:“上个月宫宴,张大人御前状告郑尚书和三殿下陷害洛氏,此事诸位也都在场,想必也清楚。”
这话问的明显是来旁听的谢恒宋惜朝谢广成的人,众人纷纷应是。
李宗点点头,继续道:“为了真相,朕批准张大人继续查案,原本是想查清楚后告知众人即可,但这一月以来,有人装神弄鬼,以死者洛婉清之名在全国各地传谣,如今民间热议此事,已成动摇国本之案。为保公正,免得他人说朕徇私,特意请了宋大人、谢尚书过来一起见证,二位都是德高望重的老臣,有二位在,想必也不会有人再说什么。”
“是陛下多虑。”谢广成闻言笑笑,温和道,“陛下向来公正严明,今日就算我等不在,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是啊。”宋惜朝点点头,语气却淡上不少,提醒道,“陛下心中自有法度,必会给一个公正裁决。”
“好了,不多说了,”李宗看向张逸然,擡手道,“先由张大人说说,这些时日,你查到什么吧。”
“回禀陛下,各位大人,”张逸然行了个礼,随后擡手让人呈上几分口供,“下官在江南时,发现洛曲舒的案件,便察觉有异,洛曲舒的案子,口供极其详尽,根据下官办案经验,普通人的口供,难以记忆如此清楚,故而产生疑虑。于是四处走访核对,便发现,这些口供所有证人,”张逸然说着,强调道,“不是一个,几个,而是所有相关证人,要么根本不存在,要么远走他乡,要么已经死亡。此案才发生一年,所有涉案人员便再也无法找到,岂不是蹊跷?换一个角度来说,如今能证明此案发生之人,是一个没有。”
所有人听着,看着这些口供,张逸然给的是誊抄的副本,每人都有一份,宋惜朝看了一会儿,点头道:“正常的口供的确不似如此精准。一年就找不到证人,也的确可疑。”
“世上之事皆有凑巧,”郑平生不耐开口,“如今找不到证人,可当时这些人可都是招了的。”
“找不到证人,而唯一的证物,就是知府周春从库房中搜出了大量粗盐。这些粗盐数量巨大,如果洛曲舒是盐贩,这样大额的数量,那绝不是初犯。可无论洛曲舒的供词,还是其他盐贩、购买盐之人的供词,都只有这一次贩盐,这可能吗?”
“那这些盐怎么来的呢?”郑平生冷静道,“他原本就是商人,头一次贩盐,就想赌一赌呢?”
“然后就被抓了?”张逸然嘲讽开口,看向李归玉,“说起来三殿下是这里和洛曲舒接触过的人,三殿下说说,洛曲舒是这样冲动之人吗?”
“这……”李归玉似是回忆着,模棱两可道,“其实,我也不太了解伯父,他平日倒是十分谨慎,但偶尔……也颇有赌性。”
“颇有赌性之人,和新的商户合作时,都是逐渐加量而不是一举就大额买进?”
张逸然说着,又送上了几张购货契约,这些契约上,同一家商户,都是逐量买入。
张逸然分析着道:“这些都是平日洛家商行往来的货单,可以看出洛曲舒是一个谨慎之人,不会一下大额买进东西。可独独在盐案之上,他第一次就大额买入,然后售卖被抓。这岂不蹊跷?按照看管这个仓库的库房看守的说法,这些盐他也不清楚怎么放进去的,确认盐放进去的是几个盐贩,而这些盐贩,早就已经问斩了。那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死刑盐贩是胡乱招供,而这些盐,是他人栽赃陷害放进去的呢?毕竟……这个仓库,其实好早之前,洛曲舒就不太管理,反而是三殿下,”张逸然说着,附上了一个账本,账本是每日仓库盘点人的签名,上面端端正正写着江少言的名字,张逸然盯着李归玉道,“似乎经常在盘点这个仓库。只是最后几天没有再去。为何不去呢?是知道里面有什么吗?”
