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洛婉清从谢恒房中走出来,便径直下山去找张逸然。
张逸然回到自己房间,还在生气,洛婉清走进屋去,笑眯眯道:“张大人。”
“柳司使。”
张逸然憋着气起身行礼,洛婉清坐到张逸然旁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歪着头看了看张逸然,好奇道:“张大人还生气呢?”
“没有。”
张逸然转过头去,闷声道:“谢司主有自己的考量,下官无甚生气之处。”
“那就是生气了。”
洛婉清点点头,却已经明白过来。
对于男人口是心非这件事,她已经能非常熟练辨别。相对来说,张逸然在这条路上,还算青涩。
张逸然被洛婉清一眼识破,抿唇不言。
洛婉清端着茶杯想了想,缓声解释道:“张大人,监察司毕竟是为了陛下而建,公子也有他的难处。”
“我知道。”
张逸然听她劝说,深吸了口气:“可陛下理当为万民着想,官员理当为百姓请命,如今他们一个二个……”
张逸然说着,忍不住有些发苦:“又是在做什么呢?”
“其实张大人也不必多想,”洛婉清见张逸然难受,安慰着道,“这世上有阴有阳,有善有恶,善恶是各自的修行,倒也不必因他人德行败坏自苦。现下大人不如想一下,大人下一步,当怎么做?”
听着洛婉清的话,张逸然慢慢冷静下来。
洛婉清观察着张逸然的神态,分析着道:“如今大人已经知道,陛下并不愿意动郑家,更别提三殿下,张大人打算如何呢?”
张逸然沉默着,他思索许久,缓慢道:“这个案子就算翻出来,确认了郑平生徇私枉法,但按照那些臣子‘将功抵过’的惯例,最多也不过是告老还乡,或者退居闲职,这对于郑家来说,并非不可接受的结果。”
就如现下的谢氏,家主谢修齐也是顶着个太傅的名头在家隐居,许久不出一次门,但这也并不影响谢氏子弟遍布各部。
“所以现下,陛下对于这个案子,最大的考量,其实是脸面。他要保下三殿下,根源也在此处。三殿下本是李氏的荣光,若沾染了此事,那当年他自愿为质之事也就变成了一个笑话。”
张逸然一面说,心中一面有了规划,眼神慢慢亮了起来:“所以我们不妨以势压人,逼陛下不得不办此案!”
“张大人的意思是?”
洛婉清试探着,张逸然有些高兴道:“以前我读书时,于书院结交了不少朋友,如今他们都回到各地当了夫子,我可就此事写一篇文章,再拜托他们张贴于各县告示栏上。学子生性爱议事,只要他们注意,不久便会传开。”
“张大人年纪不大吧?”洛婉清听着,颇有些好奇,“好似倒认识不少人?”
“年纪是不大,”张逸然实话实说道,“但连跳了几级,每一级认识些人,便积累得多了。”
洛婉清听明白过来,有些羡慕点头,随后思考着道:“其实文章你写好就行,至于贴告示栏这件事,我让监察司去做,更快。”
监察司在每个州县都设置了官衙,她下传给各州县,比张逸然找人速度要快得多。
但张逸然写文章的能力她是听说过的,这文章最终还是得他来写。
“惜娘愿意帮忙?”
听洛婉清的话,张逸然有些诧异。洛婉清被他问得有些茫然,下意识道:“你没觉得我会帮忙,你同我说这么多做什么?”
这话把张逸然问住,他自己也没反应过来自己竟说了这么多。
两人愣愣对视片刻,随后俱都笑了起来,洛婉清轻咳了一声,压着笑意道:“张大人,日后还是要小心谨慎,不能如此冒失。”
“知道,”张逸然爽朗一笑,“不过是惜娘,我也不觉有什么。”
“回到正题,”洛婉清正了正神色,认真道,“我既然来同你说这些,自然打算帮你到底。过些时日,我会升任为白虎司司主,等我正式接管白虎司,便会正式接管监察司整个通讯往来的渠道,若有用得上之处,还望张大人开口。”
张逸然闻言,神色郑重几分,认真道谢道:“多谢。”
“这些时日,方直方圆方顺他们我会继续留在你身边,有事你可叫他们通知我。纪青这边我盯着,大人可还有需要我做的事情?”
