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笑着应了,与玉食一起替她更衣打扮。美景故意抹了浓浓的胭脂,眉毛画黑,唇上点着艳红,回过头来的时候,吓得旁边的浣纱倒退了三步。
“主子,您这……”浣纱哭笑不得:“这么好看的脸,根本用不着上妆,这一上,反而……”
可怕得跟鬼一样啊!
美景咧嘴一笑,那叫一个“唇红齿白”。
“不这样,怎么能吓得住他?走走走,去主院门口,你们都站远些,别叫他发现。王爷的耳力可好了。”
兴奋地起身,美景提着裙子就出门,想了想,回头嘱咐了锦衣一句:“你别告诉临风我去了啊,叫他提前知道,就没意思了。”
“好。”锦衣笑着点头应了,三个丫鬟一起跟着她出去,按照王妃的吩咐,躲得远远的。
美景就一个人站在主院月门旁边的花瓶形状的万年青后头,刚好能藏个严实,也能立马跳出去吓唬他。
宋凉臣打开门出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总算好了,临风,其他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么?”
临风点头,跟在他旁边道:“府里的马车也换了轮子,路上想必不会太颠簸,沿途接应的人也都安排好了。”
“嗯。”宋凉臣点头:“一去京城,只怕是两三个月之后才能回来。”
要去京城了?美景听着声音,眼眸一亮,差点没忍住提前跳出去。
可是宋凉臣下一句说的却是:“要离开这么久……还是先去看淳儿一眼吧,仕女楼那边也是许久都没有消息了。”
临风一愣:“不先去相思苑吗?”
“总是要去的,临走之前,怎么也该先同淳儿道个别。”宋凉臣抿唇,声音里满是复杂:“毕竟要出远门。”
这么多年的感情,他是一直把淳儿当妹妹那般疼宠的,经过上次的事情,已经是有十天没见她,要离开这么久,还是去见一面吧。
想了这么久也算是想通了,她只不过是太爱他,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对着他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凶狠的时候。那样可爱活泼的人,被关在仕女楼里这么多天,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跨出院门,宋凉臣一路便往仕女楼而去。
远处偷偷看着这边的三个丫鬟傻了,这王爷都出来了,主子为什么还躲在万年青后头?
锦衣皱眉,瞧着那头的人走远了,才跟她们一起过去,将自家主子拽出来:“您是又睡着了吗?”
美景眨眨眼,站在院门口看了看空落的远处,耸肩:“没睡着,但是王爷说要去仕女楼,我要是跳出来,岂不是坏事了?”
玉食一愣:“宁主子不是还在面壁期间么?王爷怎么好去看她?”
美景摇头:“咱们要出远门了,去看看也是应当,你们就当不知道,先回去吧。”
浣纱看了看她:“我们都回去,那您去哪里?”
“我随便走走。”美景活动了一下肩膀:“最近睡太多了,正好有机会动动身子,锦衣陪我就好,你俩都回去休息。”
“是。”玉食和浣纱应了,转身回去相思苑。
“主子。”锦衣扶着她往前走,看着她脸上这妆:“您要顶着这模样在府里走?”
美景伸了个懒腰,笑眯眯地道:“可是我懒得回去洗,就这样吧,咱们走点偏僻的地方,不让人瞧见就好了。”
锦衣点头。
所谓偏僻的地方,结果就是一路踩着小道来了东院,在人家后院的墙头徘徊。
锦衣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自家主子,她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可这步子就绕在这里,怎么也走不开了似的。
“主子。”她忍不住开口:“您可是想进去看看?”
美景摆手:“不用,就在这里逛逛。”
“可是,仕女楼如今这院子,里头墙边都是万年青,很好藏人的。您若是不想打扰他们,又想看看王爷,那可以偷溜进去躲着的。”
这锦衣简直是七窍玲珑心啊!
