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凌琛的训斥声,慕容煦像是听不着似的。
他出城门时骑了马,在将凌琛裹挟到马上后,快马加鞭,一路疾驰而去。
凌琛除了带小七外,还从来没有跟别人同骑过。
他恼怒的不行:“慕容煦,我要治你大不敬的罪!”
慕容煦挑着眉,笑道:“殿下,你可别瞎说。我对你哪有大不敬,我明明很爱重你。”
爱重两个字,慕容煦说的随意,凌琛却像是被烫了耳朵似的,耳朵根子都带了点红。
“你,你——”
凌琛一时间都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身后这个人了。
胡闹,放肆,轻浮。
这些词他翻轱辘似的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很明显某人压根不听。
凌琛觉得自己被气的头都要晕。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吁”的一声,白色大马停在了一处人家门口。
门口的空地上到处都是鞭炮的碎屑,树枝上挂着红灯笼,入目的全是红意。
红色灯笼,红色喜字,还有穿红衣的新郎和新娘。
这大喜的日子,不管是主家还是宾客,脸上都挂着笑。
慕容煦拉着凌琛,他随了份子,然后混了个席面。
坐席的有老有少,大家都在聊着天。
见他们俩落座,同桌的人很是惊讶,有上了年纪的婆子,打量着他们,惊奇的问道:“你们是谁呀?”
慕容煦回道:“我们是过路的,看到这里有喜事,来讨杯酒喝。”
“哦哦,是过路人啊。”
婆子点着头,没忍住,多嘴问了问。
“你们俩长这么俊俏,家中可有媳妇了?”
慕容煦摇摇头:“没呢,我俩都单着。”
婆子闻言,喜道:“那要不要我给你们介绍介绍?这十里八乡漂亮又未婚的姑娘,我可是都知道的。”
婆子热心的想要做媒,慕容煦笑着拒绝:“婆婆,我还不急着成家。”
他还没有建功立业,不想提前被家庭牵绊。
婆子见他推辞,遗憾的直叹气。
饭菜和喜酒,很快都摆了上来。
有了菜和酒,婆子登时也顾不得聊天了,伸筷夹起菜来。
凌琛皱着眉,看着这些饭菜,没下筷。
慕容煦抢菜抢的很厉害,菜一上来,他就先夹了一些到碗里。
“大少爷,吃吧。”
桌上人多,慕容煦没叫殿下,而是叫了少爷。
他把夹过来的干净的菜,放大了凌琛的碗里。
凌琛没吃。
慕容煦压低声音,对着他说道:“放心好了,菜很干净,这鸡鸭肉都是他们养的,菜也是他们种的。要是饭菜做的不好,或者不干净,来吃席的乡亲们得议论他们半辈子。”
凌琛:“……”
凌琛听到这话,终于动了筷。
饭菜虽然很简单,但吃起来味道确实不错。
还有桌上的喜酒,听说也是主家自己酿的。
这酒比不上都城酒楼里的酒有名,但凌琛喝着,觉得比酒楼里的招牌酒还要好。
酒酿的偏甜,不烈。
凌琛一连喝了两杯,他还想再喝,被慕容煦按住了手。
“大少爷,别喝了,再喝就要醉了。”
慕容煦对他的酒量还是有数的,所以不敢再让他喝下去。
村子里的喜酒,简朴又不失热闹。
凌琛来的时候不想来,走的时候又不太想走。
他喜欢这里的氛围。
“等下回还有热闹了,我再带你过来。”
慕容煦把分到的喜糖,继续剥给凌琛吃。
喜糖是很便宜的一种,凌琛没嫌弃。
他们并肩往外走着,天边的黄昏不知不觉染了暗意。
凌琛出宫的时候时间还早,在外头凑了点热闹,要回去时,天都黑了。
这一整天,他都没做什么实事。
“怎么不高兴了?”慕容煦瞥到他紧绷的脸,问道。
凌琛原是不想说的,但被追着问,他抿了抿唇,还是说了。
慕容煦听完,嘴角都抽了下。
“我的殿下,你对自己会不会太严格了点儿啊?你是个人,又不是什么工具。”
“你已经是个很勤勉的殿下了,就不要再继续给自己施压了,偶尔出来放松一下,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坏事。”
“启朝如今这样,我怎么能让自己放松。”
凌琛拧着眉头,说道:“我需得再多学些本事,为民,为国,我都要做点什么。”
慕容煦:“……”
慕容煦顶了顶腮帮子里的糖:“我知道你的抱负,但人不能太急于求成。”
“殿下,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慕容煦还是这句话,他不想让凌琛活的太累。
“再说了,以后你坐朝堂上为民为国,我也会去边塞,护民护国,有我们慕容家在,启朝一定会好好的。”
两人边走边说着,在进了城门后,各自离开。
凌琛回了宫里。
他回去时,碰上了还没睡的崽。
“大哥,好晚呀。”
“嗯,是很晚了,你怎么这会儿还没睡觉?”
