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听见这个名字,洛婉清缓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不由得笑起来:“竟然是你。”
其实他声音和秦珏几乎是一致的,但那带着笑意的语气,却是秦珏如何都没有的。
一听这个声音,洛婉清便知道,这便是那个同她从扬州一路过来,为她塑骨的“假”秦珏。
没想到他居然成了自己影使?
他叫崔恒?
洛婉清惊讶中暗藏喜悦,对面人挑了挑眉,故作疑惑:“哦,我是谁?”
“你……”
“柳姑娘。”
这位自称崔恒的青年话没说完,另一个声音就从楼道处响了起来,洛婉清和崔恒一起擡头,便见秦珏站在楼道,认真看着洛婉清。
他面色不太好,明显是还带着伤,按理说他应该还在好生休养,可他却早早赶了过来,站在门口,明显是有要事相商。
她和秦珏除了张九然还有什么好说?
洛婉清一想,便知道了秦珏的来意,她转头看向旁边等着的崔恒,带了几分歉意道:“崔公子,劳烦您稍等,我先同秦公子说说话。”
崔恒闻言,歪了歪头,眨眼反问:“我先来,你却要先请他入屋?”
“他的事情比较重要。”
洛婉清知他不悦,笑着解释了一句,便擡头看向秦珏,轻声道:“秦公子,请。”
秦珏没有多说,从崔恒身边错身而过,颔首道谢,便走进屋子。
洛婉清擡头看了一眼似乎还没想通的崔恒,见他驻在门口没有打算要走的样子,赶紧安慰道:“你先在院子里逛逛,我们来日方长。”
听到这句“来日方长”,崔恒似乎才满意,点了点头道:“也是,那……”
没等崔恒话说完,洛婉清直接关门。
崔恒似是在门口愣了一下,随后“啧”了一声,冷淡道:“好吧,他重要。”
说着,便走远了去。
洛婉清觉得有些好笑,但知道他这人惯来爱开玩笑,便也没有理会。
反正他现在也说不出什么重要话,但秦珏带着伤也要赶过来,事情必定牵扯着张九然,这才是她如今最棘手之事。
洛婉清思索着转过身,招呼着秦珏坐下,秦珏轻咳着道谢,洛婉清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道:“昨日还好吧?”
“托姑娘的福,”秦珏转身朝向洛婉清,坐着行了个礼,“昨日保得了一命,并无大碍。”
“那就好。”洛婉清点头,给秦珏倒茶,思索着,“你伤都不养,急忙赶过来,是想要做什么?”
“姑娘,”秦珏抿了抿唇,终于道,“姑娘知道张九然在哪里,对不对?”
洛婉清一听便知道秦珏是想诈她。
她虽然和秦珏对话前后不一,但一直咬死自己只见过张九然几面,和张九然道别,并没有透露什么可以让秦珏确信她知道张九然下落的信息。
秦珏毕竟和张九然有仇,虽然张九然是想保秦珏的命,但洛婉清仍旧不放心他,只道:“不知道。”
“我知姑娘对我心存戒心,但我只想问,她要离开风雨阁是不是真的?”
秦珏盯着洛婉清,洛婉清迟疑片刻,说了实话:“是。”
“那她身上蛊虫她如何处理的?”
洛婉清说不出话,这正是她如今最棘手之事。她没有能力为张九然解蛊,但解不了蛊,如今就算把张九然带回来,也救不了她。
她想了想,心知秦珏不会白白问她这些,低头将水递给秦珏,轻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若她决心离开风雨阁……”秦珏看着洛婉清手中水杯,说得格外艰难,“我可以饶她不死。”
洛婉清听着秦珏的话,不由得擡眼看他。
她知道这句话对秦珏而言有多艰难。
无论张九然有多少难处,张九然一生过得多么凄惨,对于秦珏而言,张九然与她眼中的江少言没有什么区别。
她照顾张九然,是张九然于她的恩义。
但是秦珏怨恨张九然,也理所当然。
“她害死你家人。”
洛婉清提醒,秦珏动作微僵,他咬牙:“是,我知道,我这一生不会原谅她!可她死了那是便宜她,倒不如活着,”秦珏有些难堪,转过头去,沙哑道,“日后行善积德,给自己赎罪。”
洛婉清听着他的话,想了很久,才开口:“秦珏,你知道她为什么要离开风雨阁吗?”
