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好像是一处小镇,客栈里的人不多,但却很干净。惊鸿身上的伤口都已经愈合了,只有膝盖里头偶尔还会作痛,走路也不是太方便。手也已经能用了,虽然没有以前灵活。
吃过晚膳,剑奴进来禀告了一声,沈墨便出去说话了。趁着这时候,惊鸿就正好把没绣完的香囊拿出来,绣好了最后的花蒂。
“客官,您要的浴桶,水一会儿就到。”小二推门进来,让人抬了巨大的木桶进来。惊鸿愣了,就看着人进进出出,不一会儿就将桶里倒满热水。
水汽氤氲,还有淡淡的花瓣香味。惊鸿正在想是她要洗还是沈墨要洗,沈墨就推门进来了。
“明早就得继续赶路。”沈墨瞥一眼浴桶,走过去将惊鸿抱起来道:“沐浴放松一下吧,接下来要赶好几天的路。”
手里的香囊差点被抖掉,惊鸿连忙抓住。沈墨低头看了看她手里的东西,眉梢微挑。
“我自己来就行了。”惊鸿笑了笑,拉开沈墨的衣襟将香囊往里面一塞,末了还拍了拍。
沈墨疑惑,将惊鸿放在木桶旁边的椅子上,拿出香囊看了看:“你绣的?”
惊鸿点头,眼睛眨巴眨巴的:“总想着送什么东西给你,现在终于能送成了。”
优雅的蓝莲花在锦缎上栩栩如生,凑近了闻,当真会有莲花的香气。沈墨点了点头,算是收下了,随手放回了怀里。
没什么特殊的反应,惊鸿撇撇嘴,心里想,果然香囊还是太普通了,她要不下次还是送他宝剑啊,或者酒壶?
正想着呢,衣裳系带就被人解开了。
“别!”惊鸿连忙按住沈墨的手,瞪大了眼睛道:“你,你不用伺候得这样周到的。”
沈墨气定神闲,很是从容地闭上了眼睛:“我不帮你,你又如何自己进这木桶?这样如何?我不睁开眼睛便是。”
薄薄的眼皮垂下,睫毛动也不动。若是换做其他人这样说,惊鸿一定是会笑的,闭眼再睁开还不是一样?可是沈墨这样说,她却放开了他的手,任由他轻轻拿指尖触碰到她,然后替她宽衣。
倒不是盲目信任,而是惊鸿觉得偷看这种事情,沈墨是不屑于干的,他会光明正大地看。
惊鸿觉得自己最近跟这人算是越来越亲近了吧?
沈墨动作很温柔,将她的衣裙都解开,留了肚兜。然后将她抱起来,慢慢放进木桶里。
水温刚好,难得的是木桶下面有小凳子,刚好可以让她坐着。惊鸿舒服地叹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依旧闭着眼的沈墨道:“我可以自己来了。”
沈墨似笑非笑,却也没再胡闹,将屏风放上,自己就去外面桌上坐着喝茶了。
香囊的料子用得很好,摸着很舒服,沈墨轻轻摩挲着,然后将自己腰间的玉佩取了下来,换上了这枚香囊。
第二天启程,沈墨就自己骑了马,不再同惊鸿同车了。剑奴跟在沈墨身后,看着自家主子上扬的嘴角,心里直犯嘀咕。
遇见什么好事了?还是说因为有夫人一路,所以主子心情这样好?剑奴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发现主子自从婚后,好像是变温和了许多。都是因为后头车里的夫人么?
上战场之人是最忌有软肋的,除了沙场之上真刀真枪,暗中的谋算自然也是少不了的。若是将军开始顾念儿女私情,那么他倒是要开始担心了。
“主子……石将军要我们两日后到,今晚是不是要连夜赶路?”
沈墨侧头,想了想道:“不必。”
剑奴皱眉,他们的行程已经很紧了,偏生带上夫人,主子一路都照顾着,走得更是慢了许多。那头已经接到密报,若是主子与石将军不能如期汇合,中间必然是有人要取主子性命的。
剑奴不讨厌惊鸿,但是现在觉得她很麻烦。
这一路往祁水而去,路上风景还算不错。惊鸿睡醒了就趴在车窗边看外面,偶尔路过什么水边,沈墨总会停下来,让她下来喝水,顺便休息。
“湖里会有鱼么?”惊鸿看着面前一大汪湖水,扭头问沈墨。
沈墨点头,抬眼看了看天色:“饿了么?”
