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姬老爹问过千秋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当时的小山贼豪气万丈地说:“我要嫁的男人定然力能扛鼎,武艺超群,是个肩负天下的英雄。”
没有想到,现在她真正喜欢上的男人,不会武艺,也没有多大的力气,但是的确是个肩负天下的英雄。
韩氏的江山是篡夺于司马,来路不正,天下可诛,她起初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在得知韩石头是当今帝王的时候,她不怀好意地跟着他混进宫,想着以后还能知道点内部消息,也有助于他们的起义成功。
但是没想到,起初是一点儿好感,然后是一点儿喜欢,到现在,这人离开的背影,竟然都能扯得她心口疼。
这样不好,会坏事的,她已经坏了他们两次的事了,绝对绝对不能再有第三次。千秋深呼吸,强迫自己回神,转身回屋子去睡觉。
她和石头的身份太过矛盾,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所以……她还是趁早收心吧。
秦府里的家奴第二天就换了一拨,秦阳还给她买了个伶俐的小丫头,名风铃,十三四岁,活泼乱跳的,陪着千秋在院子里玩。
“小姐,听说那楚家的将军,打了胜仗了。”风铃从外头回来,声音响得当真跟一串儿风铃似的:“皇上可高兴了,下旨赏了楚家夫人不少东西呢,那一担担的从皇宫里抬出来,可壮观了!”
千秋心里微紧:“打了哪里的胜仗?”
“听说是衢州那边的。”小丫头皱了皱鼻子道:“叛贼的声势越来越浩大啦,听说都集结了二十万人了,偏偏平时都混在百姓里,抓也无处抓,就只能在他们攻打官府衙门的时候,才知道叛军到哪儿了。听闻最近的已经有人到了洛阳边城!”
洛阳虽然是国都,却是这次韩子矶部署兵力最薄弱的地方,按照他在太极殿写的兵力部署图来看,是打算就用大军将叛贼压在山东一带,不让他们出来,而后慢慢剿灭。
但是防得住人家行军,防不住人家偷渡,万一叛军在洛阳集结,那他该怎么办?
千秋捂脸,她太矛盾了,那兵力部署图她也是传给了老爹的,所以叛军才会这么快前往洛阳。她不舍得自己爹爹的性命,可是,也不想看见韩石头输啊。
“小姐?”风铃疑惑地看了看她:“你怎么了?是不是想吃东西了?”
“我吃不下。”千秋抹了一把脸:“你自己去吃吧。”
“您的脸色很差劲。”风铃担忧地道:“要不要给您请个大夫来?”
千秋摆摆手:“不用啦,我没那么娇贵。你先去玩吧。”
“好。”到底年纪还小,风铃蹦蹦跳跳地就出去了。
千秋等到四周无人的时候,才轻手轻脚地翻墙出府,裹着披风一路往白马寺方向而去。
七号杂货铺换了掌柜,卖的却还是一样的东西,千秋脱下风帽看着那人,平静地说了一句:“天王盖地虎。”
掌柜的朝她点点头,吩咐一个伙计两句,那伙计就飞快地跑出去了。
“您楼上坐会儿。”掌柜的小心翼翼地请她上楼。
千秋就上楼等着,没一会儿郑财神就赶来了,伙计在楼梯口看着,郑财神就朝她跪了下去:“主子。”
“别多虚礼,情况如何了?”
郑财神拱手道:“在下被提拔为建造司管事,为大晋军队制造了弹药与小型火器,杀伤力一般,但是在冷兵器时代来说,无疑是会受到极大重视的。”
千秋点头:“然后呢?”
“主子给的东西,属下已经送往了大主子那边,宫中最近很平静,帝王也只是普通地每天批阅奏折,没有宣任何重臣觐见,洛阳的守卫也没有加强。”
郑财神是来自21世纪根正苗红的好少年,曾经荣获五好公民称号,立志做一名优秀的公务猿。可是没想到时运不济,一道天雷劈头上,把他劈到了大晋,初来乍到身无分文,路过熊虎山就被千秋打劫了。
见他实在可怜,也没什么东西好抢,千秋就干脆给他喂了顿饱饭,送了他点银子让他去自己讨生活。
郑财神是个念恩的人,虽然背不熟大晋的历史,帮不了他们什么忙,但是利用现代人的智慧当个卧底什么的,还是绰绰有余的。
于是有了七号杂货铺全国连锁,也就有了巨岩城的热气球,和洛阳的复写纸。
千秋将人塞给韩石头,塞得不动声色,也没有让他察觉分毫。这是姬老爹唯一一件觉得她做得不错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看着办吧。”千秋垂了眸子道:“我既然已经不在宫中,自然也就提供不了更多的消息了。”
郑财神拱手道:“主子放心,我们还有其他人在宫中,可以提供些许消息。”
其他人?千秋挑眉:“妃嫔?”
