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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胜欢喜(数学差生) 正文 第六章 不可轻敌

    假期之后的第一天,就有一堂“数学之美”课。

    好久没听到方教授念紧箍咒了,还怪想念的。

    我手持一杯速溶咖啡刚迈进教室,一个粉色T恤上印着米老鼠的女生蹦蹦跳跳地过来,青春无敌地朝我摆手:“学姐好!”

    我怔了怔,她指了指自己:“我是化院的葛纯纯呀,假期前跟你打听小哥哥,还把你拉进不离不弃群里那个。”

    我恍然大悟:“哦哦,咱班长得最好看的女孩子原来叫葛纯纯呢。”

    葛纯纯眨了眨眼:“学姐你这杯子里装的是甜味剂吧?嘴好甜呐。”说着,她拉着我坐到“休闲区”,旁边几个同学随即跟我打招呼。

    “hi,我是π。”

    “我是燕子。”

    “我是claire。”

    难兄难弟集体奔现,我自我介绍道:“嗨,你们好,我就是那个传说中没看到第二页介绍盲选了这堂课从而走上不归路的未亡人林梦。”

    “失敬失敬。”

    “久仰久仰。”

    “学姐的大名如雷贯耳。”

    我大手一挥,举杯道:“既然大家都在一条黄泉路上,我也没啥好说的。就让我们青春作伴活得潇潇洒洒,对酒当歌共享人世繁华吧。”

    葛纯纯:“学姐你好厉害,这句歌词你居然能说出来。你说到一半我都在心里哼上了。”

    我放好杯子,把书从环保袋里拿出来:“那是因为你没听过我唱歌,改天一起去唱K。”我挺待见这帮唧唧喳喳的小姑娘的。

    那个网名为燕子的小个子女孩说:“纯纯,你刚才说到哪儿了?”

    葛纯纯一拍掌:“对了对了,刚刚才开了个头。”她坐在桌子上,背对着黑板,抱手问我:“学姐,之前我跟你打听的那个小哥哥,你知道是谁了么?”

    哦,我想起来了。葛纯纯是因为向我打听方从心才结交的,我撂了一句“帮她打听”后,就没给她信儿了。

    可是还没等我说上话,葛纯纯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了:“你们谁也猜不出来他是谁!他就是——咚咚咚咚——”她双手打着鼓点,给自己配上紧张的背景音,“他就是传说中见人杀人,见鬼杀鬼的方教授的儿子!”

    行啊,小姑娘。别读化院了,就凭你这侦查能力直接开侦探社吧。

    众人哗然:“真的假的?”

    “你忽悠谁呢。”

    “有什么依据没?”

    葛纯纯双手环胸:“依据?依据就是,你们不觉得小哥哥和方教授长了七分相似么!”

    对不起,没让你做侦探真是苍天有眼。

    众人切了一声,葛纯纯嘘了下,让大家稍安勿躁:“其实当然是有依据的啦!我怎么可能空口造谣呢。”说着她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显摆似的在我们眼前晃了晃:“喏,这是小哥哥今年夏天新鲜出炉的北大毕业照。”

    那是一张像是不小心按到了手机拍摄按钮误拍下来的照片。照片显示的是一个草坪,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生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摆着各种造型拍照。入了框的人有正脸的,有背面的,也有虚影了的,反正看不出主题。

    我们几个趴在手机上研究了半天,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迷惑地抬头:“哪个啊?”

    葛纯纯啧了下,伸出三个手指头推了推屏幕。灌木丛那一处风景被放大了些,她指着上方一团黑乎乎的人影道:“喏,这个就是。”

    “什么鬼啦!”claire吼了一声。

    说真的,把方从心泡在墨汁里往宣纸上滚一番留的印儿都比这个有辨认度。

    “你真是长了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我发自内心地夸道。

    “一般一般吧。接下来我详细跟大家汇报下我的工作成果。”葛纯纯站起来,像新品发布会上的产品经理一样跟我们介绍起方从心来:“小哥哥是北大信科的学生,今年提前一年毕业。大一的时候,他和另一位大四学长参加了一个大学生创业竞赛,得奖后拿到了第一桶金,随后就成立了一家叫木木木木的互联网公司。据说那位学长长得也是很帅气,不过他英年早婚了,所以被我那扫地收割机移除了资料,不然也可以给你们欣赏欣赏。”

    “什么鸡?”我打断她。

    葛纯纯捂嘴一乐:“哦,是我进的一个群啦。”她打开QQ,给我看那个群名,原来是叫“扫弟收哥机”。

    葛纯纯接着说道:“说回我们那位小哥哥。这位大神三年读完大学又在大一时就开始合伙创业,自然是不会像普通学生那样待在校园做一只供人观赏的吉祥物的。除了必须要现身的专业课,他在学校那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除此之外,他不玩微博、没有朋友圈,也不玩别的社交媒体,不接受采访,作为一个互联网行业的工作者,他却没有在互联网留下一点点生活足迹。据说他本人行事低调,性格内向,所以说咯,能拿到这照片我也很不容易了。好在之前那堂课,我也没少拍,大家不用遗憾哈。”

    我想了想他在我家cosplay恩客的样子,实在想象不出“内向”的方从心是什么样子。葛纯纯这话完全可以塞到洗衣机甩一甩水分听。

    燕子问:“既然小哥哥这么低调,你怎么知道他就是教授的儿子啊?”