“杀人太多,回头是岸。”秦珏低声道,“她本来也不喜欢杀人的。”
“她不喜欢杀人,可是当年有人杀了她父亲,她走投无路,被她师父相思子买进风雨阁,”洛婉清轻声说着秦珏知道的事,“为了报恩,也为了报仇,她一直听从相思子的话,做了很多违心事。她和我说,平生悔恨无数,最悔一人,你应该知道她后悔的是谁。”
“后悔,”秦珏嘲讽笑开,“不也做了吗?”
“是,”洛婉清点头,“所以她本来就打算最后杀了谢恒报仇后,去西北自尽。可就在她准备刺杀谢恒时,她突然发现,那把她从她父亲肚子里剖出的断刃,并不是谢家特制的族刃。”
听到这话,秦珏一愣,他震惊擡眼,洛婉清平静道:“是皇后王氏的族刃,她师父相思子,出身王氏死士。”
“你说什么?”秦珏猛地站起身来,颤抖出声,“她师父……”
“才是她的仇人。”
洛婉清平静告诉她。
秦珏愣愣看着洛婉清,他不敢深想张九然的处境,他捏着拳头,好久,只道:“她知道了,然后呢?”
“她师父捏着她的家人,她走这一路,也走不下去了。她不喜欢杀人,她也不想害你……”
“我知道!”秦珏打断她,盯着洛婉清,只问,“这些不需要你告诉我,我问你她人呢?”
“你问到了想做什么呢?”洛婉清看着他,逼问他,“家仇在上,你见到她,打算做什么呢?”
秦珏说不出话,他看着洛婉清,好久后,他颤声道:“我今生绝不原谅她。”
“那……”
“可我希望她活着,活着赎罪也好。”
听到这话,洛婉清便知道了答案。
她低下头,轻声道:“你前几日是不是去过护国寺?”
秦珏微愣,随后想起来,慢慢道:“是……护国寺中我有一位叔父,来东都之后……便同谢司主求了开恩,前去探望……”
“护国寺门口,你给一个乞丐两个铜板。”
秦珏闻言,不可置信擡眼,他想起那个人。
那人瘫软在地上,像是世间一滩烂泥,眼泪从他眼眶落下来,洛婉清低声道:“是她。”
秦珏有些想笑。
“报应”两个字在唇边,他却始终说不出口。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转头就打算出去。
洛婉清叫住他:“我已经将她安置好了,她内力没了,容貌毁了,筋脉尽断,骨头碎尽,蛊虫发作已尽三月,五感尽失,命不久矣。你若没有救她的办法,我不会让你见她。”
“我有办法给她续命。”秦珏立刻道,“你将她交给我,我先管着她,然后再找相思子,他那里有母蛊。”
蛊虫中蛊之人,身体都是子蛊,母蛊死,则子蛊亡。解蛊之术,最简单的就是杀了母蛊。
这是如今唯一能救张九然的办法。
而秦珏,也是如今洛婉清唯一能将张九然托付的人。
她没有办法救她,也没办法为她续命,秦珏若想报仇,其实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是报仇了。
但他还是想管,看他模样,那必定是要救人了。
洛婉清思虑片刻,便做了决定,低声道:“母蛊我来找,你将九然带回来,好好照顾九然。她那边我不方便出面,你切勿告诉别人我和她有关。”
“好。我就说这是我亲属,将她带回监察司藏好。”秦珏一口应下,立刻起身,“人在哪里?”