“是伯父不让我去。”李归玉皱起眉头,回忆着道,“伯父突然让我不要靠近那个仓库,刚好我也在筹备婚事,没想到……”
李归玉面露伤感之色。
郑平生有些不耐,敲着桌面道:“张大人,这些都是你的猜测。”
“是我的猜测,可现下我们至少证明了一件事,从如今现有的证据来看,并不足够证明洛曲舒贩盐。”
“可当时足够,”郑平生冷着声强调,“洛曲舒亲口承认还能有假?”
“这就不得不涉及第二件事了。”
张逸然说着,擡手道:“之后我寻找了当时涉及过此案的办案人员,主要就是知府周春和郑大人。可周春在江南时,因刺杀我与柳司使死了。于是我多方寻找,找到了当时负责刑讯的狱卒贾三钱,以及师爷纪青。按照贾三钱的说法,洛曲舒根本就没有招供过,周春对洛曲舒施以重刑,洛曲舒却始终没招,最后,是纪青为洛曲舒写的供状。”
说着,张逸然又奉上两张供纸:“陛下,各位大人可以核对笔迹,供状都是纪青的字。”
“因为洛曲舒根本不识字。”
郑平生提了声:“师爷为囚犯写供状本是常理,张大人胡搅蛮缠什么?!”
“因为纪青承认了,供状是他一手所写,洛曲舒根本没招供过。而提供供状内容之人,恰恰就是郑大人。”
“他胡说!”郑平生厉喝出声,手不自觉颤抖起来,“胡说八道……小小县官竟敢污蔑一部尚书,陛下,”郑平生跪倒在地,急促出声,“求陛下为老臣做主,杀了纪青还老臣清白!”
“爹!”郑璧奎赶紧上前,扶起郑平生道,“爹你不要着急,你身体不好。陛下,您就看着张逸然这么污蔑……”
“如果没做过,郑大人急什么?”张逸然冷眼看着这对父子,“让纪先生上来说清楚不就好了?”
“这位纪师爷上来……就说得清了吗?”
张逸然话音刚落,李归玉便开了口。
所有人一起看去,就见李归玉看着张逸然,面露疑惑道:“张大人,你口口声声说,这个案子的证人有问题,那洛伯父的案子,证人有问题,如今纪青……就没问题吗?”
听到这话,张逸然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父皇,此案身系洛伯父和婉清,我不得不谨慎一些,”李归玉说着,看向李宗,“所以儿臣稍稍查了一下,便发现张大人有许多事,令儿臣费解。张大人说来说去,其实许多事都模棱两可,过去的案子,张大人说郑大人的证据不足,无法证明是洛伯父做的。可是他也没有足够证据说此案就不是洛伯父做的,唯一能够有力证明的,只有人证纪青。可这位纪师爷……”
李归玉擡眸看向对面谢恒:“如今家人,似乎还在扬州监察司手中。”
他用的是“手中”,仿佛纪青的家人是被人拿捏了一般。
郑璧奎听着,冷笑了一声,盯着谢恒道:“谢司主,你们好端端的,拿人家官员家属做什么?”
