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丽李氏听闻新帝登基,特来朝贡,外面这个是李氏公主,名为李苑,你应该还没见过她,不过别说你了,哀家与陛下也都没见过呢。”
朝贡。
苏菱点了点头。
楚太后又道:“说是李妃,其实尚未册封,陛下的意思,是等薛家和柳家的女儿一起,再道与礼部,今日你来,哀家便是要与你说此事。”
苏菱眼神焦惶。
就在这时,只见李苑缓步走进慈宁宫,躬身道:“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她上着月白色缎面褙子,下着湖蓝色马面裙,声音温婉,仪态得体。
“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李苑缓缓抬眸。
冰清玉洁,明眸善睐,倒不愧是高丽姿色最盛的公主。
苏菱好半天才找回心神,她轻声道:“平身,赐座。”
李苑道:“多谢皇后娘娘。”
苏菱看着她,微微笑道:“你这汉话说的倒是极好,学多久了?”
“娘娘谬赞。”李苑道:“臣妾自开蒙起便学习汉话了。”
李苑从小便知,她学习汉话、汉字,就是为了能嫁给大周皇帝,替母家在高丽搏出个地位来。
“好、好。”楚太后看着苏菱道:“李妃近来一直住在延禧宫的偏殿,哀家本是想着等正式册封后再与你商议各妃住所,今儿这样巧,不如皇后你来做主吧。”
苏菱顿了一下,道:“那就长春宫吧。”
李苑立即起身福礼,柔声道:“臣妾多谢太后娘娘,多谢皇后娘娘。”
旋即,楚太后拿过一个名册,与苏菱道:“封后大典后,薛家和柳家的女儿都要进宫,柳大人家是独女,自然是非柳大姑娘莫属,但薛家的女儿便多了,你入宫前,可与谁交好?”
苏菱拿着名册的手紧了紧,她缓声道:“臣妾十七那年就入了王府,之后多与各家大娘子来往,与薛家未出阁的姑娘,交往并不多。”
楚太后思忖片刻,道:“哀家倒是见过薛三姑娘几面,她性子虽洒脱了些,但却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与你兴许能合得来。”
苏菱道:“这到底是替陛下纳妃,与臣妾合不合得来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合不合陛下的心思。”
听她如此说,楚太后下意识绕了绕手中的珠子,笑道:“哀家还以为陛下与你说过了,阿菱,陛下素来看重你,这件事,本也是想等你来拿主意。”
苏菱眸色未改,轻声道:“那便听母后的,就薛三姑娘吧。”
话音甫落,慈宁宫外传来一道道高低起伏的陛下万安。
新帝头戴玉冠,身着白色金线龙纹常服,阔步而入。
这是李苑第一次看到大周天子,他轮廓锋锐,身姿峻拔,不论身份尊贵,光是这皮囊,亦称得上是她生平所见,最英俊的男人。
苏菱与李苑同时起身福礼,“陛下万安。”
萧聿并没有看见李苑,他径直走到苏菱身侧,道:“快坐下。”
“儿子给母后请安。”
楚太后缓缓道:“陛下若不再回头瞧一眼,李妃还不知要站道什么时候。”
萧聿蹙眉回头。
李苑同他对视一眼,迅速低下头,又道:“陛下万福金安。”
这人是谁,萧聿自然猜得到。
他沉声道了一句平身。
说罢,萧聿偏头去看苏菱,可苏菱的眼中却无任何波澜。
他指节不自主用力。
一时间竟说不清这是什么滋味。
楚太后又道:“方才哀家与阿菱商议过了,薛家,还是让薛三姑娘入宫吧,那薛五、薛六姑娘年纪太小,太早入宫,子嗣也不易。”
萧聿眸色晦暗不明。
楚太后当着皇上的面,与苏菱道:“今日这些事由你做主,刚好可以平息了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你是个多明事理的孩子,哀家与陛下都清楚。”
“过耳之言,本就不可信。”萧聿冷声道:“皇后现在有了身子,这些事,还是劳烦母后吧。”
楚太后笑意不减,道:“既然陛下开了口,哀家也只能替你们办了。”
寒暄半晌,众人先后离开慈宁宫。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萧聿拿过盛公公手里的大氅,给苏菱披上,道:“这天还凉着,怎么穿这么少?”
苏菱未应声。
“地上滑,来,我扶着你。”
皇帝把手伸过去,苏菱没接,反而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萧聿将她的手握住,“太后的话,不可全信,知道吗?”
苏菱垂眸,嗯了一声。
默了须臾,他认真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阿菱,你在朕这,什么都不会变。”永远都不会变。
苏菱看着男人的眉眼,忽然有千百种滋味涌上心头。
可帝王的承诺,能信吗?
“我送你回坤宁宫。”
封后大典是在薛妃和柳妃入宫前举行的。
当日傍晚,萧聿带着她逛御花园。
走过千秋亭,便能瞧见储秀宫。
苍松翠柏、琼楼玉宇,东西六宫,处处美不胜收。
二人的身影被夕阳拉的很长。
苏菱抬手用指腹抚了一下新帝冠服上的蟠圆龙纹。
她有话想说,但话到嘴边,想起的却是苏淮安说的那句——
“阿菱,一旦入了宫,他便是君,君臣终有别,开口之前,斟酌三分。”
萧聿停下脚步,垂眸看她,“皇后在想什么?”
苏菱摸了下肚子,故作随意道:“总觉得这宫里有些空旷,也不知以后人多了,会不会热闹些……”
四目相视,萧聿看着她眼中的千言万语,默了许久。
他只轻轻握住她的手,笑了下。
心道:阿菱,再等等。
朕只要你等三年。
三年,足矣。
光影渐移,月落日升,窗牖外树梢上鸟啼花落。
萧韫在门外踮脚道:“我为何不能进去?”
竹心道:“大皇子且等等。”
你父皇和母妃,都还没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