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孙奕之被扁鹊用话扣住,有苦难言,正不知该如何推辞才好,便见青青一手抓着条尺许长的大鱼游了回来,当即眼睛一亮,急忙迎上前去接应,“我先弄鱼,此事神医还是亲自问青青吧!”
扁鹊看出他故意避开,鄙夷地哼了一声,不再理他,转头望向青青,一翻手,亮出把纤薄锋利的小刀来,说道:“青青,可要来跟我比试剖鱼?”
青青一看到那把小刀在他指间翻滚跳动,刀光闪烁,锋利无比,就不禁眼前一亮,立刻甩甩身上的水,跳到他身边,抓起鱼来,拎着血滢剑看了眼,还是插了回去,冲着孙奕之一伸手,眉梢一挑。
不用她开口,孙奕之也知道她是在要剖鱼的刀具,只得心疼地将鱼肠剑拿出来递给她,欧冶子大师的五把神剑之一,如今落得剖鱼刮鳞的下场,也不知道那些为把神兵利器打破头的游侠儿知道,会不会气得呕血三升。
若论剑法,一百个扁鹊也不是青青的对手,可这剖鱼剔骨的技术,十个青青也比不上扁鹊。
看到扁鹊手中小刀轻巧地上下翻飞,鱼鳞如雨点般飞入池中,又引来了一群小鱼争食,他动作虽快,却只去鳞,不伤皮,连剖开鱼腹清理内脏之时,刀口都无比整齐。最厉害的,还是他从鱼腹中就剔出了鱼刺鱼骨,却分毫不连鱼肉,然后用树枝从鱼唇穿到鱼尾,不偏不倚,正好取代了原本的鱼骨。
青青看着他的动作,自己下手反倒慢了几分,她也曾抓过不少鱼,可从未如他这般处理得如此精心,光是看着,都让人目眩神迷,那刮麟剔骨的动作,精巧娴熟,犹如文人作画,女子绣花,非但不觉得血污肮脏,反倒因他的举手投足,将杀鱼剔骨这等粗笨的功夫,都能做得让人有赏心悦目的感觉,真是让她不得不服。
她再动手时,就下意识地模仿着他的动作,虽然一开始没有他那么熟练的挥洒自如,却一板一眼地极为相似,只是在剔出鱼骨时不小心动作大了点,几乎将整条鱼都剖成了两片。
扁鹊在一旁看着,轻笑道:“别急,先要知道鱼骨在哪里,清楚了位置和大小,顺着剔出来,就容易多了。”
青青顿时来了兴趣,又跑去抓了几条鱼,一一剖开,仔细地看清楚鱼骨的位置,照着他所说的手法试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在处理第九条鱼时,能够完整无缺地剔出鱼骨而不伤鱼皮。
她献宝似的拿给扁鹊看,扁鹊看了之后,点头说道:“不错,学得很快,悟性不错,可愿随我学医?”
“啊?”
青青闻言一怔,他问得如此直接,她脑中闪过无数画面,有他给她施针治病的,也有他用孙奕之为例让她练手的,再加上方才剖鱼之事,让她心中一动,望向他的双眼,看到他眼中的认真之色,又忍不住转头看了眼孙奕之。
孙奕之也没想到扁鹊居然如此较真,似乎真看上了青青,而当青青朝他投来询问的眼神时,他也只能苦笑一声
,说道:“神医愿意收你为徒,是难得的机缘,你若愿意……”
“多谢神医。”青青却缓缓摇了摇头,不等孙奕之说完,便说道:“只是青青家仇未报,实在无心学医。”
“真是可惜了。”扁鹊叹了口气,看到她坚定的眼神,知她心意已决,“我看你既熟悉药草,又熟识经脉穴位,若能随我学医几年,必有所成。只是……人各有志,罢了!”
他难得遇到一个如此聪慧有灵气的可教之才,却没想到她根本不愿从医,失望之下,连平日喜欢吃的烤鱼也没吃多少,吃饱喝足便要青青带他下山,一路上教她分辨这山上的各种草药,从生长在崖边的黄精、何首乌,到林中的四叶参、紫草、赤灵芝等名贵药材。这药山本就得天独厚,上有热泉天池,下有阳起灵石,更产有半夏、远志、柴胡、生地等数百种药材,加上山林茂盛,人迹罕至,使得这些药草长势极好,这一路下来,不单采到了几十年生的灵芝,居然还挖到了一株百年何首乌。
孙奕之起初还为青青不曾答应扁鹊而暗中欣喜,可后来见他依然毫不藏私地教她辨识草药,让她有此收货,让他不觉心下暗暗生愧,为自己先前的小人之心而惭愧不已。
三人方到山下,便听得一阵嘈杂的叫喊声从远处传来,其间隐隐夹杂着“救命”之声,青青不等孙奕之吩咐,便已冲了出去,转眼便飞跃上树,消失在林中。
扁鹊还是第一次看到青青这等本事,呆了一呆,方才苦笑一声,说道:“原来如此……是我错了,她这等性子,哪里能坐下来踏踏实实地随我学医啊!”