美景拍了拍她的手,发自内心地道:“谁娶了你,当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
说完,就蹑手蹑脚往人家院子门口缩,一边缩还一边道:“我当真只是太无聊了,没别的事情干,所以干点刺激的,没别的意思。”
锦衣在她身后点头:“奴婢明白。”
里头能藏的人也不多,两个人目标太大,锦衣就贴心地在院子外头等着,帮美景望风,后者瞧着院子里没人,便轻轻蹿了进去,找了一处最茂盛的万年青,躲在后头。
主屋的门没关,隐隐能听见些声音。她刚藏好,金粉就出来了,领着院子里的丫鬟都进了下人房去。
“还好么?”屋子里,宋凉臣看着面前的人,说话间都是叹息:“好像瘦了。”
宁淳儿抬脸冲他一笑:“瘦了好啊,都说瘦才好看。倒是王爷,多加餐,身子该更壮实些。”
她笑得很灿烂,跟最开始遇见他的时候一样,然而,不知为何,笑着笑着眼睛却红了。
“妾身该有很久不能看见您了,等后头看见,希望您身体依旧安康。”
微微皱眉,宋凉臣别开脸,心里也有些难受:“等我从京城回来,应该就会忘记一些事情,到时候你依旧可以陪在我和王妃身边。”
“多谢爷。”
气氛挺沉重的,听得美景心情都跟着低落了。里头这两人对彼此也都是有感情的,可惜这命运弄人,因着一条人命,可能余生都不会安稳。
淳儿曾说:“我对爷的感情,早已摆脱喜欢中的贪嗔痴,只要爷过得好,怎样都行。”
但,他的生命里若是从此都没有她的话,大方如淳儿,怕也是会难过的吧。分明那么喜欢,为什么会得不到好结果?
“没事的话,本王就先走了。”
留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宋凉臣转身,跨出了主屋的门。
宁淳儿是想屈膝恭送的,她看得明白,将这府里的一切都看得很明白,爷对王妃的感情已经越来越深,哪怕将来身边只有王妃一人,也该是足够了的。
可是,看得太清,心里跟着就更难受。
屈膝行礼的动作做到一半,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抬头看着宋凉臣的背影,追了出去。
“王爷!”
宋凉臣站在院子里回头:“怎么?”
宁淳儿扶着门框,眼里全是泪,却依旧笑道:“能不能……能不能再陪妾身说两句话?”
微微一愣,宋凉臣抿唇,转身过来:“你想说什么?”
抹了一把脸,宁淳儿跳出门槛站在他面前,仰头看着他问:“张强喜欢吃苹果,李弱喜欢吃梨子,盘子里有个橘子,会被谁先拿?”
多奇怪的问题啊,宋凉臣却笑了,看着她,眼眶也有点红:
“会被张强先拿,因为先下手为强。”
宁淳儿咯咯地笑开了,眼泪擦了又掉。宋凉臣也跟着她笑,还是忍不住心疼地伸手,替她擦眼泪。
这是他们都知道答案的问题。
她嫁与他的时候,最亲的奶娘已经被人害死了。因着是奴才,无法厚葬,还是他出面,替她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
伤心了好几天之后,她慢慢恢复过来,问他的第一个问题便是这个。
“以后要是再有人想伤害我爱的人,我一定做张强,先下手为强!”
他突然间就懂了她为什么会杀了于氏,这一懂,心也跟着痛了。宋凉臣伸手,轻轻将她抱在怀里。
宁淳儿想笑,却还是忍不住,趴在他的肩上,呜咽不成声。
美景看得跟着红了眼,低头不语。
院子里的两个人相拥良久,而后宁淳儿松开了手,退后一步行礼,笑得心满意足:“祝王爷一路顺风。”
宋凉臣颔首,看了她一会儿,转身走出了仕女楼。
淳儿就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最后一张脸,满是委屈与不舍,扭身进了屋子里,关上了门。
不知该哭得有多伤心。
美景抿唇,慢慢起身,离开了院子。
“主子。”锦衣从旁边蹿出来扶着她:“怎么了?奴婢看王爷出来的时候神色不太好,您怎么也这副模样?”
眨眨眼,美景摇头:“也没什么事,咱们回去洗脸吧。”
瞧她分明快哭出来了,怎么会没事?锦衣想再问,美景却已经垂了眼,大步往相思苑而去。
水端上来,她便开始慢悠悠地洗脸上的妆,一盆水从热变凉,才算是洗干净了。
玉食皱眉递了帕子过去,小声问锦衣:“主子怎么了?”
这瞧着情绪不太对劲啊,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
锦衣摇头,只能叹息一声,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也能猜得出来。
宁主子毕竟已经跟了爷四五年了,两人的感情也一直很好,爷惦记她也是应当,主子是又心疼宁主子,又有些在意吧。这种感觉很复杂,足以让主子洗一刻钟的脸。
“这是怎么了?”
刚想着呢,王爷就从门口进来了,瞧着脸上白白净净的王妃,微微挑眉:“洗这么白是要做什么?”
锦衣皱眉,侧头看自家主子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