谢恒闻言不动声色,只道:“惜娘。”
洛婉清一听,立刻跪地上前,恭敬道:“禀陛下,巡查江南时,江南官员关系极为复杂,卑职当时负责护卫张大人,张大人欲查询查案,又担心纪青家人为他人胁迫,故而请求微臣拜托同僚照看纪青家属。”
“到底是照看还是威胁?”郑璧奎乘胜追击,冷声道,“让你管你就管,监察司是你家开的?谢司主,”郑璧奎擡眼看向谢恒,“你这位白虎司的新司主胆子大得很,这到底是她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你希望是我的意思?”谢恒眼皮一擡,径直反问
郑璧奎声音僵住,他突然意识到,如果这是谢恒的意思,那他根本也不在乎说出来,而且手段只会更麻烦。
“谢司主说笑,”郑平生见郑璧奎一下子转不过弯来,赶紧道,“壁奎就是一时心急,胡说八道,还望谢司主海涵。不过陛下,”郑平生冷了神色,“柳惜娘和张逸然的确交往过密,张逸然让监察司拘禁证人家属也实在可疑,今日纪青之言,怕是不可尽信,还望陛下明察秋毫。”
“郑大人说得好笑,”洛婉清闻言立刻擡头,“我协同张大人办案,为保护证人将人放在监察司加以保护,这本就是常事。如果这就算交往过密,那如今三殿下为了郑大人追查到江南去,二位岂不是成了一家?三殿下说什么对洛小姐情深义重,”洛婉清看向李归玉,“如今看来,却是根本不愿意相信洛曲舒有任何冤案的可能,这就是三殿下对洛家的感情吗?”
“感情归感情,但终究要讲个是非黑白。”
洛婉清问得尖锐,李归玉不为所动:“总要问清楚才好。”
“那就问清楚。”
张逸然立刻道:“将纪青叫上来,一问不就清楚了?!”
“说得是。”
李归玉颔首,擡眼看向张逸然:“纪青到底是来为洛伯父伸冤翻案,还是是受人胁迫诬陷郑尚书,让他上来,一问便知。”
“那就……”
还没说完,张逸然急急止声,他看着李归玉毫无畏惧的眼,又看向一旁满怀信心的郑璧奎和郑平生,他突然意识到,不对。
这不是他们该有的反应。
他们一直在将所有的结果往他“逼迫”纪青的方向引,现下对纪青上殿根本没有惧怕,似乎早有准备。
有什么不对。
张逸然没有出声,李宗打量着他:“张御史?”
“那就,”张逸然心跳得有些快,洛婉清跪在地上,听着张逸然逼着自己道,“让纪青……上殿一问。”
说完,李宗挥了挥手,太监声高高扬起:“宣,纪青上殿。”
洛婉清跪在地上,她垂眸看着地板的人影,想起昨夜发生的事。
昨夜在纪青痛苦流涕求她放走他时,她给了他一瓶毒药。
“这颗药丸放在牙龈,咬碎之后,半刻毒发毙命。这个案子是张逸然用他的前程在告,如果你不上殿,张大人就要背上诬陷他人的罪名。我知道不敢作证,那么,你敢不敢,死在陛下面前?”
说着,洛婉清将毒药递给他:“你死了,他们无法拿你家人再威胁你,他们也没有因为你作证出事,便不会花费时间精力报复你的家人。而你当殿死去,也证明至少此案并非张大人诬告。”
“可是……”纪青轻轻颤抖着,“我会死。”
“所以你得选,”洛婉清盯着他,“良知,或是自己的命,纪青,我不逼你,你来选。”
他来选。
洛婉清看着地面上的影子,听着身后传来铁镣之声。
“纪先生,”张逸然看见纪青走进来,急急上前,他扶住纪青,忙道,“您来了,来,见过陛下。”
纪青闻言,颤抖着跪地,轻声道:“草民,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纪青。”
李宗看着进来的中年人,冷声道:“张大人说,你指认郑尚书指使你撰写洛曲舒口供,指认郑尚书周春刑讯逼供,篡改洛曲舒口供,可有此事?”
纪青没说话,他跪伏在地,颤抖着不言。
旁边张逸然小声催促:“纪先生,你不要害怕,你说实话,现在陛下在这里,他会主持公道,谁都害不了你。”
“不错。”
郑璧奎提声,擡手清理着指甲,带了笑道:“纪青,谁都不敢害你,你想好说话。”
“草民……”
纪青开口,声音发颤:“草民,生于扬州,自幼读圣贤书,年少时,一身清骨,以为自己,能考取功名,为百姓、为亲友,搏一片青天。”
他说这些,所有人皱起眉头,郑璧奎不耐道:“说重点。”
“可草民无能,累次科举不中,母亲妻子纷纷重病,为些许钱银,草民不得已,卑躬屈膝,成了他人鹰犬走狗。命若草芥,且顺且柔。然而……”
纪青说着,慢慢直起身来,他擡眼看向高处李宗:“草有锋芒,人有逆骨,虽不敢言,亦想一争。”
“你想争什么?”