洛婉清将医馆位置报给他,秦珏没有多留,立刻出门。
走了两步,秦珏突然回来,看着她,迟疑道:“你……你有钱吗?”
洛婉清一愣,擡眼看向面前面色有些窘迫的秦珏,秦珏结巴着解释:“我……我如今在监察司,吃穿用度都是监察司的,不好再……”
洛婉清听明白秦珏的意思。
他没钱,救张九然就得和监察司要钱,他已经让监察司帮了他许多,不好意思再要了。
“你不好意思和监察司要钱,你好意思和我要?”
洛婉清一言难尽。
秦珏面上也浮现出几分尴尬,只道:“我日后必还。”
洛婉清深吸一口气,想了想,她便想起之前去东都路上,那个崔恒出手一袋金珠,身上应该有钱。
她立刻道:“你稍等。”
说着,她便走到窗边,擡眸一望,正见崔恒提了个食盒,从庭院中意态悠然,踱步而来。
她转身将昨夜要来的药材一收拾,抱着药材从窗户一跃而下,落在崔恒面前。
崔恒见她下来,笑着擡眼,提了食盒道:“柳司使,我想你应当还没有吃东西,便去买了些早点。”
“崔恒,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洛婉清开口,崔恒笑着颔首:“我是你的影使,柳司使有什么事,自然是我来办。”
洛婉清闻言放心许多,擡手就将药材递给崔恒。
崔恒疑惑:“嗯?”
“这药材递给你,你去药铺或者当铺,至少能卖出两百两。你借我点钱,回头把药材卖了补上,可否?”
洛婉清问得认真,面前青年闻言,露出几分惊讶,只道:“竟然还这种生财之道?”
“都是监察司的钱,”洛婉清压低声,“我刚来,做这种事不好,别给人知道了。”
崔恒看着她,神色中满是无奈,洛婉清不由得有些脸红,下意识拿回药材:“要不我就自己卖……”
“这点药材卖不出多少钱。”
崔恒叹了口气,从腰间取下要一袋金珠,递给洛婉清:“你是司使,想要钱,我替你去报账就是了。”
洛婉清看着金珠,睁大了眼睛,她诧异开口:“不做任务也能报账?”
“你可以。”崔恒点头。
洛婉清还是有些想不明白,监察司这么有钱的吗?
她反复确认:“一袋金珠也可以?”
“你可以。”崔恒继续点头。
“可朱雀使说,我月俸只有二十两。”洛婉清目光落到金珠上,皱起眉头,“我官职月俸这么低,可以用这么多钱吗?”
“都是监察司的钱嘛,”崔恒说着刚才洛婉清的话,将金珠放在她手心,漫不经心道,“总有些路子的。”
这话洛婉清听明白了,司使人均一袋金珠不太可能,任何一个官署都没这么有钱,但是崔恒一看就是在监察司呆了不少时间的老人,身份非凡,应该知道一些类似倒卖药材的办法。
这是崔恒给她开的后门。
她有些不好意思,但现下的确缺钱,她也没有推辞,拿了金珠和药材,认真道:“日后我倒卖药材还你。”
崔恒动作一顿,似是想说点什么,洛婉清没等他说话,便抓着金珠袋子,足尖一点,回到楼上,自己抓了一把金珠塞进自己的钱袋,随后就将金珠袋子递给秦珏,认真道:“你先拿这些,不用还了。”
秦珏接过钱袋,行了个礼,只道:“改日必还。”
说着,秦珏就提着钱袋转身,洛婉清送着秦珏下去,就见崔恒还守在门前。见到秦珏出来,崔恒本想打招呼,但他只开口说了个“秦……”字,声音戛然而止。
洛婉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他正盯着秦珏手上的金珠袋子,洛婉清莫名有些心虚,没敢出声。
崔恒意味深长盯着秦珏手中钱袋,秦珏心中记挂着张九然,没有察觉,匆匆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
等秦珏走远,崔恒才朝着洛婉清看过来,面上倒看不出喜怒,笑着道:“是给秦公子讨的啊?”