孙奕之点点头,说道:“神医也莫要怪她,她这是有自知之明方才没答应你。百草门不是一代只能收一个徒弟吗?或许以后神医能找到更适合的徒弟,还会庆幸今日未收下她。”
扁鹊摇摇头,不再言语。想要找到天分更胜青青之人,谈何容易,只可惜她心性耿直急躁,又先先入为主地学了剑术武功,再难定心学医,错过这一个,想要找到下一个,还不知要多少年。
青青这一去,不过片刻,便听得林中传来一阵咆哮惨叫之声。孙奕之闻声动容,不禁挑眉说道:“听那声音,似乎是虎啸之声,莫非秦越他们遇上了老虎?”
扁鹊皱了皱眉,迈步朝林中走去,孙奕之急忙跟上,抢在他前面冲进林中。
山林中出现了一片空地,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十几株大树,树下隐约可见黄褐色的皮毛和殷红的鲜血,而在一旁瑟瑟发抖的站着几人,其中有秦越和鲁六,还有三个陌生的男子。青青手持血滢剑正站在那些树干上,飞快地削去大树的枝叶,将树干踢到一旁,扯着树下的虎尾,硬生生地将那头猛虎的尸体从树下拽了上来。
“轻点!”扁鹊一看那头被开肠剖肚死得惨不忍睹的猛虎,就心疼起来,忍不住教训青青道:“这虎胆虎骨都可入药,虎皮更是珍贵,你如此乱来,真是糟蹋东西!”
青青吓了一跳,她这几日被他教训惯了,已经形成了习惯,一见他就老老实实地听话,干脆让开地方,将虎尸交给了他。
扁鹊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鱼你都会剖了,剥皮有什么难的?你来剔骨剥皮,我来收拾虎胆虎心。”
两人说着就开始动手,完全将一旁吓得半死的几人视若无物,晾在了一旁。
还好孙奕之过去安慰了几句,问清他们来时的情况,方知这三人是田恒派来照他的,秦越和鲁六带他们来时,不慎撞上了这只下山虎。这几日山上的山鸡野兔都被青青撵得满山跑,猛虎没了食物,变成了饿虎,这一下山看到五个大活人,立刻就扑了上来。鲁六只有一只手臂,田恒派来的那三人虽会点拳脚刀剑,可被那虎啸声一震,都不由手脚发软,连跑都跑步动,更罔论动手了。
幸好这山中树高林密,几人眼见跑是来不及,便爬上树去,不料那猛虎非但不走,反倒在树下咆哮撞树,将树干撞得摇晃不止,秦越功夫最弱,一失手就从树上摔了下来,若非青青及时赶到,这会儿只怕已成了虎口亡魂。
孙奕之刚安抚了几句,却听那三人当中一个焦急地问道:“小人田夕,敢问子易先生何在?我家大人急召先生回营,若是三日内不能回去,只怕要误了大事。”
“他不就在……”秦越刚说了半句,就被孙奕之狠狠地掐了把大腿,痛得一抽抽,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孙奕之拍拍他的后背,轻笑道:“你摔得不轻,还是多休息休息,子易先生还在九莲峰顶,我上去请他便是。”
秦越一听,看了眼他光洁清俊的面容,顿时恍然大悟,这位成日在峰顶泡天池调理身体,哪里还有空乔装改扮,差点就被他嘴快说漏了马脚,只得跟着连连点头,恨不能把自己先前说的话都收回来。
孙奕之冲他使了个眼色,警告之后,方才从容转身,好在青青为了照顾扁鹊,砍了山藤做成软梯,这会儿还没拆掉,他便顺着山藤上山,好在身上的包袱里还有前几日秦越送来的易容物品,马尾胡须和面泥颜料应有尽有,只需要在上面收拾好了,自然就能变出个“子易”先生来。
然而当他刚爬上九莲峰顶,却见峰顶雾气消弭得干干净净,不禁大吃一惊,向前多走了几步,却见原本几乎占据大半峰顶的天池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池水当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仿佛一张深不见底的黑色巨口,将峰顶的池水和石雾尽数吞噬进去。
随着池水的减少,周围的石柱也跟着开始坍塌下陷,孙奕之惊骇地望着面前山崩地陷的场景,哪里还顾得上易容改装,急忙一转身,抓住山藤便跳下山崖。
说时迟那时快,峰顶的天池水已消失殆尽,周围的石块石柱纷纷塌陷入原本池中,就连青青用来绑住山藤的石柱也跟着断裂滑落,孙奕之才落下一半之时,便觉得手上一松,抬头一看,正好看到山藤从上面掉落下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