李宗听不明白。
洛婉清慢慢捏起拳头,却已经知道了纪青的决定。
纪青看着李宗,眼里有了泪光,他慢慢笑起来,血从他嘴里涌出,他含糊着开口:“陛下,我开不了口……”
“纪青!!”
张逸然猛地反应过来,朝前一把扶住纪青,大喝出声:“太医!太医快来!”
李归玉惊得骤然起身,郑璧奎郑平生也面露愕然。
洛婉清冷静站起身来,一把推开张逸然,将内力输入纪青身体,快速封死他的穴位。
血不断从纪青口腔中涌出,他身体轻颤,然而他却还是努力看向李宗,艰难道:“就是……草民……的……争……”
他不敢开口。
至死不敢。
可是,哪怕是柔顺软弱如草的人,也会有其锋芒。
他死在这里,他的死,就会成为无声的罪证。
这样一来,无论结果如何,对于全天下人而言,这个罪,已经牢牢扣在郑平生身上。
他赢了。
想到这一点,纪青忍不住想笑,他看向远处盯着他的郑平生,眼里忍不住有了疯癫的笑意。
他这样的人,这样一无是处、出身卑贱,为些许钱财,便可以出卖一生的人,终于还是拿他的命赢了。
无限快意涌上来,他感觉从未有过的畅快。
他急促喘息起来,攥住洛婉清的袖子,眼里带着眼泪,嘴唇轻颤着,艰难道,“女儿……”
听到这话,洛婉清一愣,瞬间想起昨夜,他说过的话。
“我儿子已经大了,现下已经娶妻生子,我母亲去年走了,妻子……怕也熬不了多久。”
昨夜当他接过药瓶时,他愣愣看着药瓶,沙哑道:“可我还有个女儿,她才八岁,如果我死了,她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想让我安排她去个安全的地方?”
洛婉清问他,纪青没说话。
过了好久,他才开口:“我想让她进监察司。”
洛婉清一愣,就看纪青看着毒药,慢慢道:“我想让她像柳司使一样,成为保护自己,也能保护别人之人。”
“女儿……”
他再次重复,眼里满是乞求。
洛婉清觉得喉头哽得发疼。
她看着纪青的眼睛,仿佛是看到过去的洛曲舒。
“我知道了。”
洛婉清点头应声:“纪青,我知道了。”
“谢谢……”纪青眼神慢慢涣散,笑了起来,“谢谢……张大人……谢谢”
他一直在说谢谢,说着,他感觉身体慢慢变轻,眼前变得恍惚,光线也变得柔和。
他慢慢好像自己回到二十岁的时候,自己和同窗一起从书院台阶上拿着书卷,欢快奔下。
“纪青,你想当官吗?”
“想啊。”
“你当了官,要做什么?”
“我让我娘过得好,让翠娘不用织布,哦,还有,”青年纪青擡头看向远处,“我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帮更多的人。”
然而他比自己想象软弱,也比自己想象普通。
“纪青,让那家人别告了,王公子不是他们能惹的,摆平了,二十两,翠娘的药费就要着落了。”
“纪青,把那家人把田地让出来,十两足够了,让他们别太贪。摆平了,你抽一成,你儿子不是要娶亲了吗?反正也不多这么一桩。”
“纪青,伪造一份口供。”
“周大人,这次是要害死人的。”
“你难道以为自己没害过吗?纪青,走到现在,你回不了头了。”
可以的。
纪青闭上眼睛。
他好像又吃到了那碗长寿面。
张大人,柳司使。
我……回头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