    “问到点上了。”葛纯纯从桌上跳下来:“其实我刚才说的那些信息是从我一个姐妹的室友的堂兄一个上北大的好哥儿们那里打听来的。”

    大家非常不给面子地嘘了一声。

    “哎呀哎呀,穷人家哪来富亲戚,我上哪儿找北大的朋友去呀。”她不恼不怒地说着,“但我也不是凭空打听的,有人给了我一个名字我才能按图索骥。你们猜是谁?”

    “别卖关子了,再拖下去就得上课了。”燕子失了耐心,催得飞起。

    “佟筱。”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她啊!”

    我犹如穷乡僻壤来的乡下人,没见过世面,一脸无知地追问:“谁啊谁啊?”

    “学姐,你不知道佟筱么?”

    我摇头,露出了一张渴求知识的脸。

    “每个选了数学之美的苦行僧们心里都供着一个考神,那个考神的名字就叫佟筱。”

    我说:“那敢问这个小兄弟为何封神呀?”

    燕子摇头:“不不不,佟筱是女生。”说完,燕子遥望远方,抚了抚不存在的长须,沧桑地道,“去年数学之美考试那个横尸遍野生灵涂炭的惨状,想必学姐你也有所耳闻了。可以说,在那场战役中活下来的,都是令人肃然起敬的英雄。然而在那累累白骨上,却矗立着一位不染一滴血的天神。那时,她不过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大一新生,经此一役才一战成名,因为”燕子顿了顿,看向我,“她拿下了全班唯一一个满分。”

    我姗姗来迟地倒吸了一口气。

    “她是哪个院的?”

    “计算机学院。学姐,你知道他们学院奖学金含金量是全校最高的吧?上学年末,她拿到了他们学院的特等奖学金。一般这样的天才,骨子里是很孤傲的,但佟筱本人亲切大方。她家人在海外做生意,不愁吃穿,可她平时在力拓培训班里做老师,非常海派。”

    说到这里,葛纯纯又给我科普:“学姐我是长宁本地人,我来给你科普一下。长宁中学是我们这儿著名的国际学校,这你知道的吧?这个力拓培训班呢,挨着国际学校,听说是早年长宁中学出去的几位老师一起创办的,主力培训SATACTAP课程,也就是美国高考和美国大学预先课程,这些成绩是去美国留学的硬性指标,最近几年大陆战场厮杀激烈。那里的培训老师卧虎藏龙,个个都是从美国高校回来的高材生,常春藤大学的博士生都不稀奇。唯独佟筱是那里教学的本科生。厉害不啦?”

    葛纯纯提起佟筱那打鸡血的语速,像极了我给别人安利我偶像的样子。我点点头,从那位一直静静吃瓜的手中偷来一把瓜子嗑起来。

    燕子是个急性子,再度打断她:“好了,还有两分钟就上课了,佟筱有多牛大家都知道的,你赶紧进入重点。”

    “重点是什么来着?”葛纯纯顿了顿,“哦,想起来了,我接着说。话说计算机学院的女生宿舍和我们化院上下楼,平时也相互串串门什么的。前两天我去楼上找我小姐妹闲聊天,聊着聊着就给她看了下小哥哥的照片,刚好碰上佟筱到我小姐妹那个宿舍借开水,我为了蹭蹭这条活锦鲤,借机也把照片给她看了。谁知她一脸蒙圈地问我为什么打听方学长。你说巧不巧,原来,那位小哥哥曾是佟筱的补习老师。”

    燕子不禁说道:“难怪佟筱能封神,原来是由大魔王家里的小魔王亲自培训出来的呀。”

    我眼皮跳了跳。同样是学生,人和人的差别咋就那么大涅。人家一培训,成了一条龙,我一培训,依旧是条虫。

    葛纯纯:“嗯,当时我也这么想的,立时拜托佟筱,让她帮忙打听下,能不能让小哥哥也给我们在线点拨一二。我们不求满分,但求及格。她满口应承下来了。我以为她只是客套,没想到那天下午,她专程来我宿舍,一脸抱歉地知会我,小哥哥无法帮忙,他说他其实不收学生的。”我喉咙一阵痒,禁不住坑坑咳嗽起来。

    小哥哥最近这些天一直在帮他某个不长进的学生补课啊同学们!

    “不对呀,佟筱不就是她学生嘛。”燕子说完,众人眼神一阵暧昧,发出一串“惹惹惹”的声音。

    你们惹什么惹呀,要收个学生就是情侣关系,佟筱是大房,我还是小姨太太呢!