“他有些事儿。”洛婉清实话实说,迟疑着,“我借他的。”
“柳司使侠肝义胆,仗义疏财,在下着实敬佩。”
崔恒点头,似是夸赞。
洛婉清有些心虚,她想起方才被打断的对话,迟疑片刻后,轻声道:“先上楼吧。”
崔恒颔首应声,跟着她上楼。
洛婉清一面走,一面想着崔恒脸上的面具,她眼眸微垂,生平难得生出了几分探究之意。
崔恒这下颌……
她微微皱眉,浑然不觉身后人的视线。
崔恒跟了她几步,笑着道:“柳司使走路也不回头多看一眼,对身后倒放心的很。”
洛婉清没有回他,两人一前一后上楼进屋,崔恒一手提着食盒,一手合门,也就是这片刻,洛婉清骤然出手!
洛婉清动作极快,崔恒有些诧异,但他立刻反应过来,一手护住食盒,一手截下洛婉清的手。
方寸之间,两人手腕相贴迅速过了几招。
洛婉清神色一凛,整个人压着崔恒的手就将他往门上狠狠一撞,她的手就隔着他的手压在了崔恒脖颈上,将他整个人都逼得抵在门上。
两人对峙着,洛婉清盯着的脸,崔恒察觉她目光,轻笑了一声:“柳司使这是做什么?”说着,他放轻了声音,似是商量,“食盒里有粥,洒了就不好了。”
“别装了,秦珏同我都说了,我知道陪我一起上东都的是你。”
洛婉清双唇紧抿,一面说,一面摩挲着崔恒的下颌,想确认他有没有带人/皮/面/具。
崔恒知道她的用意,微微仰头,轻轻“啧”了一声,更多暴露出自己脖颈,放任她摸过自己脖颈,从下颌一路摸索到脸上。
她手上皮肤很嫩,这些时日长了些薄茧,触碰在人身上,便带来一股密密麻麻的酥麻感。
崔恒动作一顿,眼眸微深,不由得垂眸看她,视线落在洛婉清那张狰狞的脸上,便觉有些奇怪。
原来有时候,有些事情,倒也不全是看脸。
他静静打量着洛婉清,洛婉清对他视线浑然不觉,仔细摩挲着他的下颌线,故作责问道:“大家都是同僚,你还带个面具做什么?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还是不愿见我?”
她说着,却有些心虚,心跳快了些,便口不择言,想什么说什么:“你带着面具,名字也是假的吧?你这名字,在监察司未免太过显眼,崔是谢司主母姓,恒是谢司主名字,你取个和他这么相近的名,还有你这下颌……”
洛婉清说着,动作一顿,她的手停在面具开关处,只要轻轻一按,就可以解下这张鎏金面具。
然而这一刻,她却有些突然意识到什么,擡起头来。
擡头便见一双带着笑意的眼,他的眸色很深,睨着她,只问:“我下颌怎么了?”
他生得极高,比她整整高出一个头来,此刻微仰着头,像是白鹤仰颈,线条优雅漂亮。
洛婉清看着面具下露出的半张脸,没有出声。
面具下方露出的,是薄樱一般的唇,玉一样的肤色,近乎完美的下颌线条,和昨夜她见过的谢恒,极为相似。
可这又怎样?
面前的人是谁,为什么蒙面,与他有什么关系?
她在怀疑什么?
怀疑面前这个人是谢恒?
可谢恒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已经进监察司,谢恒如果怀疑她,直接把她抓了审问就是,为什么要屈尊降贵来这么骗她?
就算有什么理由,谢恒气质冷淡,面前这人灿若朝阳,人的气质,相差可以如此悬殊?
而且,若真是谢恒,取一个“崔恒”的名字,没有半点心虚的吗?
洛婉清动作停住静静思索,对方却仿佛看明白了她的意图。
他微微俯身靠近她,轻声道:“想看?”
