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银光阵法,孟如寄身似飞燕,冲破云层。
在浩渺的云海远处看她,她动作好似极慢,身影也极小,还不如云层中卷起的云烟,但离她越近,便越能感受到她身边的风声凌冽,速度之快,将擦身而过的楼阁瓦片都掀飞起来。
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止她来到揭天阁上,贴着之前囚困她的那房间外,孟如寄一翻身,终于落到了这天台上。
长空万里,云层遮盖了下方逐流城,天□□晚,正是日落之时,霞光万里中,孟如寄立在天台上的影子都被拉长了好远。
在她面前,天台正中,立着一根金光闪烁的金杖,金杖披上了晚霞的光,更显璀璨夺目。
合三百三十三金的金杖,看着便气势逼人。
孟如寄如是想着,迈步向金杖而去。
踏出一步,落在地上,一道金光便泛了起来,阵法显现,犹如蛛网震颤,延伸万里,极目而去,所见之处皆是咒言阵法的光芒,似波如浪,**去了天边。
盏烨用金杖在揭天阁上布下的阵法,几乎包裹了整个云海。
他说的引奈河水入云施雨天下,真是一点没带夸张的。
“这阵法比我想的还令人震撼。”莫离的声音低沉,“他布此阵,应该花了不少心思。”
“他毕生所愿,第一次能有机会试炼一番,自是花了心思。”
孟如寄一边说一边向金杖而去,但落在阵法上的每一步都能激起一番涟漪,让整个金光阵法如湖水一样,不停的**出波澜。
金光时强时弱,或许在云层下方都能有所察觉。
“这是在通知布阵者,有人闯入。”
“我知道。”孟如寄心知肚明,此时的盏烨一定知道了有人闯入阵法,他之所以还没回来,是因为牧随不知用了什么以命相搏的法子,拖住了他。
孟如寄想要更快的抵达金杖旁边,但她前进的每一步,却都比想象中更加艰难。
“越靠近……”孟如寄吃力道,“这阵便有越强的力量想将我的脚黏住……”
在孟如寄的手里,三颗银珠已经开始转动光芒,银珠动用术法的光芒艰难闪烁着,抵御着地上的金光。
但银珠的力量在金杖面前实在是微不足道,在孟如寄最后一步走到金杖面前时,但听“嘭”的一声炸裂的巨响,三颗银珠登时化为了粉末。
孟如寄的掌心被炸破,登时流出鲜血,一滴一滴落在阵法上。
孟如寄咬牙,忍住痛,抬手,握住了金杖。
鲜血沾在金杖之上,显得过于的鲜艳刺目。金杖似若有所感,也散发出了金色光芒在回应。
连带着,地上的阵法也变得更亮了起来。
孟如寄指尖放在金杖上,脑中是牧随指腹在她掌心划过的路径,她一一复刻,待咒术画完,金杖上一丝金光破天而去,直上天际,转瞬光芒隐没下去,含于内里。
孟如寄握住金杖,恍惚间竟觉这金杖有了温度。
孟如寄转动金杖,意图破除这聚云之阵,然后她就拿着金杖,去找牧随。她相信他不会死,但若早一点去,或许能让他少受一点伤……
“此阵有异!”
怀里的莫离忽然大喝,他身形猛地跃出,依旧长发如墨,肤色胜雪,但此时此刻他神色却不似往日那般带着调笑,他焦急的想要将孟如寄的手从金杖上推开。
但在他触碰到孟如寄之前,金杖上的光芒大作,整个阵法也似活了过来一样,地上的咒言化作一条条金色的丝线将莫离缠住,随即拖拽着他往揭天阁边缘而去。
莫离奋力撕扯着身上的金丝,但他重伤在身,此时是真的毫无反抗之力。
而孟如寄在短暂的怔愣之后迅速反应过来,她的手想撤离金杖,但地上阵法的万千丝线却也将她的手绑在了金杖之上。
丝线拉拽着她的手,让她继续转动金杖。
金杖摇晃,画下的,正是破除这聚云之阵的破阵之法!
“这聚云阵下还有阵术!”
莫离大喊一声,金丝当即将他嘴也覆盖了住,继续拉拽着他往天边而去。
孟如寄哪还不懂,她几乎在金丝捆住她手的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这是聚云阵,盏烨是打算引奈河水入云,但这又不全是聚云阵,这阵术下,还有另一个阵术,毁了聚云阵,另一个阵术便会启动!