    Claire:“真是的,难道我们这些路人的存在就是为了推进主角剧情么?哎哟,求个补习,还能帮主角发糖,人家甜甜蜜蜜,我们只配蹲在旁边吃酸柠檬咯。”

    葛纯纯:“呐,你先别着急酸。那时佟筱怕我失望,说如果大家真的很需要辅导的话,她可以免费帮忙。她也会争取邀请小哥哥帮我们上一堂课的。我以为她只是宽慰我,但没过多久她就联系我,让我统计大概有多少个同学报名,她好备课。怎么样,是不是人美心善,活该主角?!”

    大家一阵雀跃,纷纷点头。

    葛纯纯搓了搓手:“虽然佟筱家里不缺钱,父母都已定居海外,去培训中心上课也是为了跟那些美国青年一样独立,但咱不能真占人家便宜呀,是吧?所以呢,我琢磨着,咱要真想让她培训,就按照培训中心支付的课时费标准由咱每个人分摊。你看,考神亲自下场辅导,钱均摊完也不会太贵,我觉着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你们替我想想有什么纰漏没有,要是觉得这方案可行,我就发在群里,让大家报名。”

    大家连连称是,夸葛纯纯想得周到。

    要我说,还是咱差生有道义。有资源也不想着藏着捂着独享,第一时间奉献给大家,又是征求意见又是起草报名的,够义气。

    我磕完最后一粒瓜子,掸了掸手,朝她翘起大拇指。

    这时铃声响起,话题戛然而止,大家纷纷落座。多日未见的方教授已踩着铃声进来。

    我掏出手机给方从心发信息:你介意再收十几个学生吗?

    方从心回:教你一个就抵一打,你还想干嘛?我:打扰了。

    嘤嘤嘤,不能像对大房那样跟我好好说,我不收学生的么

    葛纯纯意犹未尽地凑过来:“学姐,两分钟前,我正式担任这次辅导班筹办组组长了。”

    “恭喜你啊领导同志。”

    “你要有关于这次辅导班的任何问题,可以跟我说呀。”

    “问题倒是有一个。”我皱着眉道。“什么问题?

    上课方式还是收费情况?”

    “你那个扫弟收哥机的群能拉我进去么?”

    “”

    下课后,葛纯纯厉风行地新成立了一个名为“数学之美考神圣光降临小组”qq群,没过两天原先不离不弃组几乎全部的成员都被她的三寸不烂之舌动员报名了。原本群里常点的金曲“安魂曲”也因为佟筱救星的出现升级成了“马赛曲”。面对这种解放军来了的欣欣向荣之势,我略微有点坐不住。

    葛纯纯在q上呼唤我:学姐你怎么还不来报名呀?

    我:每次投资前都有一个漫长的决策期。

    葛纯纯:我上次看你上课时逛淘宝下订单挺果断的啊。

    我:有些东西,值得。

    葛纯纯:学姐,我们全组人都在恭候你的加入。

    我:为什么呀?

    葛纯纯:想见证考神化腐朽为神奇的奇迹时刻。

    我:长宁大学还有没有点尊老爱幼的优秀传统了?

    葛纯纯:学姐,佟筱说她会押题。嘘,你别跟别人说。

    我的耳朵边上又长出了一个李佳琦。方从心虽说是方教授的亲儿子,知父莫若子,但他不像佟筱那样一节不落地上过方教授的课,在押题上确实有可能不如佟筱那么优秀!否则佟筱怎么可能拿到满分?这课能拿满分的还是人吗!

    我:这么秘密的事你为什么跟我讲?

    葛纯纯:学姐,我总算知道以前你为什么孤零零坐后面了。你上次课抹的风油精熏得我那包三天都没散了味儿。看你被折磨的样子,我实在是不忍心甩下你。

    我:拜拜。葛纯纯:报不报?我:报。

    有方从心辅导,有佟筱押题,中西药结合疗效好!

    葛纯纯:一千一个嚯。我:太贵了!你不是说白菜价吗?这是月球上种的白菜啊?葛纯纯:学姐,这是早鸟价,明天就要两千了。你知道力拓培训班老师的时薪多少钱嘛,全市一半最顶尖文凭的人都去那里了。再说一千块钱你去哪里买题啊,重考的费用都不止这个价。舍不得钱套不到题!

    我心说你是不是和方从心一个销售大学毕业的,但她说得完全到我心坎上了,我手速飞快地在早鸟价期的最后一天转账了一千块钱。经过方从心和佟筱的双重拔毛,我的荷包遭到了历史性重创,本来是靠吃土过日子,现在土都吃不起了,得喝西北风了。

    赚钱去!