洛婉清问得直接了当,张逸然也不拐弯,想了想后,思考着道:“既然惜娘愿意帮忙,那我也不客气了。惜娘之前说确认洛伯父识字,那监察司这边是否方便帮忙到江南寻到洛伯父过去的字迹?实不相瞒,”张逸然思索着,“我在江南查阅此案时,洛伯父的确没有留下过能证明他识字的痕迹。”
“我明白。”
洛婉清点点头,随后道:“我之前便已让人去查过,现在只等结果。”
“那太好了。”
张逸然闻言,顿时笑起,只觉方才烦心之事一扫而空,精神大振道:“那我们就这样!我们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逼着陛下不得不办这个案子。而后我们再等纪青愿意作证,若他不愿意,那我们就从洛伯父字迹入手再查。只要是冤案,必有纰漏,只要有纰漏,那我们就把它查个底朝天!”
“好!”
洛婉清被张逸然感染,不由得也笑起来,压制着情绪,颇为认真道:“张大人这一路,我同张大人走到底。”
“那多谢了。”张逸然擡手虚虚一拱,笑道,“下官必不辜负柳司使所望,一定会为洛家讨一个公道。”
听到这话,洛婉清一时开不了口,她感觉有什么情绪翻涌在心头。
她看着面前面上带笑,神色却格外认真的青年,感觉像是一轮朝阳慢慢升起。
她静静看着张逸然,张逸然不由得奇怪:“惜娘?怎么了?”
“哦,”洛婉清被他一唤,这才回神,慌乱道解释道,“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
洛婉清顿了顿,过了许久,才缓声开口,开口时,她感觉有一种酸涩,慢慢在心间弥漫:“觉得,如果张大人这样的人,再多一点,就好了。”
张逸然闻言,却是不在意一笑,只道:“这世上除了我,不还有惜娘吗?已经是多一点了。”
洛婉清愣了愣,随即才反应过来,点头道:“是,已经多我一位了。”
说着,洛婉清也不和张逸然多说,站起身道:“行了,我就不同张大人闲聊了,我让方圆来接你,我先去办事了。”
“送柳司使。”
张逸然起身行礼。
洛婉清从张逸然房中出来,稍稍盘算了一下现下的情况,心里便有了大致的方向。
她先去把纪青放走离开,走之前,纪青还有些犹豫,询问她能不能再监察司再待一待。
他自己大概也知道,他一旦出了监察司,便小命难保,对监察司颇为留恋,洛婉清就靠在墙上,笑眯眯瞧着他道:“纪师爷,监察司不留闲人,纪师爷既然说不出什么,就别留了吧?”
纪青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憋了半天之后,终于还是朝着监察司大胆迈出了步子,洛婉清目送他离开,还不忘告诉他:“纪师爷,要是改主意了,记得回来!”
纪青听到这话,脚步走得更快了些。
等纪青走后,洛婉清便回到白虎司,开始坐下看堆积如山的纸条。
白虎司每日要处理全国各地传来的各项情报消息,层层过滤重要消息后到白虎使手中,再挑选精要给谢恒观阅。
如今这个任务逐渐从白离身上挪移到她手中,她每日日常就在看无数杂七杂八的消息。
小事诸如这个官员家里种了颗发财树,那个官员多挂了个绿灯笼她要看,大事诸如这个官员写诗暗讽皇帝那个官员偷偷造□□她也要看。
甚至于有的时候,她可能连私生子的存在都比亲爹早一步知道。
她转到白虎司看了一下午消息,便听外面传来侍从的声音:“柳司使,江南那边来信。”
说着,侍从便端着一个竹筒上来,洛婉清取了竹筒,打开来看,发现是秦怀玉的字迹,上面写着:“洛曲舒商业往来皆由商铺公章盖印,再辅以管事签字,并未留下笔迹文书。洛府被人购下,重兵把守,难以搜查。”
看到这个说法,洛婉清抿紧唇,她隐约感知到,李归玉似乎是在谋划什么,而突破点,似乎就在这里。
她现下已经依稀能摸到谢恒和李归玉落子时大概的状态,必定是他们利用他们掌握的某些的东西,逼着你走向一个结果。
现下她拿不住李归玉在谋划什么,但她知道,这必定是他会利用的事情。
江南找不到她父亲的笔迹,那在哪里可以找到呢?
