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定了玉珠因为无知,口出狂言后,袁熙甚至用一种悲悯的眼神看着玉珠,轻声道:“也许你根本不知道,一旦被侯府抛弃,你的结局会是如何?”
玉珠倒是很认真的想了想,道:“我在婚前便与太尉大人商议过了,他早在我与他成婚前,便给了我些房产别院,依照太尉大人的君子风范,就算是他被休了的话,也不至于索要会赠与的钱产……所以,还请白夫人莫要再替我担心了。”
玉珠说的是真心实意,早在没有成婚前,她便千方百计地要尧暮野做下保证,甚至最好写下文书明证,阐明二人什么时候和离,怎么个离法。
而且就算太尉分手风度不佳,尽是索要回了之前赠与的田产的话,玉珠经营璞玉浑金多时,除了给尧家每月固定的进项外,也是暗自存了心眼留了一笔暗帐的,虽不至于富可敌国,四海通达,但是回到小乡里安稳度日是绝无忧愁的。
世事无常,玉珠虽然不像袁熙一般唯恐失去,但是仍是依照自己的多年的生存之道的惯性,给自己留下了条退路。
可惜太尉大人对此反应甚大,次次都咬牙切齿,一副要活吃了她的样子,她这才对手写文书一事不了了之。
可是这在袁熙听来,却像是玉珠在对她进行莫大的嘲讽一般,一时脸色有些微妙的难堪,但是迅速恢复了神色笑道:“太尉夫人真是有趣,竟然刚刚新婚便想这和离,也不知太尉大人作何感想?”
玉珠笑了,直言相告道:“白少夫人,我今日同你讲这些,是希望你明白,无论我与太尉大人好不不好,全都不必外人操心。不过是一段姻缘而已,白夫人当知对于太尉这等经历甚多的男子来说,混不算什么;对于我这种人微言轻的女子来说,只要饿不死人,也可以淡然放下。白少夫人与其在这里操心担忧,不若尽心照顾好白侯,他与太尉一样尽是大魏栋梁,关系国计民生,应当尽心照顾才是!”
这下袁熙终于听明白了玉珠话语里的意思,这个看似温顺的西北小妇全是看明白了自己的挑拨之心,所以语带嘲讽地告知自己,她与太尉大人的姻缘本就是豆腐一块,一拍即散,原来也没存了什么天长地久的奢望,根本无需费力挑拨的,还是请白夫人将饱满的精力移送到别处为好。
袁熙的脸色又是微微难堪,她压根没有想到这个袁玉珠竟是这般特立独行,全不似寻常嫁入豪门的女子那般,对栓牢丈夫的心,处心积虑,惶惶不可终日。
若真是这般的话,那么她先前暗示挑唆的言语,在这个袁玉珠的眼中岂不是全都成了笑话?这个女人是铁石做心肠?还是改嫁惯了的?遇到了尧暮野那等男人,竟然也能守住本心无谓得失吗?
虽然被玉珠突然出言打击,袁熙倒是很快便收拾妥帖了情绪,笑着道:“我现在才有些明白,太尉大人为何独独钟情于你,你果然是有些与众不同。”
玉珠每次与这位袁熙交谈,心内其实都是甚累的,如今该说的也全说了,袁熙这般会懂眼色,以后大概也不会在自己这里使劲儿了,至于她会不会去拿旧情胁迫烦扰太尉大人,如今玉珠倒是全然不甚在意了。
于是二人客气一番后,便各自采了花分开,准备参加晚上的百花酒宴去了。
玉珠回去后,熏染了衣物,带了微微甜香,便带着打扮成梨花仙子的尧姝亭一起出发,去大殿赴宴。
到达会场时,玉珠才发现自己熏香的举动全有些画蛇添足了。只见行宫的大殿里,真是华衣霓衫,艳香浮动!她的这点子丁香味道,全被扑面而来的各种花香味道全盘覆盖殆尽。
幸而玉珠聪明,选择的是与淡雅丁香搭配的素袍,一缕白衫在各种大红大紫的霓衫里显得分外清净雅致。而小姑子也是一身白衣,甚是惊恐地吸了吸鼻子道:“嫂嫂,这是宫人拿了浓香熏染殿内的蚊虫吗?”