    我赚钱的地方是在学校的信管中心。一年前,我蹭校园电视台编导,也就是我一号闺蜜王姿琪的光,做了一档讲校园历史节目的供稿人。其实我们主校的历史并不算长,但学校认为校史得像陈年佳酿一样得有年头才能彰显文化底蕴,于是几年前并入了另一家建国前就成立但已行将就木的艺术学校,这样人为延长寿命后,今年初春,举办了99年校庆,邀请了众多校友和名人前来,很是风光热闹。

    这么一个大型活动当然需要人手,那时全校师生总动员,徐姐是校宣组的工作人员,被临时调到了信管中心的运维科,组建了一支工作内容相当分散的游击小分队。我就是被徐姐特意点名要过去的,主要工作是在新落成的非常气派的校史馆前,亲切接待各位贵宾为其讲解。后来,校庆结束,我以为这支小分队会就地解散,没想到徐姐说,99年校庆是预热和彩排,百年才是正日子,就像我们普通人过完农历生日还有阳历呢,明年年初继续接着贺。

    我的兼职工作就被保留下来了。明年春天的校庆离我们还很遥远,而且工作都熟门熟路了,偶尔帮其他部门打杂的工作也不算繁重,这些天我们工作的重心逐渐转至内部消消乐夺冠大赛,过得很是尸位素餐,恬不知耻。我很珍惜这份透着“人傻钱多速来”的工作,尤其在现在这个缺钱的时刻。我走进信管中心的电梯,里面已站了好几个信息系统组的同事。我们部门因为是游击队,常常流窜作案,所以整个信管中心的人我都很熟。

    我拎着早餐,叫了一串“唐哥”,“孙哥”,“李哥”,“骞哥”,说了句“这么早啊”。“能不早么?昨晚压根没走。”唐哥打了个哈欠。唐哥那荒芜的头皮上东倒西歪犹如被霜打的几缕乱发告诉我,他们又通宵加班了。孙哥从兜里掏出手机:“欸,林梦,你消消乐这关过了吗?有空你来我们组帮我打一下。”他们部门孙哥跟我最熟,在我这个“消消乐”免费形象大使的影响下,百忙之中仍不忘过关,精神可嘉。

    旁边躲在角落里一直打哈欠的骞哥突然插嘴:“对了林梦,听说你要走啦?在这待了得有一年多了吧?走了以后也记得过来玩啊。”“是不是准备考研呢?怎么说走就走了。”唐哥搭腔。哥哥们的关怀让我一头雾水:“谁说我要走了吗?”唐哥亮了下手机:“哎,我刚才收到赵贤琥的微信,说你们这里进了一个新兼职生。

    你们组那么闲,我还以为可能是我搞错了吧。”孙哥颇有眼色地改口风:“就是就是,那肯定是小虎子搞错了。”“是啊,你们组本来就是机动的嘛。”“嗯,我们道听途说不当真的。”直男哥哥们你一句我一句地找补,不宽慰还好,一宽慰有个冲破鸿蒙天地的声音排山倒海地在我耳边响起:我要失业啦!!!电梯门开,话题被迫中止,我神色淡定地跟同事们说了再见,端庄地挺直身子,迈着模特步走出了电梯。

    电梯门一关上,我一溜烟小跑到厕所,蜷坐在马桶上,瑟瑟发抖地查看邮箱里有没有辞退邮件,企业QQ里有没有我漏掉的信息,微信里有没有我不曾点开的红点点。经过三次核查,确认所有通讯工具尚未通知我辞退的事,我冷艳高贵地塞上耳机,继续迈着猫步走向办公室。我的耳机质量很好,《大悲咒》的音乐不会外泄一分。走到办公室门口,咦,赵哥唐哥孙哥李哥和骞哥你们怎么都上我们这来了?

    不用这么真性情吧,我要真走也不是今天就拍屁股跑了啊。哎呀,电梯里那番话我也没放心上,不用带零食过来安慰我的嘛。要说我一落魄学生,平时也没给哥哥们捎点吃的喝的,临了还得你们惦记,只怪我这人实在是太惹人喜欢,太闪闪发亮哎,我这不是站这了么,你们怎么还往里走呀?我摘了耳机,就听屋里有个陌生的女声在说:“以后还请你们多多关照了。”我再往里走几步,呵,屋里可真是别有洞天啊!

    我第一次知道咱小分队逼仄的办公室像神仙的收妖袋一样可大可小,竟然能容纳这么多的人呢。我顺着这些狼崽子们的目光看去,那万绿丛中一点红的是一位女生。背对着我,我只能看见她白皙的长长的天鹅颈。最近正在热播一部人气时装偶像剧,我在超话里见过有粉丝细扒女主角的服装赞助,其中的某一条正穿在眼前这位女生身上。

    她转了个身,继续和其他人客气,我才瞧见她白嫩自然的正脸,大大的眼睛,薄薄的小红唇,乌黑的长发又厚又多,透着温和含蓄的美,像是从童话故事里走到人世间的白雪公主。当然,白雪公主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啦,我还是全高中认证还配备七个小矮人的呢。想来,这就是那个新晋兼职生了。唉,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前面那几个笑得跟磕了药一样兴奋的大猪蹄子们麻烦让让哎,本弃妇要坐到工位上唱“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了哎。

    我屁股刚落到工位上就脚点地,把椅子滑到赵贤琥那边。他虽然人称小虎子,长得也有点虎里虎气,但举手抬足却像一只冷艳高贵的波斯猫,母的那种。此时,他正对着镜子一丝不苟地涂润唇膏,完全没理会另一侧的热闹。

    我支着头问他:“小虎子,那是谁呀?”“咱新来的兼职生。”“什么名儿?”“佟筱。”我本来就是随口问问,没想到听到了这如雷贯耳的大名,顿时傻住了:“谁?”赵贤琥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支护手霜,慢条斯理地说:“计算机学院大二的学生,佟筱。她在他们院挺有名的,在信管中心也是有脸面的人物。

    你没听过?”

