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我们搬家了
陈素素这样的女孩子,素质高学历高家境好,在曹俊超的圈层里,是不多见的。就算能见着,也没什么机会聊天。但现在,因为抑郁症,彼此有了很多见面交流的机会。和陈素素一聊,才发现人与人之间是完全不同的。有些人啊,即使受到了伤害,即使得了抑郁症,心底仍然是充满阳光的。
他们始终相信美好的存在,认识一个人的初期,先选择的不是防备,而是信任和与人为善。他们是那么地彬彬有礼,那么地温暖和善,然而再一深接触,才发现那不过是与生俱来的教养,实际上,他们的内心深处,始终有一个界限。那个界限之内,不容人轻易进入。
曹俊超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才能轻易地伤了陈素素。让陈素素始终无法介怀,甚至得了抑郁症。
他很想知道,却什么都打听不出来。陈素素的嘴巴很紧,涉及到隐私的部分,绝口不言。这也是曹俊超喜欢陈素素的地方。陈素素和他遇见过的那些女人完全不同。那些女人啊,总是话太多,什么都对人讲,以至于一眼看到底,显得太过于浅薄。
曹俊超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追求陈素素的。他本来以为,一个会为了男人得抑郁症的女人,应该是很容易动情的吧!或者说很容易被打动的吧!抑郁症的状态多有相似,但得抑郁症的原因却千奇百怪。如果说,抑郁症病人之间也有鄙视链的话,那为生活所迫的,大都看不上为情所伤的。曹俊超就有这样的心理。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对陈素素的喜欢里,有着病态的鄙视和同情。
曹俊超不明白,为什么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始终无法靠近陈素素。他并不知道,陈素素一开始就看明白了,他们俩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不会有共同语言,除了病友之外,更不该有任何交集。
就在曹俊超觉得自己就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周涟漪突然闯入了他的身边。用弱小的姿态和温柔的方式,一点点靠近了他的心。
周涟漪和陈素素真的很像。她们一样地冷静、一样地喜欢看书、喜欢思考。一样地,轻轻一句话就直抵人心。然而她们是完全不同的,陈素素的身上,没有丝毫的自卑,更没有生活所迫带来的忧愁。她是一个除了情伤以外几乎一帆风顺的女孩子,所以,才那么地难以靠近。当然,陈素素也无法理解他,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兴趣去了解他心中的那些不堪、琐碎,甚至阴暗。
周涟漪就不同了。她享受过人世的善意,也见识过生活的艰难。她心中尚存美好,对人性的恶也足够了解。她有她的冷漠,当然也有她的慈悲。他俩是一类人,其实又不是一类人。他不知道,他怎么就吸引了她,但他知道,和她在一起,他是愉快的,是放松的。她就像一个温暖的枕头,虽然枕套不是真丝的,枕芯不是羽绒的,但对于他来说,却是最熨帖的。
和周涟漪交往的这两个月,是他这几年过得最愉快的时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药停了,也没再去心理咨询室。不依赖任何外力,已然能睡着。虽然偶有噩梦,但精神状态,却是最好的时候。他甚至怀疑,心理咨询师没有治好的抑郁症,几乎已经被周涟漪治愈了。
可是他却弄丢了她。
在一起时,始终存有疑虑。因为她的主动靠近和她的贫穷,让他怀疑她的目的和之前接触过的那些女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她的温柔和低姿态,甚至让他忽略了她的感受。所以,他才会当着她父母的面儿那么伤她。
这一次,只怕她是真伤心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久都不跟他联系,就像两个人从来没有联系过一样。
也是怪了,自从她离开,他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又开始吃药了,然而也不怎么管用。他又去医院开了新药。只吃了一个晚上就不想再吃了。这两天,几乎是熬过来的。过程之不易,大概也只有自己知道了。
胡思乱想了一阵之后,曹俊超又去了周涟漪家楼下,也不知道待了多久,楼栋里的灯,逐渐都熄灭了。没多久,周涟漪家的灯也熄灭了。曹俊超鼓起勇气拿起手机,反复删改之后发了条微信给周涟漪,问:准备睡觉了?
他知道,周涟漪一定能看懂他在表达什么。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周涟漪看懂他在表达什么的时候,会怎么回复他。
曹俊超很忐忑,不想错过周涟漪的任何回应。于是,他握着手机,脑袋却拼命仰着,想要看看周涟漪看懂他的这条信息之后,是先回复他,还是开了灯站在窗口往下看,以确认他的车在不在楼下。
然而这些都没有发生。灯没亮,手机也没响。
周涟漪就像越来越深的夜一样,寂静无声。因为做错了事,曹俊超也没有勇气直接上楼去敲门。一则,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周涟漪的父母解释那晚的行为,二则,他不知道众目睽睽之下他会面对一个什么样的周涟漪。
回去之后勉强躺下,自然是没睡好的。第二天一早,锦阳湖壹号还没上班,曹俊超就来了。周涟漪向来早,看见守候在售楼处广场外憔悴的曹俊超时,大部分销售员还没有到。周涟漪微感意外,却什么都没说,更没打招呼,从曹俊超身边径直走过。曹俊超一把拉住周涟漪,说:“等等……”
周涟漪安静地看着曹俊超抓住自己的那只手,依然没说话。
曹俊超放开周涟漪,问:“你看到我昨天晚上发的微信了吗?”
“昨天睡得早,没注意。”周涟漪的声音波澜不惊。
“我昨天在你家楼下待了很久,你们家10点40左右关的灯,你是那时候睡的吧?”曹俊超提醒周涟漪,他昨天晚上到她家楼下去了。
“我家?”周涟漪的表情有些诧异,想了几秒钟才说,“你说以前住的地方吧?我们搬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