洛婉清一想,便有了答案,最近处,便是她爹给的信。
可这封信不可能展露在人前,那现下最可能证明她爹笔迹的……
洛婉清脑海中一瞬闪过昨夜让谢修齐签下的婚书,突然反应过来,其实就是李归玉手中那份婚书!
她爹在外面用商行的印章,她的亲事,他总不可能也用印章吧?
洛婉清心中想着,不由得转头看向窗外。
忙了一天,已经到了下午,初春天依旧黑得很早,今日似是将要有雨,天色如晦,隐约有雷声在远处轰鸣。
洛婉清听着雷声转头看向窗外,不一会儿,就听到外面传来侍从的敲门声:“柳司使,三殿下递上拜帖。”
洛婉清闻言神色微冷,但想了想,还是伸手道:“递过来吧。”
侍从依言上前,将拜帖交到洛婉清手上。
洛婉清打开来看,便见上面是李归玉娟秀中透露着锐气的字迹,清晰写着:
“欲邀司使一聚,共覌旧物。”
看到这句话,洛婉清心上一凛,却又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她想了片刻,擡手将信放在烛火上点燃,扔进火盆之中,径直走了出去。
穿过监察司曲折的长廊,洛婉清走到前厅,老远便看到一个人站前厅门口,他披着狐裘锦缎披风,头顶玉冠,身侧站着一位少年,背对着监察司大门,看着外面天空。
洛婉清提步走到门前,冷淡开口:“三殿下。”
听到她的声音,青年转过头来,露出那张温和俊美的面容,温和行礼:“柳司使。”
他穿着天蓝色大氅,里面是白色蓝线云纹底衣,层层叠叠,格外华丽,一看便是盛装而来。
洛婉清冷静看着面前人,直接道:“殿下让我来看什么?”
“若司使不知道,就不会出来了。”李归玉没有明说,却是在肯定洛婉清的猜测。
洛婉清沉默片刻后,擡眸盯着李归玉:“殿下想要什么?”
李归玉笑起来,他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雨,平静道:“今日虽有风雨,但我在珍馐楼定了位置,于阁楼听雨,也算风雅。”
“你想要什么?”
洛婉清皱起眉头,语气有些不耐。
李归玉顿了顿,随后擡眸看向洛婉清,神色冷淡几分:“我说了,我只是想请司使吃顿饭。”
“只是吃饭?”
洛婉清有些不解。
李归玉颔首:“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说着,李归玉笑起来,似是对洛婉清想要的极为了然,“让司使看一眼内容,又有何妨呢?”
洛婉清听着这话,想了片刻后,笑起来,点头道:“好啊,三殿下摆的鸿门宴,我自然要去。”说着,洛婉清往外道,“走吧。”
说着,洛婉清快步往外,从李归玉身侧走过。
李归玉等她上前,才提了步子,不远不近跟在她身后。
洛婉清扫了一眼他的行径,懒得理会,只思考着现下她随李归玉出去,一来确认那张婚书上到底有没有她爹的名字,二来就是她得从李归玉口中探查他到底要做什么,王郑两家与他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宫宴上向洛婉清求追封,那必定是得罪郑氏之举,可他又说他和郑氏说了会保下她,他是怎么做到让郑氏如此容忍他的?