    确认不是同名同姓,此佟筱就是葛纯纯口中那个无所不能的考神,我咽了咽口水:“她来我们小组实习?”“是啊。”“拜托,我虽然常居消消乐榜首,你们也不至于请她来撼动我的地位吧?你们要有意见,我直接让贤就好啦,杀鸡焉用牛刀啊。”赵贤琥翻了个白眼给我看。

    我恭敬地欠了欠身:“您继续说。”“隔壁系统组前几天出了个急活儿,得扩招兼职,他们部门走审批不如我们这儿来得快,李头儿问徐姐借了个名额,人呢安排在我们小组,但活儿归他们组分配。”我做了半天听力理解,领略出中心意思来:“就是说我们为他人作嫁衣裳,人家呢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是吧?懂了懂了。”赵贤琥打量了我一圈:“你懂什么了?本来我们就是机动部队,按照各个时期不同的需求,临时替换不同特长的人很正常。

    我猜徐姐会请你吃海鲜。”“什么?”“爆炒鱿鱼啊!”赵贤琥幸灾乐祸地朝我笑。“啊?”我一口气又吊了上来,“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凭什么他们部门缺人还能挤兑走我呀。

    徐姐人呢?”“家里三岁的乖娃子被别家糟蹋了,情绪崩溃中,今天来不了了。”赵贤琥淡定地道。“啊?!”我差点没从位置上跳起来,一时也顾不上我那屋漏偏逢连夜雨的糟心事儿,张口结舌地说,“这,这,这”赵贤琥慢悠悠地放下润唇膏,又慢悠悠地抬眼看我:“你想到哪里去了。

    是徐姐家里那只被捧在手心里的贵宾犬,据说被一只土狗给那什么了。”“”“所以说今天徐姐心情不好,不来上班了,没事儿别打她电话。”他抿了口花茶,“有事更别打,讨骂。”大伙儿都来看看哈,这是什么人不如狗的世道!我在家被方从心当狗训,出门还得为一条狗忍下冤情,我,我容易吗我?!我悲愤地趴在桌上,眼珠子又往佟筱那方向转了转。

    佟筱的工位上,整齐有序地放着一本浅蓝色的moleskine记事本一支lamy笔和一个百乐的笔袋。最角落的位置放着一管樱桃口味的欧舒丹护手霜和一个花纹复古的金属相框,离得有点远,看不清相框上是什么。反正比起我这条讨骂的土狗来,佟筱也是贵宾犬级别的。

    我掏出手机,看了看银行账户的钱,想国家什么时候能对我精准扶贫一下啊,就听赵贤琥道:“这回系统组请的外包有个小帅哥领导,你不去看看?”我萎靡的精神立时重振,把手环在耳朵上:“请做个主题报告详细向我汇报一下。”小虎子道:“系统改造拆分了好几块业务,其中教务系统OA系统资产系统这些校园管理平台系统建设是两家公司分别负责,安防监控系统又是一家。

    不过系统建设平台中标的其中一家突然卷进了一个税务风波,法人都被羁押了,所以他们家的业务要临时合并到另一家公司,现在老李和那家公司在紧急配合调整方案,都搞了好几宿了。”我向他扔去一对白眼球:“大哥,你这属于离题作文啊,难道你听不出来我的重点是小帅哥吗?”赵贤琥故意如梦初醒地晃了下头,然后冷漠地横我一眼:“哦,小帅哥啊小帅哥和佟筱熟,你找她打听去。”“哦?”我赶紧八卦地眨了眨眼。“前两天佟筱来我们小组

    办手续,特地去系统组找他了。”我搓手道:“会不会做人啦!有才有貌又有钱,还和我们抢帅哥资源。”赵贤琥下巴一抬:“喏,人家又去找帅哥去了,你还不跟着去?你不是系统组集体认领的童养媳么?可以任性为所欲为的那种。”我转头一看,佟筱的位置果然空了,连带着走了一批哥哥。我立时准备抬屁股走人。

    赵贤琥拉了我一把:“哎,你真去啊。”我嘴巴一咧:“孙哥早上让我帮他通关呢,我去友邦建设下。”“你帮人家通关,戴眼镜干嘛?”废话,不戴眼镜怎么看帅哥啊。我擦着镜片说:“保护视力啊。走啦。”

    系统组紧挨着我们楼层,不过比我们霸气多了,光一个大开间就几乎占了整整一层办公楼,因为常年加班且李头儿提倡女的当男的使,男的当牲口使,整个开间弥漫着一股男生宿舍独有的臭味。所以我特别理解佟筱暂时坐在办公室门口的小桌旁。那儿空气最好。我兜里还放了一包麦片,想着用这个作为建交的见面礼是不是有点寒酸,后面已传来一阵交谈声。