惊鸿不好意思喊饿,他们带上她,似乎已经够耽误行程了。若是没有她,他们一定是回连夜赶路,风餐露宿。现在可好,还要每晚住客栈。惊鸿不是任性的人,能不给人家添麻烦,她是尽量不会添麻烦的。
“不饿。”
沈墨点点头,道:“可是我饿了,你坐在这里不要动,等我一会儿。”
说罢,转身朝马车边正在休息的剑奴走了过去。
惊鸿本来觉得沈墨说饿了,会自己下湖去抓鱼。可是她错了,沈墨一点愧疚也没有地将剑奴丢进了湖里,一边告诉他要抓大只的,一边说什么湖水冰凉,刚好可以让他多想想。
要他想什么惊鸿没听清,只是她坐着等了一会儿,剑奴就浑身湿哒哒地过来放下几条鱼了。
“天气虽然热,这样也是要着凉的。”惊鸿想笑,但是觉得笑人家多不仗义啊,等会还想吃鱼呢,于是改成了关切的语气:“把衣服烤干了再走吧。”
剑奴动了动嘴,想说什么没敢说,和几个家奴去旁边升了火,一边烤衣服一边烤鱼。
惊鸿面前也升了火,沈墨气定神闲地将鱼刨好,甚至还从车上拿了油盐。早知道可能要吃野食,准备得还是挺充分的。
惊鸿没看见过沈墨下厨,不过看起来他是会的,两条鱼抹匀了油盐,很是熟练地架在火上开始烤。惊鸿是当真饿了的,忍不住跟着吞口水。
沈墨好笑地看着惊鸿的表情,等鱼烤好了,便递给她一只:“尝尝看。”
惊鸿一边笑着说:“我其实真的不是很饿。”一边伸手接过了沈墨递来的鱼,将鱼皮撕开,飞快地撕下一块嫩肉。
味道还算不错,惊鸿吧砸着嘴,斯文地快速消灭了手里的鱼。
沈墨轻咳了两声,没拆穿她。吃完了鱼,剑奴的衣裳也干得差不多了,一行人继续上路。
剑奴闷着脸骑在马上,沈墨回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问:“剑奴,我有做错决定的时候么?”
从年少士兵到如今的将军,剑奴都是在他身边看着他的。他了解沈墨,一如沈墨了解他。
“没有。”剑奴闷声回答:“主子每一个决定都是对的,即使一时被证明是错的,以后也一定会对回来。”
这样说是有原因的,沈墨一生当中有一场仗最为著名,是在西山与霍乱的以少胜多之战。当时沈墨不过是副将,将军挂职逃离,沈墨便举兵守山。霍乱之军围堵上来之时,有人建议用石攻,地势刚好,但是沈墨却一直按兵不动。
当时的地势石攻虽然也不是太有利,但是总比坐着等死好,可是沈墨不听其他人劝告,只让大军修整。敌军终于攻到城下的时候,军中是不少人骂过沈墨刚愎自用的,但是沈墨只句未辩。
之后两军交战,出人意料的是,他们不过八千人,却打得敌军五万人节节败退。
霍乱之军连续多日求战不得,士气已消。沈墨一方却是在城中连续几日养精蓄锐,如此一战,加上指挥得当,那一场仗沈墨险胜了霍乱。
一战成名。
霍乱之前从未战败,也是轻敌了。沈墨借由这一战,也从副将升为了将军,之后的征战之中,只要沈墨当帅,便是一路凯歌。再没有人会质疑沈墨的决定,跟着这个人走,前面即便是悬崖,他也有办法架上桥梁让他们通过。
这是所有人对沈墨的信任,知道他可以。
可是……剑奴轻轻叹了口气,主子这么多年从未对谁动心。他也是担心主子这样的人,一旦动心,难免会糊涂。这次竟然连行军也要带上这个凌惊鸿,他实在是无法放心。
沈墨抬头看着前方的路,没打算跟剑奴解释太多。在他面前摆着的不止是一场大战,可能还有很多未知的危险。他要做的决定,无法一一和其他人都说明。
两天之后,沈墨这一行人还没有到岐山,前面还有两座山岗要翻越。
“有些晚了。”剑奴皱眉看着前面的路,道:“主子,要不然让人去知会一声,叫石将军也往咱们这边走?”
沈墨摇摇头,在茶铺子里休息够了,便又上了马:“晚了便晚了吧,今晚连夜赶路,明早也该到了。”
山岗寂静,茶铺子的小二一边擦桌子一边道:“连夜赶路可要小心猛兽啊,听闻山上有吊睛白额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惊鸿捞开车帘,目光里也有些担忧。沈墨走过去,轻轻揉了揉她的额发:“没关系,若是当真有老虎,便打死了给夫人做椅垫。”
“我又不是山大王。”惊鸿忍不住笑了,但是看着那边剑奴他们的表情,她又有些尴尬:“我是不是太耽误你了?”
“怎么会。”沈墨温和地道:“时辰刚刚好,什么也不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