玉珠可顾不上回答,她向来不耐熏香气味,连忙屏住呼吸,想先去殿外透一口气,结果发现,早就到了的太尉大人,正用巾帕捂着鼻子皱眉快步走了出来。
看见自己的夫人这般淡雅的打扮,尧暮野也长臂一捞,便将她拎提到了角落里,贴服着她的粉颈狠狠地吸了两大口。
带着微甜的干净气息,终于抚慰了太尉大人饱受摧残的鼻腔。让大魏栋梁能安然的活了过来。
只是闹得一旁的妹妹甚是脸红,只觉得一向冷傲不可亲近的哥哥原来私下里是这般跟嫂嫂相处的。
就在这时,又有两三个人快步走了出来。走在最前面的广俊王甚是恼火地说道:“哪个不开眼的给皇上出了这等主意?还百花成仙,现在才来了一半的贵府夫人们,本王就要被熏得升仙了,这要是全来了,岂不是要浓香摄魂,七步之内便要人性命?”
广俊王自从在赛舟大会上掉落了遮羞布裆,最近一段时间都有些懒得见人。偶尔见见亲朋好友,只要对方敢将目光下移半寸,广俊王就会勃然大怒。京城第一书画王爷的脾气越发乖戾了。
后来,他在自己妻妾们举办的茶宴里偶尔偷听到,别府的夫人们夸赞王爷甚是伟岸的话,终于转悲愤为狂喜。
原来他那日一露后,竟然叫京城一半的官吏自惭形秽,床幔间也不甚给力,被自家的妻妾暗自抱怨。
一时间,好奇心作祟,几位夫人更是在茶宴上露骨地问广俊王的妻妾,王爷那里,是大而无用,还是形神兼备?
广俊王听到这,一时心花怒放,尽扫连日阴霾,竟然入了茶室,亲自告知那些傻眼了的贵妇们,自己完全是定海的神针,搞得定所用的谷壑深渊。
当时场面的尴尬,除了广俊王外,真是能叫在场所有的贵妇人们窒息。
一时间,广俊王府的茶宴,再无人肯来。
不过杨素倒是浑不在意,从此自信非凡的王爷又可以重出江湖,所以这次行宫伴驾,他也来了。可没想到行宫的第一场晚宴,便是百毒大会,呛得得他频频咳嗽,照着这般熬度下去,很容易伤了根本,擎天玉柱也要萎缩成了一根绣花针!
所以他便跟着白家两兄弟一起出来了。
这一出来,转了个拐角,便看到太尉身旁站立的丁香仙子。真是让眼睛为之一亮,这等素素雅雅清淡的模样,才叫脱凡的仙气呢!那大殿里的全都是花妖不好不好!难道扮作牡丹仙子,便恨不得在脸上全贴满了牡丹的花钿不成?
“尧太尉与夫人为何不进去?我们共一桌饮酒可好?”
当广俊王看着玉珠望向自己时,脸颊微微一红,仿若回想起了江边的惊鸿一瞥时,他顿时得意地挺了挺腰,立意是要挺出个弯弓射大雕。
可惜太尉见不惯他这等莫名的炫耀模样,只说:“我身有不适,要带夫人回去休息了。”
一旁的白侯却笑了笑说:“既然来到此处,若是日日早睡岂不是辜负了来此游玩的本意?我们几个好久没有在一处饮酒了,何不趁此机会一起饮酒言欢,再顺便说一说最近的政务。”
尧暮野在最近的政事的确是有许多要与白水流商议的地方,二人私下里就算友谊衰减,但是依然是大魏皇帝的左膀右臂,回避不得的,于是便欣然同意,各自带了女眷去了大殿另一侧的花园里。
尧姝亭看见白水流身后的白水清,心里甚是不悦,但是她受了嫂嫂的熏陶,也心知,若是太过避嫌,反而有自己还放不下他的嫌疑,反而叫人轻看了,所以当下便落落大方随着兄嫂一同与那白家兄弟,还有袁熙,广俊王等人坐在了一处。
尧暮野又叫宫人将大殿里的吃食端来一些,伴着清风明月,宫灯高挑倒甚是舒爽。
白水清那日龙舟大赛上,被水下莫名的老拳暴打,脸上还挂着淤青,近几日才算是消退了些,可是在他的脸上有明显增添了几处新伤。
原来他在受伤期间,一直在府内养伤,不能出府去看她,后来因为心内惦念,便偷跑了出来,原本是想给她一个惊喜,便偷偷翻墙入内,可谁知倒是拿那袁妙儿给了他一个终生难忘的意外。
在自己面前总是含羞带怯的女子,竟然与自己军中的一个同袍衣衫不整地翻滚在了床榻之上。
涉世未深的青年,两眼冒火地看着窗缝里的肉浪翻滚,更是听那同袍一声声的问袁妙儿,他同白家七少相比,哪个更叫她舒爽?
