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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一弦一静。
觉得……是这个道理。
整列车队里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可不就是傅寻吗?
她习惯了任何事情自己解决,软硬兼施也好,江湖手段也罢,起初是没人帮她,后来是能帮她的人还不如她自己。
她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她“没我解决不了的事”。
她咬着唇,有点想笑,又克制着,只弯了弯唇:“好,我不急。”
她这个表情落入傅寻眼中,难得化开了他眼中的寒意。
他抬眸,目光森然冷冽,眼中似有层层重压,布满了铺天盖地的压迫感。
顷刻间,气氛斗转。
有那么一瞬,曲一弦像是触摸到了凝聚在傅寻身上黑与白的交界。
她脑中掠过他站在讲台旁凝神倾听的绅士模样,再看回眼前,像是阎王般眼神黑沉的傅寻,心弦微微一颤,似有石子被踢落,引得弦音颤动不停。
良久,裴于亮妥协。
他双眸微瞌,示意老总头召回板寸。
许是痛心随越野车一并留在河道内的物资,他转眸看向岸边浸入大半污泥,刚从水里湿淋淋爬出来的另一辆越野车,大步上车离开。
……
板寸上岸后,嘴唇冻得发青,浑身像抖筛似的抖个不停。
他感激地看向曲一弦,唇角翳动了数下,似想说些什么。
曲一弦最没耐心听这个,挥挥手,示意他赶紧去找尚峰:“你现在也别去老总头那触霉头了,赶紧去换身衣服。”
话落,她似想起什么,转身看向站在车后,倚着巡洋舰擦小腿淤泥的江允。
过河时她应该跌过一跤,胸部以下全部湿透,腿膝及脚踝全是厚实的污泥。
裴于亮这会顾着心疼那些泡水了的物资,怕是没心情管她;老总头是个不管事的,指望他能关照到江允这个人质,简直是痴人做梦;尚峰又要拾掇板寸,抽不出身来……眼下能大发慈悲照顾江允的,也就她了。
曲一弦叹气:她前世一定是欠了江允这小王八羔子八百万没还就投胎了!
她招招手,拉开巡洋舰的后座车门示意江允上车:“上车换衣服。”
江允没作声,她抿唇看了曲一弦半晌,一声不吭地上了后座。
刚过险滩,整车队人仰马翻地忙着善后。
江允攥着湿漉的裙摆,看着曲一弦拧眉翻找,低声道:“我故意在河里摔了一跤。”
这声音温和清顺,听着柔软又无害。
曲一弦反应了一会才发现说话的人是姜允。
她手上动作一停,打量了她半晌,笑了:“给你找件衣服就感动了?”
她低头,继续找可以让姜允换洗的速干衣。
江允摇头:“在大柴旦那晚,你和傅先生被老总头的人逼离了宾馆后。
袁野立刻带我换了家宾馆住下,我当时躲在袁野房间外想偷听他打电话,裴于亮就是那个时候找上了我。”
“他跟我说,他知道我在调查我姐姐的失踪案,他为彭深做过事,所以知道些内幕。”
江允见曲一弦手速慢下来,知道她在认真听了,飞快地瞥了眼车窗外,语速加快:“我本来的确是不怀好意,我想效仿洪前辈卧底黑砖厂来卧底车队,试图找出你们车队的违规证据。
所以从半年前开始,我就在策划着这次西北旅行。”
“车队?”
曲一弦眉心一蹙,紧盯住她的眼睛:“你不是来找江沅失踪线索的?”
“我没那么天真。”
她掩唇轻咳了两声,许是有些冷,她双手环肩,声音抖唆道:“姐姐失踪了四年,我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南江人想在西北找到姐姐失踪的线索,难如登天。
我就是想见见你,想挖点料搞垮车队,至于能不能找到线索……”
她看了眼曲一弦,负气地抿了抿唇:“就算这些都没能实现,我也想好了,到最后离开前,告诉你我是江沅的妹妹。
不过……这些都只是我最初的想法。”
车窗外黑莽莽的,像无边无际的悬崖深渊。
她转头,看着巡洋舰车灯下奔流翻涌的河水,有些疲倦地枕着手臂:“来之前,我的确怀疑姐姐失踪这事另有隐情。
可见到你以后,那些咬着牙的恨和厌恶都没了,直觉告诉我你不姐姐失踪的推手。”
曲一弦把衣服递给她:“那你还跟裴于亮走?”
她当初和傅寻推测,江允会听话顺从地配合裴于亮失踪在鸣沙山,最大的目的应该就是信息交换。
如果不是江沅的消息,曲一弦不信还有别的什么讯息有这么大的吸引力能让江允甘愿去做裴于亮手里的人质。
“他说他跟踪你很久了,你这几年一直都在调查我姐姐失踪的线索,但迟迟没有头绪。”
江允接过衣服,展开,抚平:“裴于亮说,那是因为你找错方向了。”
“他约我那天在鸣沙山见面,会走得远一点,只要我能引你进沙漠,他就告诉我原因。
如果我不愿意或者报警、跟你告密,他一定会来南江给我姐姐上柱香,也一定会来找我算账。”
她脱下湿衣服,因为冷,肩胛微缩,紧紧蜷着,声音小而颤抖着:“我觉得这未必不是办法,兴许他手里真的有我姐姐失踪的线索,所以我就跟他走了。”
曲一弦忍住骂娘的冲动,深呼吸了一口气:“他威胁你?”
