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画倒完水回来,后院哪里还有人?小丫头吓了好大一跳,看见后门没关,觉得自家小姐不会无缘无故地出去,便又转头将宅子里找过一遍。找过之后也没看见人,这才急了。
“姑爷!”跑去找到沈墨,剪画急慌慌地道:“小姐不见了!”
沈墨正在看信函,听见剪画的声音一愣,抬头皱眉:“什么叫不见了?”
“奴婢去倒水,小姐就在后院等着,哪知道等奴婢回去,后院的门开着,小姐人已经不见了!”剪画急得脚不停地跳,跳得沈墨烦躁了起来。刚想站起来出去,身子一僵,想到了什么,又坐了回去。
“她那么大的人了,不会傻到自己一个人跑出去,你带人再在家里找找,通知管事派人出去街上寻就是了。”沈墨垂了眸子,继续展开手里的信。
剪画一愣,没想到沈墨会这样冷淡,一时又急又伤心。但是她不敢对沈墨说什么,只能按他说的去做。
门开了又合上,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沈墨继续看信上写的东西,这是皇帝的亲笔信,也是对他最大的一次让步。他该好好看看的,因为这关系到沈家人的性命。
然而自从剪画进来又出去,纸上的字就不太能进他的眼了。说一点不在意那是假的,惊鸿本来行动就不方便,还能跑到哪里去?万一是被什么人带走了……
可是,沈墨有些恼自己,总是那么在意凌惊鸿干什么?人家都说了不会有好结果,他也不是痴缠的人。既然她不愿意,那他也就收了那份心思就好了。本就是天之骄子,他从小到大都是被人围绕,第一次去围绕一个人,还被泼了冷水,那还继续在意作何?
勉强定了定神继续看,没过一会儿,沈墨还是叹息一声,出去吩咐剑奴,让他也跟着出去找,半个时辰之后来跟他汇报。
惊鸿一路找到书画楼,她这模样却是进不去的,只能在门口等着。路过的人都会纷纷看着这位坐在轮椅上的古怪妇人,惊鸿有些尴尬,只能转着轮椅在临街绕一绕,隔一会儿又过来看。
临近夏日,天气变幻莫测,没一会儿天上就落了雨下来。惊鸿停在一家人的屋檐下发呆,忍不住想到沈墨。男人如果都薄情,那么他也是么?
“这雨怕是许久才能停了,冲回去吧。”
周围的百姓像是都赶着回家,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在了雨幕里,最后就只剩下惊鸿一个人。她要是腿还能跑,定然也跟着跑回去了。沈书这样,她当面也不可能去质问,只能等花锦回来再说。突然追出来,到底是太冲动了,剪画要是看见她不在,不知道该多担心。
要不,就这么回去吧?她推轮子虽然不快,但是天气暖和,也不至于着凉。
这样想着,惊鸿当真就要推了轮子往前走。但是一抬头,雨幕里就出现了一个高大的影子,朝着她这边慢慢靠近。
那影子撑着一把桃红色的伞,看起来很是熟悉,惊鸿愣了愣,停下了手。
沈墨看着前面屋檐下那人,微微松了口气,走过去抬起伞,冰冷的眉目间一点温柔也没有。
“你怎么来了?”惊鸿干笑着看着他,突然有些心虚。
沈墨没有马上开口,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淡淡地道:“你人不见了,老太君让我出来找你。”
“这样啊。”惊鸿不好意思地低头:“让她老人家担心了,回去定要跟她赔罪。”
沈墨深吸了口气,脸上的线条有些僵硬,却什么也没多说:“回去再说吧。”
惊鸿点头,沈墨便走到她身后,一手撑伞,一手帮她推轮椅。雨很大,却半点没有淋湿她,惊鸿觉得那种安心的感觉像是又回来了,沈墨站在她身后,就像是一座永远不会倒的山一样。
但是比起惊鸿的心情愉快,沈墨的脸色就跟天气没什么区别。走了一路,想了一路,沈墨回去就将自己关到了侧堂,不知道去做什么了。惊鸿倒是回去安慰了一会儿剪画,然后说等雨停了去给老太君赔罪。
“老太君?”绣娘摇头道:“她老人家最近身子不太好,一直是睡着不见人的,夫人还是别去了。”
一直睡着不见人?惊鸿傻了,下意识地回头往门外侧堂的方向看了一眼。
沈墨回了皇帝的信,望了望墙上挂着的一把剑,若有所思。还有十天,他就要去陕北了。圣旨是会瞒着其他人的,也就是密旨,除了家里人知道他要走,其他人都不知。
皇帝指望他秘密行军,杀敌军一个措手不及,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可是,当真要走的话,惊鸿该怎么办?那么不让人靠近的性子,明明很近人却偏爱将他推远。他要是就这么离开,经年之后,她心里可还能有他一点半点?