    其中一人说话声非常耳熟,光听声音就能想象他是男生宿舍里会每天叠被子洗澡洗衣服的那种具备做男主角资质的人。出于敏锐的八卦直觉,我电光火石纵身一跃就近扑进了一个空着的工位,随手捡起一本杂志架在前面,然后偷偷摸摸地在杂志和隔板的视线缝隙处窥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我的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看就是卓伟的接班人。我去,我去,我去,真的是方从心啊。不过方从心也没辜负我带装备看帅哥的苦心。他今天跟以往不太一样。

    之前的碰面,他穿得很休闲,头发蓬松,发旋处总有几咎碎发翘着,少年气十足,这才让我第一次见面时误以为他是大一的学弟。然而今天看到工作状态中的他,完全又是另一种面孔。修身的白衬衫黑色的窄边领带,头发也简单地抓过几下,一副精英派头。话说世上怎么会有人能做到既可以有青春勃发的少年感,转眼间又能具备成熟稳重的老板气质?好了这位方老板,你不是忙项目么?

    我这几天跟打入冷宫似的,都没得着临幸,不,补习的机会,你怎么有空跑这里来了?我默默地把杂志下移了一寸,只见佟筱正朝他走过去,手里似乎还拿着一份打印出来的文件。什么意思?讨论下工作?我眯着眼睛临时调取大脑数据库。葛纯纯说方从心的公司叫“木木木木”。我上次在系统组找孙哥时,好像见过他正在纸上画一个系统升级改造对标单位的树状图,好像其中一家中标的公司叫“林林”?

    我在心里念叨了几嘴木木木木和林林,终于琢磨过味儿来了。我还说孙哥写的字就跟那大碗宽面一样,它可真是又大又宽呀。原来不是林林,而是木木木木。所以方从心说的长宁项目就是我们学校系统升级!话说他的创业公司已经可以承接这么大的业务了么?!

    我看了看方从心,又看了看佟筱,心中不禁感叹大家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差不多年纪的人,有人已经做到了行业里的翘楚老大譬如方从心,有人是拿着优质奖学金还要到处实习工作的学霸譬如佟筱,有人却是顶着不及格的雷徜徉在事业边缘还在安然划水甚至还有闲心启动八卦触角的学渣譬如我。吃百家米育百样人呐。我也终于知道前几天“数学之美”课前大家惹惹惹的唏嘘声是为什么了。

    佟筱和方从心站在一处,金童玉女,天生一对璧人,这要放在电视剧里,观众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主角们出场了。我这嘴也是开过光的,我前两天让我妈等半集女主角就快来了,没想到女主角早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展开剧情了嘿。不过,我比数学之美上那拨小妞们掌握着一个更大的八卦。我想起方从心跟我说到的秘密,当下就发了个qq信息给葛纯纯:佟筱有男朋友吗?葛纯纯:怎么可能葛纯纯:没有我:是“怎么可能没有”还是“怎么可能?

    没有。”葛纯纯:也可以有。我:你信不信我下周上课倒一瓶风油精在你包上?葛纯纯:好啦好啦。好像有个帅帅的富二代,追她很多年了,说不清是男朋友还是普通朋友。我:那你们还惹惹惹。葛纯纯:我没有CP还不许我搞CP啦!我:可以,你的CP是真的。我给你点一首《真相是真》。我默默地关了对话框。这就对上了。方从心说过,他喜欢的人有男朋友。

    我当时还让方从心以颜值横扫天下,现在看看,长成佟筱这样的仙女儿,并不是能那样轻轻松松拿下的。他俩外貌智商势均力敌,看来佟筱的墙角是铬做的可不好撬。难怪他那么苦恼。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俩,暗自决定这出养眼的电视剧我追了!呐,要真是电视剧就好啦,我就可以按一下遥控器把声音调高一点。现场收音真的好差,我恨不得把耳朵摘下来往前面移上两三米。离得这么近,我愣是一句话也没听清楚,只见着方从心朝她笑了笑。

    方从心眼珠乌黑有神,一笑的时候眼尾会微微上翘,显得很勾人。佟筱抿嘴一笑,将一缕碎发拨到耳边,又是风情万种。话说佟筱是不是贿赂上帝了,让上帝把美貌才智金钱一股脑儿全塞她了?方从心被同事叫了一声“开会”,他转了下头,又朝佟筱笑了笑,佟筱也笑着和他挥了挥手。我意兴阑珊地看了出哑剧,想着要不要跟CP粉葛纯纯更新下最新八卦,突然手一轻,眼前豁然一亮。

    方从心站在我面前,夺去我手中的杂志看了下封面,一本正经地说:“这本《长宁大学信息数据调研内参》是有什么隐藏的乾坤么?倒着看才能看明白啊?”我尴尬地摸了摸脖子:“这么看书能治肩颈。

    哈哈,哈哈。”哈完了一会儿,我看他也不走,也不好抬腿走人,挠了半天脖子只好说道:“哇,你怎么在这里啊?”“你说得真早。”方从心津津有味地读起其中一篇文章来。“你今天不在运维组待着,跑这儿玩来了?”他随便翻了下杂志。“你怎么知道我在运维组?”问完我就想起来了。根据协议,能交代的我都事先交代了,他当时还难得夸我自食其力的精神可嘉呢。嘤嘤嘤,你大房抢人家的饭碗啦!

