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到家的时候还早,剁好馅料掐起馄饨也很快。
氤氲的热气有些烫,随安然抬手捏了捏耳朵,转身要去拿碗,把馄饨分碗分装好。
温景梵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就站在她几步远的距离。
见她目光四处巡视着找东西的样子,问道:“找什么?”
随安然回头调了小火,边回答:“碗,馄饨熟了。
肉馅和虾仁馅我都混在一起了……”
“我都喜欢。”
他拿着碗走近,很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筷子撩拨几下,微侧了一下头,说道:“不是喜欢醋和辣椒吗?
把调料备好,这里我来就行。”
随安然看了他一眼,他眉目柔和,淡淡地垂着。
看不清眸底深色,只能察觉出他语境的平和淡然。
就像很多次,他细心妥帖地对她说:“放着我来就好。”
还真的是一点都没有改变。
吃了饭,温景梵接手去洗碗。
见她坚持要自己来,不由挑了挑眉:“夫妻义务都是共同承担的。”
随安然默:“……”这跟夫妻义务有半毛钱关系啊?
总而言之,从领证之后,两个人的状态并没有立刻调整到“夫妻模式”,反而在各种尴尬着慢慢摸索着。
她也不再坚持,洗了手就去收拾衣服。
她的行李并不算太多,加上也没有把东西全部搬过去的打算,她便简单地整理了要穿的衣服和必需用品。
但即使这个“不多”,整理下来也花了两三个小时。
随安然看着被她整理出来的两个大行李箱和两个小纸箱,微微有些头疼。
外面只有电视播放新闻的声音,除此之外便是不远处马路上车鸣声匆促而过,这个下雪天的午后安静得像是时光都停滞了一般,留在了原地。
随安然走出卧室的时候,温景梵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睡得很安稳宁静。
头微微低垂着,发梢落下来正好挡住了他的眼睛,只看得清一张侧脸,线条清晰优雅。
他一手搭在沙发扶手上,露出手腕上的小叶紫檀。
似乎是已经入睡很久了。
随安然放缓了脚步靠过去,拿了毛毯替他盖上。
他的眼睫微微抖动了一下,似要醒来,最终却有恢复平静。
只原本垂放在一旁的手不知道何时落下来,正好握住了她的。
力道用得不大,却恰到好处得让她挣脱不开。
怕用力过猛把他吵醒,随安然思想斗争了良久,干脆挨着他坐下,把自己也缩进毛毯里面,闭眼休息。
原本是闭着眼睛想事情,不知道是整理太多疲累,还是昨晚神经兴奋过度导致了睡眠不足。
她才刚闭上眼没多久,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那应该沉浸在梦乡里的男人却在听见她呼吸平稳清浅时睁开眼来,眼底有一瞬的慵懒,却清明得不像是刚刚才醒来而已。
他低头看了眼低着脑袋,明显姿势不是很舒适的随安然,扬了扬唇角,手从毛毯下伸出来,轻轻托住她的下巴往自己的肩膀上缓缓一移。
随安然的脑袋顺着便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大概是这个姿势舒服了许多。
她嘤咛了一声,另一只原本捏着毛毯一角的手松开,微侧过身,环住他的手臂,又靠得近了些。
那呼吸就落在他的锁骨上,轻轻的,像是羽毛拂过,又带着让人心痒的温热。
窗外的天光因为下雪的缘故暗沉沉的,很熹微。
温景梵就着日光低头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眼睛都有些发酸了,他这才移开眼看向窗外。
大雪纷飞,满目银装素裹。
饶是他这样对周遭环境有些反应迟钝的人,都觉得此刻美人在怀,抬眼望去又是一片极致雪景的氛围有多暖心。
这就是他要的生活,身边有一个她,可以什么都不做,只是这样静静地靠在一起。
然后周围,就是平淡细水的生活。
他就牵着她,一辈子慢慢的过。
对于这么重要的日子,两个人却姗姗来迟,梵希表示非常不高兴。
听见开门声的时候就坐在玄关地毯上,以一种“朕不开森,朕要小黄鱼”的表情默默地瞪着两个人。
随安然拎了行李箱进来,没有看见它。
梵希甩了甩尾巴,继续端着架子,“朕要有耐心。”
温景梵把她的东西都先搬到玄关,等她进了屋,拉开鞋柜道:“鞋子放这里,洗漱的用品我都买了新的,你要是不习惯可以用你自己的。
晚饭叫外卖行吗?