“我找爹爹睡觉觉。”
小崽崽仰着脸蛋,嘴上说着找爹,小胳膊却张开了让凌琛抱。
凌琛把他抱起来,捏了捏他的小脸。
“大哥,一起睡呀。”
“好。”
凌琛抱着崽,直接回了自己的寝宫。
在寝宫里,哥俩还一块洗了澡。
“大哥,下次找舅舅。”
洗白白的崽,由着大哥给自己擦身子,穿睡衣。
他坐在床上,对着大哥提要求。
凌琛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半晌,“嗯”了声。
时间一天天过去,总在宫里晃悠的崽,也去了远方求学。
求学的时间很久,久到让凌琛很想崽。
不止他想,慕容煦这个当舅舅的也想。
两人没了小崽崽作为牵联,见面的频率稍微低了些。
后来,慕容煦去边关找慕容雪,他们便彻底没见了。
都城里没有活泼可爱的崽,也没了某个总是招嫌的人,凌琛一时间,觉得有些乏味。
他把更多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以及处理政务上。
凌帝早允了他处理些政务。
凌琛处理政务的能力,慢慢显露出来,朝中的大臣们对他很满意。
他是皇长子,还是皇后的孩子。
所有大臣的心照不宣,把他当做未来的太子。
可皇后不放心。
太子之位一天没有坐实,便有一天变动的可能。
况且,所有人也都知道,凌帝最爱的皇子不是皇长子,而是七皇子。
皇后给凌琛安排了婚事。
她给凌琛安排的,是重臣之女。
凌琛还没来得及拒绝,慕容煦不知道从哪儿,先得了消息。
慕容煦在外头待了久了,少年意气沾了杀伐,气势比从前要凌厉许多。
他回来的突然,突然到都来了凌琛面前,凌琛才敢确认。
“殿下,好久不见。”
慕容煦脸上挂着笑,看着还是没正形的模样,他向凌琛问了好,然后,他又问道:“听说殿下要娶妻了?”
凌琛看着这个的确很久没见的人,沉默了几秒,答非所问:“你怎么回来了?”
“我怕我不回来,会赶不上殿下的喜酒。”
慕容煦笑笑:“殿下,大婚的日子定了么?”
凌琛看着他的笑,总觉得有点刺刺的。
“谁告诉你我要大婚了?”
凌琛板着脸,教训他道:“没影儿的事,你这么乱说,要是被别人听见了,岂不是要毁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慕容煦:“……”
慕容煦被训的一愣:“啊?”
他慢了几拍,终于反应过来:“原来你没答应啊。”
凌琛懒得搭理他:“我答不答应,关你什么事,不稀罕你操这份心。”
“成吧,殿下不稀罕就不稀罕吧。”
慕容煦还在笑,这回总算是真心失意了许多。
凌琛拒绝了皇后的安排,也对着凌帝表了态。他告诉凌帝,他不想太早成家。
凌帝没逼着他成婚。
慕容煦匆匆回来一趟,又匆匆离开。
离开前,他堵了凌琛一回。
“殿下,我给你写的信,你好歹给我回两句呗。”
“我在外面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好可怜的。”
慕容煦学着小外甥,卖乖又卖惨:“你连个信都不给我回,要是哪天我在战场上没了,你不后悔啊?”
“你又胡言乱语!”
凌琛脸一黑,对他说的在战场上没了这话,很不爱听:“生死之事,怎可乱说!”
慕容煦老老实实挨着训,没回嘴。
他挨完了训,再次离开都城。
而这一次,他寄回来的信,终于收到了回信。
日子对生活不如意的人来说,度日如年。但对忙碌的人来说,光阴如梭。
凌琛终于当了太子。
可他当了太子,却没了母后。
皇后为了让他当上太子,为了让母家的势力起来,背地里害了太多人命!
一朝事发,凌琛做不到给母后洗罪。
皇后去了,凌琛面上看着还能坚持。没人知道,他心里头有多煎熬。
他开始失眠了。
他一闭眼,想到的就是母后害死的人命,还有死去的母后。
他觉得,所有的罪责都来自于他。
如果没了他,兴许母后就不会做这些事了。
凌琛在自责中,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也许是熬的太狠,向来身体很好的凌琛,头一次精神都衰弱起来。
他有时候会幻听些不存在的声音,比如,母后在叫他的名字。
而这一天,他不但幻听,他还出现了幻觉。
他看见慕容煦出现在了他的寝宫里。
他安静的看着慕容煦,对方也在看着他。
两个人四目相对,最后,凌琛冲着前方,伸了伸手。
“慕容煦,我看见你了。”
他只当自己是在幻觉中:“我没看见母后,却看见你了。”
真奇怪啊。
这个时候出现在他幻觉中,不应该是来怪罪他的母后么?
“你母后不在了,她不可能会来看你。”
“凌琛,我在。”
慕容煦握住面前冰凉的手,他低声道:“我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