    我把这句骚台词咽下,然后严肃地板着张脸说:“你赶紧忙你的去吧。”

    “你既然这么闲,做会儿题吧。待会儿把题发你。”他拿杂志拍了拍我的头,在远处同事再一次召唤下,两条腿终于挪了该去的地方。走了三步,他又折回来一步,在离我几尺远的地方说:“晚上等我一起回家吧。今天我估计能按时下班。”本来闹哄哄的办公室一下子寂寂无声。刹那间,全办公室埋头工作的文员好像听到饲养员指令的鸭子一样嗖地齐刷刷抬头了。

    大哥,凭什么刚才你和佟筱说话就轻言柔语私密得跟装了吸音棉似的,围观群众集体失聪啥也没听到,到我这儿就无损保真音质直接推送听众耳蜗了啊?我还指着在系统组里培养一两个男朋友人选呢,李主任都说让我在这个和尚庙里随便挑,买一送一包退包换都可以了。我告诉你,你这是传播虚假信息,扰乱我的正常市场秩序。大家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和方从心不是那什么关系。

    各位不要以讹传讹“佟筱,你带上电脑一起开会吧。”方从心站在会议室门口叫佟筱过去。他又看了看我:“你你给我下楼买杯咖啡去。”方从心大步流星地进了屋,很快就有吃瓜群众如丧尸般围了上来。我决定来个釜底抽薪的绝招,于是举着三根手指对天发誓:“我跟人家清清白白,没啥关系。要是我说谎就天打雷劈。”“咔嚓”窗外一记闪亮的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紧接着就是轰隆隆连绵不绝由远及近的打雷声。

    擦,我忘记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雷雨了。拜托,雷神不用这么赶着过来抢戏吧?“所以你和小方总是一对啊,佟筱还是属于大家的对不对?”吃瓜群众甲说。“谢谢你啊林梦,给我们创造机会。”吃瓜群众乙道。“还别说,我看你和小方总长得更有夫妻相。”吃瓜群众丙插嘴。我默默地看向丙。丙望天了两秒钟:“长得互补也算是夫妻相。”你们这帮混球这么欢欣鼓舞干嘛!难道没有一个人为我的绯闻感到一丢丢嫉妒和失落吗?!

    之前我来你们这儿溜达,一个个声称我要毕业了还没对象,我就可以点兵点将随便选一个当男朋友,绝不反抗,宛如慷慨赴死的革命战士,转眼间你们就拉我出去堵抢眼呀!我泫然欲泣地夺门而出,踩着逃生通道的楼梯,一口气跑到楼下咖啡店泄愤。“一杯美式。”我气喘吁吁地说完,走到旁边的小槽里拿奶球。“今天加三块钱可以有一个牛角面包哦。来一个吗?”我摇摇头。现如今,工作飘摇,钱包里的数字不允许我铺张浪费。

    等出餐的时候,也不知怎么回事,我突然想起我爸无意中提过一嘴方从心胃出血的事。听小虎子的意思,这几天方从心挺忙的,他不会废寝忘食到痼疾重返吧?他要身体不好,谁给我补课呢?还真别说,方从心补课还是有点效果的。上周在风油精的辅助下,方教授的课我居然没睡过去。他可不能倒下。

    现在对我来说,他就像是冬天里的秋裤,穿上去容易脱下来难呀。“还是给我一个牛角面包吧。”“加五块钱可以给两个哟。”“不用了,一个就可以了。”穷人是没有资格买两个面包的。“加十块钱可以送一个手机小挂饰喔。”“哦?给我康康。”我扒在柜台伸着脖子看。穷人买不起面包,但永远买得起小饰品。服务员拿出了几枚。我一眼就挑中了一头憨态可掬的企鹅。“你眼光真好,这个和那个戴项链的是一对,不拆开销售的,要加二十块才可以。

    你可以买来送给男朋友呀。”“没有男朋友就不配拥有企鹅了么!”我叉腰问。“是吉祥物,有了企鹅就有男朋友了啊。企鹅是忠贞爱情的代表呢。”小姐姐笑眯眯地道。“好吧,那给我来一对。”“一共48.”我眼皮跳了跳:“怎么这么贵!”“爱情是无价的。”我一边付钱一边说:“小姐姐,你这么会销售窝在这个店里太可惜了。

    你就是下一个松下幸之助啊。”

    我拎着咖啡面包和一对挂饰上楼,猫着腰进会议室。会议室正在放幻灯片,黑漆马虎的一片,里面满满当当坐了三排人。都是搞信息工作的理工男,开会一般都有事说事,没有那种官僚的会议风气。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有几个快要坐到桌子上去了,还有一个半躺在黑板边的转椅上,发型跟稻草窝似的乱七八糟,像是被炮弹轰炸过却下不了火线的可怜伤员。

    等我适应里面的光线,我才找到方从心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他正一手偷偷按着胃,嘴里还跟大伙儿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词。我走过去,把东西搁在桌子上溜之大吉。到了门口,我想起来我还忘了拿那一对挂饰,只好又猫着腰溜回去,正好瞧见方从心正盯着企鹅,一脸疑惑不解又很觊觎的样子。