那个阵术,才是盏烨真正的谋划!
“咔”的一声,金丝绑着孟如寄的手破除了聚云阵,刹那之间,阵法上的金光似被黑色的雷电染上,一寸一寸,金色尽数变成了恐怖的黑色。
整个阵法,从中心开始往外围污染。
孟如寄手上的金丝被黑色雷电腐蚀消失,孟如寄终于得以松开金杖,但下一刻,孟如寄所立之处,脚下倏尔坍缩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洞口。
轰隆之声中,金杖垂直落入了洞口之中。
而随着金杖坠入黑暗中,那黑暗的洞口就好似一张立在空中的巨嘴,将整个揭天阁的楼阁,下方的砖石,山体,全部吸纳进去。
无留之地的云与风也根本无法逃脱。
孟如寄当然也是如此。
她的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拖拽着,完全不受控制的往下坠落,但在她即将被黑暗吞噬的那一刻,腰间一紧,她被一个人拉拽上去。
来者不是牧随,不是莫离,而是……
盏烨。
他不知怎么的受了伤,脸上本就有疤痕的地方,再添了一道新的疤,鲜血从他头上一直流到了下颌,就好像他在人间被她斩杀的那一天。
黑色洞口掀起的狂风拉拽着两人的衣衫与头发,在风声呼啸的急促中,孟如寄一把拽住了盏烨的衣襟,咬牙切齿的恨道:
“双重阵法!你早知道我会来破阵!”
“对。”盏烨毫不避讳,“聚云阵,引奈河水入云是要他们死。第二重阵,堕天之阵,以戾气布阵,让无留之地从内崩坏,也是要他们死。”
盏烨了解她,太了解她了。
他知道她一定会来破阵,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会来。
所以,他索性告诉了她,他要做什么,然后等她自己来自投罗网。
他想让她……
“你想让我……亲手毁了无留之地!”
盏烨望着孟如寄,眼中尽是癫狂:“对。”他咧嘴笑了,“我要你,亲手杀人。”
他要阻断她所有的退路。
要推她向他所谋划的路上走。
这一瞬,多年未曾有的情绪翻涌上了孟如寄的胸口。
她感到愤怒,甚至愤怒到恶心!
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在冲撞她的心脏与大脑,她呼吸变得急促,额头开始剧烈的疼痛。
噬杀之意几乎侵蚀了她的理智。
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孟如寄心里却有一个声音慢慢变大,越来越大,直至充斥了她的耳朵,让她再听不见别的声音。
她听见自己在喊自己:
“救人远比杀人更重要!”
“还未到绝路!”
“是阵就有阵眼!”
“没有不可破解之术。”
孟如寄望着盏烨,她没笑,没怒,她在盏烨志得意满之时,手臂向下一滑,微微动了手指。
盏烨腰间的钱袋落入了她的掌心。
此时此刻,盏烨对她偷钱之举是毫无防备的。
他有几分错愕,而就在这时,孟如寄掌中阵法光芒大作,一记借钱袋中银钱而起的金光利剑直刺盏烨心口!
盏烨被逼得不得不松开孟如寄向后撤了一丈。
孟如寄却没有乘胜追击,她身形一转,转头向黑暗的空洞中一跃而去。
“孟如寄!”
盏烨双目惊瞠,他伸手去拦,却根本来不及。
他只见孟如寄像一只游隼,义无反顾的扑向不可回转的深渊。
盏烨想追,但他知晓再往前一寸,他便也会被这阵法之力吸入其中。
这是天神教他布的阵,盏烨知道,除非等无留之地完全堕入其中,否则这堕天阵,根本不会停下。
孟如寄他救不了。
他该走了,该离开无留之地了……
盏烨身形停下,停在了黑暗前的一寸。只有他的衣袂翻飞着,被来自黑暗的狂风拉拽着……
但就在这瞬间!
另一道身影,就好似另一只鹰隼,擦过盏烨身边,快如残影,直冲那好似要吞天噬地的黑暗中而去。
同样果断决绝,同样的义无反顾。
就好似他们从来没有考虑过,要从深渊中归来……——
改了几个错别字,调整了一些小语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