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早就料想到小姑子遇到她的那个小冤家必定是要心内难过。
只是他俩的事情过去也算有些日子了,为何今日还是一脸难以名状的悲愤委屈?
尧姝亭觉得今日遇到的事情实在是难以启齿,回想方才被强按在墙角时的际遇,只差一点将嘴唇给咬破。
虽然玉珠开口询问,可是平日受的礼教实在是难以张嘴描述,最后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小声道:“嫂嫂,我已经与白水清缘分尽了,莫要担心。”
说完便郁郁寡欢地倚靠在了床窗边,看着窗外纷飞的杏树叶陷入了莫名的沉思中。
玉珠生平乃是跳跃的成长,从来没有过像尧姝亭和自己的五姐这类的少女心思,是以当她们为情所苦,辗转相思,情绪低落时,玉珠也不知该怎么劝慰才好,也只能无言以待,任凭洞房陷入沉默之中。
但是幸好这种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新郎官突然回来了!
尧暮野向来分得清轻重,成婚是为了拥抱娇娘,可不是为陪伴一群胡子拉碴的老头子们猜拳喝酒。
所以敬酒一轮后,便将前堂待客的责任尽数交给了自己的大哥,自己便往新房里走去了。
而那些个宾客们又都是熟知太尉脾气的,就算喝得再怎么忘形,也不敢太过造次,须知太尉的秋后总算账最叫人心惊胆寒。
是以太尉这么提早回了洞房,虽然不大合规矩,但也没有人起哄阻拦。
可是太尉这么提早回来,却让在新房门口的喜婆侍女们忙乱得没了章法。
酒酿小汤圆还没有煮,因为煮的太早会软糯,一般都是新郎入洞房前,用小炭炉热滚滚地煮的浮起来,好让新人们吃了团团久久。
桌子上给新娘子垫腹用的果盘还没有来得及撤下,而且还要摆上“儿孙抓”。
这儿孙抓类似于小儿的抓周。需要摆上十一样事物,要新郎蒙眼用拴在秤杆上的钩子去挑,以此来判断第一个孩儿的性别性情。
尧暮野略显不耐烦地看着喜婆们的忙碌,又看到尧姝亭在一旁郁郁寡欢,便开口问道:“今日是兄长的大喜之日,怎么脸上这般不喜?”
尧姝亭向来心内对二哥存着七分敬重三分畏惧,加之今日她又遇到了些不可告人的隐秘,被二哥突然开口一问,都有些结巴了:“哪……哪里会不喜……”
不过幸好尧暮野的注意力也不在她的身上,被蒙了眼后用秤杆勾了一下,摘了眼罩一看,竟然是只算盘。
喜婆在心内一苦,这等公侯世家,钓上了算盘可当真算不得好彩头!正挖空心思想要夸耀未来的小公子持家有道时,尧太尉自己却先笑了,对盘腿坐在喜床上的玉珠道:“看到没有,你这是后继有人,肚皮可要争气,快些生啊!”
喜婆长出了一口气,连连称太尉说得甚是有道理。
于是吃了酒酿小汤圆,又饮了交杯酒后,洞房里不相干的人等总算是走了干净。
尧暮野合拢了门窗,便几步走到了喜床前,挑着眉道:“还不起身,给你的丈夫宽衣?”
玉珠一直正襟危坐,直到人都走干净了,才按着床痛苦地低叫了出来。
尧暮野等在这女子前面立一立规矩,等得很久了。
在他看来,逐美的路上吃一些苦头,丢一下脸面在所难免。何况这小商妇乃是命里桃花坐二看三,若是不勤勉一些,难免叫广俊王白水流一类的捡了便宜去。
可如今成礼已过,就在方才他亲自翻开厚厚的族谱,在自己的名字旁边添加了袁氏玉珠的名姓。
这便是肥鱼入网,鲜蚌开壳,心悬了许久的软玉幽香终于入了他的腹内!
这一刻,竟再次找到了当初掀翻了政敌袁家的那种淋漓的畅意!
可是刚刚开口去唤她伺候丈夫,这小妇人竟然抓握着床,满脸的痛苦状?这是嫁他后悔了吗?
哼,后悔也晚了!她已经入了尧家的族谱,想出去,便再无可能!
虽然这般想着,可是饮了些酒而泛着红意的脸还是羞恼了,只抬起她的下巴道:“怎么?难道我不是你的丈夫?”
玉珠都要被他气死了,只蹙眉抖着满头的珠翠颤声道:“腿……腿坐麻了!”