从李归玉口中探消息不容易,但是她得试一试。
他能反复来找她探听消息,她为何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但跟他出去,有一个巨大的麻烦。
洛婉清回头看了后山一眼,想着里面坐着那位,心里就有点犯怵。
昨夜才将将哄好,今日又跟着李归玉出去吃饭,道理上说得过去,可偏生谢恒这人不讲道理。
但一想,谢恒也不是当真蛮横无理之人,求得不过是个心意,只要她能将心意说清楚,他应当也不会计较。
洛婉清自我安慰一番,鼓足勇气,深吸一口气,领着李归玉踏出监察司大门,刚一出门,便刚好遇见谢恒的马车拦在门口。
洛婉清急急停步,谢恒恰好卷帘从马车中出来,转头一看,刚好看见洛婉清和李归玉一前一后站在门前。
洛婉清沉默,开始暗暗咒骂李归玉出门也不看黄历。
而谢恒盯着洛婉清和李归玉,微微皱起眉头。
李归玉也知道这样突然出现在监察司,对于谢恒来说可能有些无礼,便赶紧擡手行礼道:“谢司主,今日是在下有要事请柳司使帮忙……”
“出去?”
谢恒完全没理会李归玉,只盯着洛婉清,洛婉清被他盯得头皮发麻,但她断不可能在李归玉面前出现什么纰漏,露出任何让李归玉怀疑谢恒与她关系的线索,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道:“是,卑职去帮三殿下看看。”
她胡说八道,谢恒却也没有揭穿,只点了点头,仿佛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属下,随意应了一声:“嗯。”
洛婉清松了口气,李归玉温和道:“柳司使,我们走吧?”
洛婉清闻言点头,领着李归玉走下台阶。
两人朝李归玉马车方向往外走,谢恒朝监察司方向往里走,她不敢看谢恒,谢恒也不看她,两人仿佛不相干的陌生人,只在一瞬擦肩而过。
可就是擦肩那一瞬,他宽大的衣袖带着丝滑的质感从她手背滑行而过,一串银质链子就这么在众人都未曾察觉的情况下落入她手中。
洛婉清触碰到链条刹那,整个人肌肉一紧,旁边李归玉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察觉她的僵硬,下意识看了一眼走进监察司的谢恒,轻声道:“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
“无事。”
洛婉清紧张握着那条带着小铃铛的脚链,就怕那脚链发出任何声响,听着身后朱雀询问“公子你笑什么”的声音,心中暗恼。
她面上不动声色,跟着李归玉上了马车,随后一派平静询问:“我们现下去哪里?”
“小姐没有好好听我说话,”两人坐进马车,李归玉坐到主座,洛婉清选了一个距离他最远的位置,听他继续道,“方才我说了,我在珍馐阁定了位置。”
听到珍馐阁,洛婉清一愣,随后立刻道:“换个地方。”
李归玉有些奇怪,洛婉清冷淡道:“那是我为崔恒庆生的地方。”
听到这话,李归玉脸色微变,然而这样的情绪一闪即逝,他又生生压了下去,点头道:“好。”
说着,他吩咐出声:“紫棠,去聚宝楼。”
马车换了方向,两个人坐在马车中,整个车厢显得格外安静。
过了片刻后,李归玉轻笑一声,有些无奈道:“我从未想过,竟然还能有和小姐安坐在一起的一日。”
“这不叫安坐,”洛婉清提醒他,“这只能叫互相试探。”
“小姐在试探我,我知道,”李归玉听着,好奇道,“可小姐觉得,我在试探你什么呢?”
洛婉清听着,擡眸看他:“你在试,崔恒是不是真的死了。”
听到这话,李归玉眼神微动,过了片刻后,他轻笑起来:“小姐比我想的聪明。”
“试归试,”洛婉清挪开眼神,“别给我找麻烦就行。”
“什么叫给小姐找麻烦呢?”李归玉明知故问。
洛婉清有些烦躁皱起眉头:“宫宴上你做的事,不叫找麻烦叫什么?”