正好你可以先收拾一下。”
随安然没异议地一一应下,默默地从正等着被发现正在生气的梵希身旁路过。
梵希终是没忍住侧头看过去,抬了一下爪子,很委屈地“喵”了一声……
随安然拎着行李箱走进温景梵卧室的时候,有些不自觉地开始颤抖,总有种使不上力的奇怪感觉——
她咽了下口水,努力压抑下心里那种类似于不安的心态。
把衣服拿出来一件件挂好,全铺在了床上,刚拉开衣柜,温景梵端着茶杯走进来,过来帮忙:“这里我可以帮忙。”
随安然“哦”了一声,松开手,给他让出位置来。
见他放下杯子,抬手让出一大半的衣柜给自己时,随安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能忍住:“那个……”
“嗯?”
他侧头看她。
随安然咬了咬唇,被他专注的目光看得呼吸都紧了几分。
见她不说话,温景梵把手里的衣架一个个挂进去,这才缓声说道:“朝阳名邸我买来就是做婚房的,所以装修也很简单。
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去装修公司看看。
或者还有些什么家具想置办的,都跟我说。”
随安然继续点头,要过日子,小家的装修还是要的……这个不能省。
加之两个人的生活都有一定的习惯上的差异,结婚从来都不止是领个证这么简单,还有一段很漫长的磨合期。
温景梵略微倾身把刚才被他放置在床头柜上的茶杯端起来递给她,那声音就像是染了雾气,有些凉,清润透彻:“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诉我,我们一步步慢慢调整。”
“我有些紧张……”随安然捧着茶杯,轻吐出口气来,“也有些害怕……”
温景梵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正常的,我现在也有些紧张。”
随安然捧着茶杯的手轻微地抖了一下,抬眸看过去:“你……”
“嗯,也有一点。”
他这回是真真切切地笑了起来:“所以我们慢慢调整,很多事情我都有分寸,所以你不用过度紧张,我会很尊重你的意见。”
毕竟,他要的是一辈子,而一辈子,还很长。
随安然也不知道他说的“很多事情我都有分寸”里面到底包括了哪些,可见他面容清朗,没有一分不自然,便也很大方地点头应下。
低头抿茶时却差点被烫得掉下眼泪来,她咬住唇,轻抽了一口气,缓过那一阵灼烫后这才舔了舔牙齿,发现舌尖果然烫麻了……
“安然。”
他突然叫她的名字。
随安然“啊”了一声,抬头看去。
他正半倾下身子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信封,转身递给她:“里面有一张银行卡,家里的水电支出以及一些日常开销都从里面取,密码都写在里面了。”
随安然迟疑了一下,这才收下来。
刚拿到手里,就听他又补充了一句:“里面有不少存款,想买什么就用它。”
随安然愣了一下,顿时觉得手里这信封有些烫手起来……
也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通常他几句话便让她一句也说不出来……永远都处于嘴笨无法回应的状态。
两个人是合法夫妻,他给了卡负责家里水电支出和日常开销很正常。
所以随安然这卡接过来完全没有心理压力,但他后面补充的那句话……
随安然默默咬唇,想了想,这么回答:“那以后买菜什么的都我来吧。”
温景梵垂眸看了她一眼,并未和她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
只是上前一步,抬手覆上她握着茶杯的手凑到自己的唇边抿了一口。
他的手比她的要烫,也远比她的宽厚有力。
借着喝水,他微低头看了她一眼,背着光,也只有那双眸子是越深越亮。
他的唇上染着淡淡的水色,就这么含糊地说了一句:“准备吃饭了。”
随安然想起下午她一觉睡醒时,自己就缩在他的怀里,他一手环过她的肩,靠得极近。
两个人呼吸彼此相闻,她一抬头,看见的也是刚才那个眼神。
带着淡淡的笑意,温柔又清浅。
好像很多话不用说出来,仅凭这双眼睛,就能窥探清楚。
随安然“哦”了一声,收回视线。
手里还有些不上不下地端着两个人共饮过的茶杯……
目光瞟了一阵,她才干脆地把杯子往他手里一塞,说道:“我把翻出来的东西整理一下就来。”
温景梵的视线顺着她的落在那摊开的行李箱上,有一个她带来的小巧的枕头,想必是很贴身的东西,便装着带了进来。
他心念一动,问她:“那今晚……一起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