那袁妙儿竟然是放荡无比地说:“那等毫不解风情的童子鸡,怎么能与郎君你相比?”
这等绿云压顶的憋屈,白七少哪里挨受过?一时间,他怪叫一声,直冲进了屋内,与那奸夫厮打在了一处!
白水清在军中历练甚久,对于打架一事也甚是熟稔,而那位同袍却因为刚刚在床榻上耗费了精力,一时又被闯入门内的白水流惊吓着了,落了下风,虽然后来努力回击,仍然抵不过那雨点般的拳头。
少年的激愤,最是没有轻重。最后当在袁妙儿一声声惨叫里回过神来时,那人已经被白水流活生生地打死。
这件事情,最后还是白少亲自出面收拾了残局,那个被打死的倒霉鬼本是庶族出身,虽然家中有钱,却无什么权势。再说这事情,他的七弟还占理一些,奸夫□□本就该接受惩罚的。
白家在军中一直无甚势力,而白水流凭借自己的军功,如今也算是在军旅里小有名气的青壮派,白水流怎么会让自己弟弟的前程折损在一个扬州瘦马的身上?
那袁妙儿被白水流命人安排割了舌头免得乱说话,发卖给了沿海的娼船之上,供那些常年不得靠岸的渔夫们上船玩乐,这后半生都不会再上岸了。
而那被打死的同僚,也被安插了倒卖军情的罪名,只对亲眷说按军法判了死罪,连尸身都领不会。
于是人命关天的案子,最后不了了之。
白水清闯了祸后,原本甚是惶恐,但是看兄长妥帖地替自己处置了后,自然是心存感念,对于兄长更是言听计从。虽然白家在军中的势力不如尧家,但是,因为白水流也意识到了白家的短板后,努力培植,如今也卓有成效。而白水流更是将自己的弟弟调拨入了水军营,想要让弟弟在此得以不受尧家陆军的势力干扰,好好把握前程。
如今白家在江西亲自主持,新建了水军营,更是设立了船厂,建造的战船得到了圣上的赞许,一时风头无二,隐隐有取代尉迟老将军之势头。
白水清遭逢了这等情变打击后,倒是变得稳重了许多,同时心内愈加怀念与尧家小姐的那一段真情。而且他的新嫂也点拨过他,若是能重新挽回尧小姐的芳心的话,与他的前程受用不尽,更是叫他有些活心。
草芥出身的女子实在是肮脏俗气,怎么能同世家里将养出来的娇贵女儿相比?
如今每每回忆,他都是纳闷自己是不是被灌了迷药,不然为何会舍弃良玉,而握住了一块肮脏的石头?
所以,从方才看到了那尧姝亭起,他便一直抬眼偷偷地打量着她。
几日不见,尧姝亭竟然像是遇水青豆一般,萌发了新芽,长得愈发亭亭玉立了。
只见她的身材也渐渐甩脱了少女的单薄平板,带出了凹凸有致的身形,一套雪白的衣裙搭配着白玉雕琢的梨花的小发箍,蓬松的刘海将少女的明媚脸庞显得愈加俏皮,怎么看都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可是尧姝亭对他的频频直视却感到甚是不舒服,便借口坐得腿麻,邀请嫂嫂陪她起身去附近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