这京城侯府里的婚俗不知何人所定,竟然这般不通人情,新娘子盘坐在床榻上竟然一动也不能动,不然便是要跑了福气云云。
结果她只坐了片刻,就腿麻得很,只是一直在强自忍耐,免得坏了规矩落人口实,幸好太尉回来得甚早,不然她也不知能否坚持到掌灯的时候。
等人走散了,稍微一动,顿时两条腿上若万蚁爬行,整个下半身似乎都不属于自己了,只能痛苦地低叫了出来。
听玉珠这么一喊,尧暮野连忙将她一把抱起,也不管她怎么叫,只大掌伸过去使劲地她撸动着两条纤细的腿。
玉珠难受得不得了,只搂着他的脖子细细地叫。
这下子,存心立规矩的太尉大人被叫得铁心化作了融化的铁水,一路蜿蜒流淌而去了。
高大的男人便将她放置在自己的腿上,一下下替她按了双腿后,问道:“怎么样,好些了吗?”
玉珠微微打了个呵欠,靠在他的怀里磨蹭了一下,小声道:“总算是成礼完了,昨日都没有睡好,只觉得天亮刚合眼便有又被唤醒,现在只想睡一会……你说会不会有人来闹洞房?”
尧暮野也看着她眼下水粉遮挡的淡淡眼圈,闭着眼微微噘嘴说话的样子,只觉得心里又是一软,低着头在她的眼上嘴唇上亲吻着道:“既然困了便睡,敢闹我洞房的人还没有生出来呢!”
玉珠已经累得一动不想动了,只闭眼任凭着太尉替她宽了衣后,如一尾小鱼一样滑入了被窝后,又觉得脸上带妆实在是难受的很,便小声要叫侍女进来服侍她净面。
太尉可不愿有人再入内打扰两个人的相处。不过是擦脸而已,有什么难的?于是便解了外袍挽起了袖子,在盆架那从铜壶里倒了温水,打湿了帕子,替躺在被窝里的小新妇擦脸。
这种轻轻揩拭的感觉甚是不错,玉珠被擦得眉眼舒展,半梦半醒间还微微轻轻哼叫了两声。
太尉也擦得有些来劲,突然想起先前他在京城盛行的热汤馆里做过的足下指压,甚是解乏。
这么灵光一闪,便准备再替她热敷一下那一对玉足,叫这娇人松泛一下,饱足地睡上一两个时辰,正好月上梢头时,便可以精神地与他鏖战了这洞房花烛夜。
于是他又叫了一盆热水,将帕子烫热了后,半坐在床榻前穿鞋的矮凳前,掀开被子露出春笋般的玉足,将帕子裹上,适时地轻轻按摩着脚下的穴位。
可是刚按了两下,紧闭的洞房突然被大力踹开。一群人蜂拥着就这么进来了。
事实证明,敢闹尧太尉洞房之人还是被老天爷生下来了,只是领了圣旨去了汾河赈济灾民,一时回转不得。
可是心内仙子别嫁他人之日,他怎么能独自黯然神伤度过?她穿红色嫁衣的模样该是何等的绝美?若是此生不看这一眼,便是梦里都难以梦得完全。
于是天下第一情痴广俊王决定日夜兼程,差点累死了几匹驿马,终于在尧府新人成礼之后赶到了。
可是他终究还是错过了亲手接过新嫁娘敬酒时,四目相对无语的凄美时刻。
杨素的心内是无限的怅惘,可又有些不死心。当下寥落地痛饮了三大杯,让美酒的酒气充盈了胆肺后,便决定承袭魏朝婚俗的礼仪,带着尧太尉的一干新朋旧友前去闹一闹新人的洞房。
本以为这一倡议无人响应,没想到向来稳重的白少欣然同意,要与他一起前往。有了白少广俊王起头,众位玩心甚大的青年们顿时有了主心骨,便是一路熙熙攘攘地前往了洞房。
守在门口的喜婆见了众位贵人簇拥而来,也不好阻挡,毕竟太尉也没有说过不准人来闹洞房的话,这大喜的日子,她一个下人怎么好扫兴?便是任凭着众人哄笑着涌进了房内。
可是率先入内的人见了此情此景顿时哑了嗓子,笑意如石豆子一般生生囫囵硬吞下了喉咙。
只见在朝堂上处尊居显,战场上煞气腾腾,举手间便可翻云成雨,血流成河的大魏第一等权臣——此时正半挽着衣袖,蹲坐在矮凳上,替他的新妇按摩着一对玉足。
那架势甚是娴熟,分明如在热汤馆里受过调.教了一般。
广俊王原以为不过会撞见床幔尽是落下,红绸晃动的生香场面,可是哪里想到竟是会撞见眼前这昂扬男儿伏低做小的尴尬光景啊?
有那么一刻,向来不会愁想前程的广俊王,突然觉得他的后半生也许会踏遍大魏三山五岳,终年奋战于抗洪疏涝的堤岸上,再不得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