她一顿,又深吸,换气,语气尽量平和道:“那他后来跟你说了什么?”
江允摇头:“他告诉我的,和那天你在大帐篷里听到的一样。
他说彭深就是救援队里的毒瘤,是带着假面的小人。”
她扯平衣角,再换裤子:“我知道你不会坐以待毙,真的送他出国界线。
所以这几天,我一直假装睡着,偷偷听他们谈话。
他们防着我,从来不说紧要的事,所以我故意表现对你的敌意……”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语气里终于有了丝暖意:“我知道他储藏物资的坐标在哪里。”
她伸手,翻过曲一弦的手背,用冰凉的指尖在她的手心里写了一串坐标数字。
“这是他后半夜醒来抽烟时和老总头说的,应该可信。”
曲一弦的表情有些微妙。
江允的示好,她不是没感觉到。
第一天出发那晚,她在大帐篷外就有意无意的提醒过她,她来这是冲着江沅失踪的蹊跷,星辉这个车队更是有猫腻。
只是她当时不太理解,也无法参透江允的用意。
可直到此刻,手里犹还留有她指尖划过的冰凉触感,那串坐标点的位置更是跟印在了心底一样,无比清晰。
江允换好衣服,冲她笑了笑,说:“裴于亮和彭深的联系很深,我听他说过想离开西北是因为担心彭深会像当初对待王坤一样对待他。”
“我挺感激你这些年还一直记挂着我姐姐,虽然你可能会有更好的方式去调查我姐姐失踪的线索。
但我忍不住,也想为她做点事情,想知道她当时到底遇到了什么。”
她推开车门前,深深看了她一眼,直到下车,都没再多说什么。
……
江允一走,曲一弦独自坐在后座思考消化。
今晚和江允的这番会面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可细细一想,又觉得……合乎情理。
她挑理着那些纷乱的线索,正心乱如麻,车窗被轻轻叩响,板寸撑伞站在车外,等着和她说话。
曲一弦收拾好情绪,揿下车窗,倚着座椅懒洋洋地看向他:“来道谢?”
板寸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更别提早前狐假虎威的那股劲,他清了清嗓子,仍是不敢抬头和她对视:“裴哥让我来问问,今晚怎么安排?”
“天都快亮了,还能怎么安排。”
曲一弦指了指原地:“就这么待着,等天亮后再计划。”
说完,也不等板寸有后话,升上车窗,一副懒得再搭理的姿态。
板寸踌躇了良久,到了嘴边的谢意又重新咽回去,灰溜溜地走了。
他前脚刚走,傅寻后脚就整合完物资还了车。
裴于亮痛失一辆越野,先有的车辆自然要重新分配。
傅寻的探索者本来就是老总头的车,归还给裴于亮重新分配几乎是曲一弦喜闻乐见的事,就差光明正大地放个鞭炮庆祝第一段小节点上的险胜。
傅寻一来,她顿时有了可以说话的人。
“探索者还给老总头了?”
“还了。”
傅寻把从探索者后备箱找出来的毛毯递给她:“今晚在后座将就一晚。”
曲一弦顺手接过,刚要和他好好聊聊,冷不防他压根没有松开毛毯的意思。
她一扯没扯动,再用力时,被他借势翻身,压在了身下。
后座并不宽敞,两个身高都不矮的人一挤,几乎没有多余的活动空间。
她一动不动,连挣扎也没有,柔和地被困缚在他的臂弯和胸膛之间。
这样的距离她不陌生,甚至靠得越近越有触动。
她微抬下巴,嘴唇轻轻碰了碰他的下巴。
她一主动,傅寻的自制力立刻全线崩溃。
他低头,做他想了很久的事——狠狠地吻住她的嘴唇。
他的唇微凉,呼吸很轻。
那点寒意,在鼻息交融的几秒钟后就无声无息的燃烧成了一种无形的火焰,火星四溅。
像枯木,被火星点燃时,烧出浓郁的沁香。
“江允和你说什么了?”
他分心问道。
曲一弦勾住他的后颈,轻咬他的下唇:“说了很多,你问哪一句?”
他轻笑,指腹摩挲着她的腰身,渐渐往上:“总结一下?”
“她给了我一个坐标,说是裴于亮藏物资的地方。”
她的指尖绕到他背后,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料子,写了一串数字。
傅寻有些意外:“她记得这么清楚?”
曲一弦仰头,嘴唇落在他耳垂上,轻轻一咬。
她明显感觉到傅寻一颤,跟发现新大陆似的,“你说,她是投诚,还是卧底?”
傅寻被她咬得耳朵发痒,避了避,低头去吻她的颈窝和锁骨:“我说过,比起裴于亮她更信任你。”
哦……他是说过。
但当时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没多想。
她抬腰,妖精样地抬腿盘住他的腰身,低声覆到他耳边问:“你想这样我,想了多久了?”
傅寻装作听不懂,声线低低沉沉,犹带一丝性感的沙哑:“哪样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