郑财神点头,不过显然是不打算告诉她是谁。
千秋套了半天的话,无果,心事重重地回秦府去。皇上选妃才不久,妃嫔里头竟然有他们的人?那她为什么一直不知道?
韩子矶坐在院子里,见门口那人低着头眼神迷茫地进来,不由地挑眉。
这失魂落魄的,是干什么去了?
千秋没走两步视线里就出现一袭青色绣暗纹的袍子,她抬头,就对上韩子矶一双冷静的眸子。
“最近怎么经常看见你。”千秋心虚地垂头,绕过他走到桌边坐下。
“只是路过,找太保喝了会儿茶。”韩子矶平静地回答:“听说你最近胃口不好,不吃饭?”
千秋古怪地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韩子矶抿茶:“我听说的。”
秦府的家奴风格一向是走大嘴巴路线,千秋也就没多问,只道:“天气变化无常,最近又凉下来了,没胃口。”
“那想不想吃些开胃的点心?”韩子矶将桌上的酸角糕朝她推了推:“尝尝。”
看盘子就知道是宫里带出来的,千秋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你好好的不在宫里陪你的妃嫔皇后,出来给我带点心干什么?”
这小白眼狼!
韩子矶咬牙:“我就是给太保带了两盘,太保让我送你一盘,又不是特意带给你的。”
“这样啊……”千秋点点头,伸手拿了酸角糕,慢慢咬着。这东西酸酸甜甜的,倒也真是好吃,吃一块就想第二块,没一会儿一盘子就都没了。
小山贼吃得心满意足,旁边的韩子矶也像是坐够了:“时候不早,朕回去了。”
“嗯。”千秋依旧没多说话,只是等人走了,才看着空盘子发呆。
秦府的日子安稳得很,从换了家奴开始,也就再没有人敢欺负她。千秋每天就是吃吃睡睡,听着外头的八卦,又听风铃叽叽喳喳地说皇上又宠幸哪位妃嫔了,哪家人最近气势高涨,耀武扬威。
她本是他最亲近的人,现在却像是台下的看客,静静地看着他在台上与别人对戏。
然后半个月后的某一天,千秋生病了,头脑昏昏沉沉,却说不用看大夫,只卷在被子里呼呼大睡。
帝王从皇后的宫中出来,夜半乘风,着一身暗黑色的长袍,无声无息地站在了千秋的床边。
“她怎么了?”
随行的太医小心翼翼地给千秋把了脉,胡子一抖,跪下道:“皇上,这位姑娘……身孕一月有余。”
那双一直波澜不惊的眼眸里,终于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千秋睡醒的时候,额头还有些发烫,睁开眼看见的却是绣着荷花的纹帐,屋子里有淡淡的沉香木香气。
这里……
脑子里闪过什么,千秋一个翻身就坐了起来。这不是景象宫么!
“别乱动!”旁边的人被她这动作吓了好大一跳,连忙按住她的身子,低斥道:“你就不能斯文一点?”
是韩子矶的声音,千秋愣愣地转头看了看他,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宫装,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帝王心情不错,弯着唇角道:“接你回来住,会舒坦一些。”
千秋看着他的表情,心里软了软,却还是硬着声音道:“说好的放我出宫,我好不容易出去了,你又把我弄回来干什么?”
“你生病了。”韩子矶摸摸她的额头,将人按回去道:“秦府还是照顾不好你,索性还是我亲自来吧。”
生病了?千秋摇摇有些昏沉的脑袋,好像是的,她有些不舒服,在秦府怎么都是寄人篱下之感,回来这里,倒是有种回家的自在。
敢情一直是她自个儿在折腾自个儿。
“想吃什么,我让人去给你做。”韩子矶一改往日的木板脸,温柔得声音都可以掐出水了。
千秋打了个寒战,将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你想要我帮你干啥?直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帝王叹息着摇头:“我在你心里就是那么不能温柔的一个人?”
千秋很想点头,您老哪里是不温柔,简直是跟全世界都欠了您千两黄金似的。
但是看着面前这人的脸,千秋又把话咽了下去,决定顺毛捋捋:“我想吃酸角糕和烤番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