    我忙以游泳运动员触壁的姿势瞄准挂饰一个纵身越过去,可惜方从心大概是豹子转世,直觉灵敏身姿矫健,我已经这么出其不意地出击了,他竟然在电光朝露间往旁边一错,拿着挂饰的手举在身体另一侧,侧目看我:“楼下的咖啡店是腾讯家的?怎么会送QQ产品?”我喋血几升。我说这企鹅怎么这么眼熟呢。“怎么会是QQ!QQ的围巾是红色的!而且它家雌企鹅脑袋上有蝴蝶结!快点还我。”他依言把那戴项链的企鹅给了我。

    我睨眼:“怎么着还东西还得走程序,一个一个给啊。”他说:“哎呀我发现这只企鹅还挺帅,和我的英姿也匹配。正巧我手机缺个挂饰,你就送给我吧。”“你一个赤条条的苹果手机哪里有挂的地方?”“我明天要换华为。”“你这不是新换的iPhone吗?”“支持国货,拥抱5G。”“你见过哪个总出门谈客户还带个卡通挂饰的啊?你又不是QQ代言人。

    不是,我没说我这个像QQ啊,我是说,我想说什么来着,对,这有损你霸道总裁的光辉形象。”方从心不耐烦了:“哎我说林梦,我辛辛苦苦教你这么多天,我收你一个挂饰你和我计较半天。那行,先按照合同把课时费交了。”“我这不是给恩师奉送咖啡一杯了么?”“课时费。”“还有牛角面包一个。”“课时费。”“拜拜复读机。”我刚想站起来,孙哥就在旁边塞手机给我:“小梦,通关通关。”我接过来:“密码呢?

    哦,我想起来了,是你生日转换成二进制后的前六位。”理工男诡异的思维真是让人无语。我默默退出了会议室。还没等我打上一局,我自个儿的手机就收到了邮件提醒。方从心给我发来“40分钟加强版训练”的一套题,要我在吃午饭前发给他。我关了邮件,捧起孙哥的手机战斗。方从心又发来温暖的祝福:“吃午饭的时间我定义为11点。”我假装没看见,继续埋头战斗。玩了一会儿,我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虽然退隐江湖多年,但是侦察敌情的功力未减半分。寒窗十几年苦读被班主任在窗口突如其来的死亡凝视无数次吓破胆后,再投入做一件事我也能分出几成心思留意周边环境的异常,比如这次我手速了得地通关后已经感觉到了办公室东南角一处有两束炽热的光源。我抬头朝光源处看去。会议室的玻璃门边上,是方从心捧着咖啡杯对我进行眼神杀。“做-作-业。”他用0.5倍的语速方便我破译他的口型。

    也得益于寒窗十几年被吓破胆后的无数次心理重建,我乖觉地收起手机,直直地站起来,双手交叉放在腹中,毕恭毕敬地朝着他鞠了个90度的躬:“嗐!”我对着手机奋笔疾书了近一个小时,踩着11点的死线发了过去。

    没过五分钟,就收到了方从心的回复。“识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他说。“承让承让。”“你的表现让我想到一个数学经典问题。”“哦?”“一个进水口和出水口同时打开的蓄水池,什么时候才会把水放满。”“哦。”“你的出水口是黄果树瀑布么?关一下阀门行不行?”“你就说我对了几题吧。”“两题。”“居然有两题!”“晚上你给我在家里等着!我得给你点颜色看看!”这位大哥你教训人就教训人,哪儿学的虎狼之词啊。

    我一副老爷爷地铁看手机的表情皱着眉看。“学姐”头顶上忽然而至悦耳的女声。大意了。佟筱比当年的班主任还厉害。也不晓得对方看到手机内容没有。我左手迅速按了锁屏键,一边抬头展开一个社交笑容:“你好啊,佟筱,叫我林梦就好了。”“我初来乍到,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还要请你多多指教了。”说着佟筱向我递来一支未拆封的欧舒丹护手霜。

    这让我兜里那包麦片非常上不了台面,何况她随便让我指教指教工作就要送个欧舒丹,那我日后正式请她指教指教数学的时候我得送个啥啊。一想到这,我立马把她的见面礼推了回去。“哎呀,我们除了偶尔坐一坐同一个办公室,一丁点业务交叉也算不上。哪怕你真在我们部门干活,凭你的智商,我手里那点活儿你随便学一学就搞定了。

    无功不受禄,你不要客气。”这么说好像自己一文不值似的,我换了个上扬的调给自己铺台阶:“我也就消消乐还行。”“哦?”她眉毛微翘,看上去兴致勃勃的样子。我得意洋洋地打开手机,把最新一关的记录给她看。她饶有兴趣地看:“三消游戏吗?这是什么?”“这是道具啦,这个可以重新换一个布局,这个可以消灭单独的色块”我一个个解释给她听。

    她认真地听完,总结陈词道:“似乎也没什么用。”我以专家的身份劝勉:“关键时刻还是有点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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