沈墨揉了揉额角,只觉得行兵打仗都没有这么累。怪道人都说,动什么都别动情。
“姑爷,小姐让奴婢请您去用点心。”剪画站在门口轻轻敲门,说了这么一句。
沈墨回神,应了一声,跟着往主屋走。惊鸿这算是主动邀他了,也是难得。
点心她不能做,自然还是厨房代劳。黄金酥芙蓉糕摆了一桌子,惊鸿小心翼翼地看着沈墨的脸色,笑道:“听说这里的师傅手艺不错,所以让你来尝尝。”
沈墨“嗯”了一声,安静地拿起糕点品尝,眼角余光可以看见惊鸿有点儿紧张的神色,想开口又有些踟蹰。
他不急,慢慢吃着等她说话。在吃到第三块的时候,惊鸿才终于开口道:“上次你说要走,日子是不是快了?”
不错,还知道他快走了。沈墨脸色好了些,开口道:“十日之后便走。”
惊鸿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低头摆弄着自己面前的点心,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沈墨看在眼里,心情又好了一点。
她这是还知道舍不得么?亦或是,想挽留他?
沈墨淡定地吃着点心,等着她继续往下说,心里的阴霾却早早地散开了,终于有阳光露头。
“我在想……”惊鸿觉得不好意思,但是她欠了沈墨太多,这是她觉得最体贴的事情了:“我在想,在你走之前,要不要……嗯,纳个妾,亦或是通房丫鬟什么的。因为我……又不能……而且你去边关那么久,身边有个人伺候也是好的。”
惊鸿觉得有些话难为情,所以说得吞吞吐吐的。说完了抬头,却见沈墨整张脸都黑了。
“不好么?”惊鸿尴尬地笑了笑。
沈墨放下手里的东西,盯着惊鸿看了好一会儿,气极反笑:“我当真是娶了个很贤惠的夫人,连这样的事情都替为夫考虑了。”
他是笑着的,却看得惊鸿浑身发寒,惊鸿感觉他生气了,但是她觉得这样的做法很好啊,男人总归都是喜欢三妻四妾,她主动提,他为什么反而还要不高兴?
“惊鸿,你说我已经娶了你,又为什么还要娶其他人?”沈墨站起来走到惊鸿身边,心里怄得要死,脸上却还是笑着的:“我早便说过很怕麻烦,一个就够了。”
“不麻烦啊。”惊鸿笑道:“有什么琐碎的事情我都可以帮忙的,你只用娶人就……”
话说一半,看着沈墨黑沉的脸色,惊鸿终于识趣地闭了嘴。
沈墨揉了揉额头,再睁眼,捏起惊鸿的下巴看着她问:“你很讨厌我?”
他的眸子里有戾气,这是惊鸿不曾看见过的,当下心里就是一跳:“没有……”
“那为何,我喜欢你,你就这般难受?”沈墨微微眯眼,问。
“不是难受。”惊鸿避无可避,干脆闭上眼道:“是觉得将军如玉,惊鸿如瓦,本就不是相配的。将军应该有更适合的人去喜欢。”
“你在怀疑我的眼光。”沈墨冷笑了一声:“可惜我向来最相信自己的眼光。”
惊鸿脖子抬得有些酸了,刚想说这人为什么这么固执呢,嘴唇上就覆上了一个东西。
温热的,带着属于沈墨独特气息的唇舌覆上了她的,狠戾又温热地打开她的牙关,缠着她的舌头和唇齿,慢慢辗转。
惊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伸手推他,手腕却都被沈墨抓住,固定在两边。
“是瓦是玉,评论的资格在我,不是你。”沈墨眉头松了些,压住惊鸿的挣扎,一手将她抱起,避开碰着她的伤处,将她往床上抱。
门口的剪画伸了头往屋子里看了一眼,吓得连忙将门给关上,心跳不已地守在外面。
“沈墨!”惊鸿唇舌得到释放就惊叫了一声,可是抱着她的人像是没有听见,温柔地将她放进了软软的被褥里。
“我难得食言一回。”沈墨低头看着她,轻笑道:“可是你今天简直要气死我了,再不让你看清楚自己,我迟早要被你逼疯。”
惊鸿睁大了眼睛,感觉有无数的恐慌从周身涌上来,整个人都忍不住发抖。
“沈墨……”
面前的人似乎叹息了一声,而后慢慢靠近她,再次缓缓地,吻上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