洛婉清擡眼看他,见对方面上带着明显的笑意,似是引诱:“惜娘想看?”
听到“惜娘”两个字,洛婉清猛地清醒过来。
她骤然想起来,其实她似乎也没什么资格问。
毕竟她也瞒着他,又为什么一定要对别人追根究底?
他是真的脸,假的脸,真的名,假的名,其实都无甚关系。
她说过,“我不问你,你不问我”,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身份,其实也无关紧要。
想到这些,洛婉清手微微放松,低声道:“抱歉,是我唐突了。”
崔恒笑着看她收手,不甚在意,他擡手整理了一下衣衫,端着食盒走到桌边,将食盒里的碟子拿出来。
见粥尚还完整,他颇为高兴,感叹道:“还好,粥还在。”
说着,崔恒将粥放到桌面,他想了想,回头看向站在边上的女子,有些疑惑:“为何突然想看我的脸?”
洛婉清一愣,其实之前她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兴趣。
这一路行来,他们似乎早就有了一种不过多过问的默契。
她为什么想看?
洛婉清站着想了想,迟疑着道:“或许……是因我找你比较困难?”
崔恒没明白,洛婉清擡眼看他,认真道:“我没见过你的脸,也不知道你真正的名字,你不来找我,我便找不到你。说实话,”洛婉清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放轻了声音,“昨夜我本是想见见你的。”
听着这话,崔恒动作一顿。
像是有什么轻轻撩了一下心尖,痒得有些可爱。
他低笑了一声,有些明白过来,点头道:“是我的不是。”
“倒也……”
“但今后不会如此了。”
崔恒说着,站起身来,走到洛婉清面前。
他从袖中递过一个特制的短笛,洛婉清有些疑惑:“这是什么?”
“我是的你影,在换人之前,你我应当形影不离。”
崔恒擡眼看她,介绍道:“这个短笛声音乃特制,声可传十五里。寻常人听不见,但我可以。偶尔若有分开,你唤我,我必回来。”
洛婉清目光落在短笛上,擡手取过。
崔恒看她拿过短笛,目光微动,继续道:“除此之外,监察司内任何人,你问崔观澜,他们都会帮你找我。只是,若你找不到,其他人大约也找不到。”
“我知道了。”
洛婉清轻笑,擡头道:“那你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都不重要了。”
崔恒没说话,他想了想,缓声道:“崔是叛国之姓,观澜是我之名。”
洛婉清疑惑,崔恒平静道:“崔观澜这名字是真的。”
叛国之姓……
崔是谢恒母族。
洛婉清隐约明白,或许面前这人,是崔氏中人,那他的身份的确敏感,他遮掩面容,应当有他的理由。而且,身为表亲,和谢恒相似也是正常。
她点点头,不欲问更多。
崔恒见她放松下来,转身过去布筷,温和道:“司使用饭吧。”
洛婉清应声走过去坐下,看着桌上江南的早点,她倒也没奇怪,崔恒给她布菜,倒茶,洛婉清从善如流接过他给的筷子,流畅接纳他所有侍奉。
崔恒观察着她,一面给她重新沏茶,一面笑道:“惜娘好像过惯了这种生活?”
洛婉清没听明白,迷茫擡眼。
崔恒思索着:“一般人第一次有影使总需要磨合习惯一下,但惜娘似乎很习惯身边有一个人如影随形?”
洛婉清一顿,一个人影像针一样扎入脑海。
她突然意识到,崔恒此刻坐得一切,都是那个人做过千百遍。
崔恒盯着她,笑了起来,声音很轻,敏锐道:“当真有啊?”
洛婉清握着筷子,一时有些吃不下去,她看着面前早点,看着自己握着的筷子,她才反应过来,筷子不会自己到手里,菜也不会自己转到她最喜欢吃的一盘。
她坐在原地,迟疑许久后,轻声道:“一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