“小姐,这不叫找麻烦,我只是在拨乱反正。”李归玉语气平静,“洛婉清是我的妻子,那就该名正言顺、让天下人知道到我身边来。”
“别把利用说得那么深情。”
洛婉清擡眸看他,凛冽道:“你不过是想用洛婉清向陛下献忠,向天下人表深情,向清流示好你并无出身之论。一举多得而已,如果不是郑璧月死了,如今洛婉清的牌位怕还得供在阴暗角落里见不得光。”
李归玉没有出声,然而过了许久,他轻笑一声:“随你怎么想,总归是同一个结果。”
听到这话,洛婉清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总归你是要嫁给我,进广安王府。”李归玉语气淡淡,“你觉得我是因什么娶你不重要,你还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天只是下雨,不是当真黑了。”洛婉清冷眼看他,“现在就开始做梦了?”
“小姐说话越发有意思了。”
李归玉轻笑:“在监察司应该过得不错?”
“自然不错,”洛婉清冷静道,“你这么笃定你能娶我?你娶洛婉清没问题,可柳惜娘……”洛婉清嘲讽一笑,“你觉得谢司主会让白虎司的司主去你后院绣花吗?”
“我既然要娶,当然是娶洛婉清。”
李归玉笃定开口,洛婉清心中便有了底,她继续试探着:“你打算揭发我?你没有证据,司主不会信你,谁都不敢信你。”
“我的确没有证据。”李归玉倒也不否认,他只看着洛婉清,眼神温柔中带着怀念,缓慢又笃定道,“可是,你自己会告诉大家。”
听到这话,洛婉清心中微凛:“我告诉大家?我为什么要想不开自寻死路?”
李归玉闻言,却是不答,只在一旁给洛婉清倒了茶,轻声道:“喝吗?”
洛婉清见他不会再答话,她想了想,换了一个问题道:“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娶我?”
李归玉动作一顿,洛婉清继续分析着:“你娶了我有什么好处?还是说,你并非意在娶我,而是想逼我自首之后,以此作为借口向公子……”
“小姐。”
李归玉打断她,似是有些不能忍耐,他垂着眼眸,看着手中茶杯,艰涩道:“什么时候,我娶你这件事,也值得你问一句为什么?”
洛婉清闻言微顿,她想了许久,才缓声道:“李归玉,流风岛那夜我说得很清楚了。过去你能放手让洛婉清去岭南,如今为何不能呢?”
李归玉没说话。
洛婉清继续道:“我知道你的脾气,你从来容不下白璧有瑕。我如今心里只有崔恒……”
“你给了那个月饼。”
李归玉似乎完全不想听她说这些,快速打断,他甚至没有组织语言,有些混乱道:“你问的问题我自己想过不止一次,在进入流风岛之前,我也这么想,我能让洛婉清死一次,我就能杀柳惜娘千万次,可是……”
李归玉握着茶杯不由自主攥紧:“你背着我走了一路,给我疗伤,给我月饼……小姐,苦过之后,再吃糖,所有的感官都会加倍,对失去的恐惧也会加倍。”
“可那个月饼里是迷药。”洛婉清揭穿他,冷静道,“背你是受你子母蛊胁迫,给你上药也是为了在伤口里渗透迷药。我对你所有的好,都是为了杀你。”
“但那却是我来东都最高兴的日子了。”
李归玉平静陈述。
洛婉清不由得一愣。
李归玉转头看向外面雨水,苍白的面色上满是死寂:“小姐,你说我容不下白璧有瑕,但这是十七岁的江少言,不是李归玉。从崔恒死,你将匕首还我那一刻起,我便意识到,其实不是的。相比于失去你……白璧有瑕又有何妨?别说他死了……”
李归玉说着,声音停下,没有说下去。
过了许久,他才道:“我从江南回东都那些时日,我就一直在想,我要怎么办呢?在流风岛我所有尝试都试过了,我不要性命,我什么都不要,可我还是输了,能怎么办呢?最后我知道了。反正你是仇人之女,我也没什么愧疚,那我就用余生时光,不择手段,把余下的你都抢回来。不管是人,是心,还是其他——”
李归玉说着,转过头看向洛婉清,轻轻一笑:“就像今日,虽然你是我逼来的,但是你在这里,”李归玉弯起眉眼,“我就很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