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坑
念想有些狐疑,以这段时间以来她对徐润清的了解,这种情况通常都是……他在给人下圈套。
所以要不要钻,是个很严峻的问题。
她努力地想了想,回忆了24年短暂人生的每个重大记忆点,有些迷茫地皱了一下眉头,犹豫着问道:“我……除了欠你钱之外……还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是真的不记得。
徐润清凝视她片刻。
她的眉目在灯光下似润了一层莹润的光泽,那眼角,眉梢微微扬起,一双眼睛黑漆漆的,像是黑曜石,在灯光的点缀下光彩夺目。
眼底清晰地映着他,也只有他。
脸上粉粉的,更衬得一双眼睛似含了流光,光华千转,明亮透彻。
心头那丝不悦就在她这样的眼神里柔化,不是她想起来的好像也没有那么紧要的关系了,反正也不能指望这个粗神经的兔子哪一天能够自己想起来。
他正准备开口,“六年前”这个时间都还没吐出来,念想的手机铃声却比他更快了一步。
那颇有些滑稽的铃声在空旷又寂静的夜里,声音被不断地放大。
念想一惊,回头看了眼刚被她充上电,这会正放在电视机柜上的手机:“等一下啊,我先接个电话。”
没等他回答,念想已经一溜小跑地过去,拿起手机看了眼。
手机屏幕上来电显示赫然是“兰小君”三个字,她顿时有些头大。
拔掉充电器,刚站起身就看见徐润清正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她,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那眼神,就像是要看进她的心里。
兰小君已经在电话那头咋呼开了:“念想,我刚听欧阳说你今晚和徐医生一起值班,怎么样怎么样,有什么进展没有?
比如,你有没有把持不住把人扑了啊……”
念想有些不自然……
她的手机声音有些大,客厅这么安静,会不会被他听到?
这么想着,她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眼,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接着电话往阳台走:“没有啊,你乱说什么呢?
我刚下班在家里……”
兰小君0.0:“我没问你在不在家啊……等等,你不在家啊?”
念想好不容易走出客厅到阳台上,虚虚地舒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眼。
徐润清已经在沙发上坐下,并未留意这边。
“你想太多了,我没那个胆子扑倒徐医生的好伐……”主治医生,老师,她这么英勇的扑上去,是不要命了吗!
她走入阳台后,声音便断断续续地从远处传来,模糊得再也听不清晰。
衣领扣着有些紧,他单手解纽扣,眉头微微皱着,胸口似是拥堵着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有些烦躁,又找不到出口。
他侧目看了眼在阳台上跟个陀螺一样转来转去的念想,起身去洗澡。
好不容易应付完兰小君的查岗,念想挂断电话后回头往屋里看了一眼,原本沙发的那个位置上,只有徐润清的外套正懒懒地搭着。
他刚才好像是有话要跟她说的样子……
她走回去,捧着晾温了的牛奶,边走边喝,往亮着灯的,他的——主卧?!
念想默默地收回脚,退到门口。
想了想,抬手敲了敲房门:“徐医生?”
没人回应。
难道人不在里面?
念想回头张望了一下暗着灯的其它房间,顿时有了答案。
她慢吞吞地往里面走了几步,边走边问:“徐医生?
徐医生我进来啦?
徐医生……”
走得近了些,才听见隐约的水流声。
念想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声音,卧室里的隔间门被打开,徐润清仅穿着一条宽松的睡裤便走了出来,见她傻愣愣地拿着牛奶杯站在那里,有些不耐地皱了下眉头:“怎么了?”
“没……怎么……”念想控制不住地把徐润清的身材从上扫描到下,目光简直要焦灼到他的身体上。
平时穿着白大褂,斯文俊秀的,不知道脱了衣服居然这么有看头(o)。
她觉得自己的脸又有些发热的征兆,赶紧挪开眼睛,左右飘忽了半天,终于投放在了他身侧那个大床上……太过分了,一个人睡那么大的床?
徐润清折回去拿了一条干毛巾,边擦边朝她走过来:“要不要洗澡?”
念想无意识地点点头。
强烈的男性气息随着他的脚步,一寸寸逼近……
念想双眼发直地看着他——不要再靠过来了,她要把持不住了!
徐润清走到她面前几步远的时候这才停下里,微俯低身子看了眼她唇上那一圈奶渍,抬手把手里拎着的另一块干净毛巾盖在了她的脸上:“脏死了。”
被、被嫌弃了……
念想默默扯下毛巾,往唇上蹭了蹭,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我们今晚睡哪里……”
我们?
徐润清敏锐地抓到这个词,微挑了一下眉,反问:“我们?
你是想跟我一起睡?”
念想哑然,用目光谴责他——怎么可能!
“你睡我这。”
他回头四下看了眼,“我去睡客房。”
……颠倒了吧?
看出她的疑惑,徐润清简洁的解释:“客房没空调,也不方便,你住下就是。”
见他就要走,念想忍不住叫住他:“你刚才好像还有话要跟我说。”
徐润清背对着她,念想根本猜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沉默良久,他才慢条斯理地说道:“现在不打算说了,你自己琢磨。”
话落,折回来,走到床边,拎起一个枕头就往外走,再没和她说一句话。
念想捧着牛奶杯有些懵……不是,这、这就完了?
“自己琢磨”是琢磨什么啊……好歹给个思考方向啊!
她杵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徐润清又走了回来,上身已经穿上了衣服,脖子上还慵懒地挂着一条毛巾,手里正拿着换洗的衣服,随手放在了床尾:“洗完澡换上这个。”
念想顺着看过去,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衬衫和一条灰色的运动裤。
“客房就在隔壁,有事叫我就好。”
说完这句,他四下看了眼,又去检查了一下门窗,看了眼空调的温度,转身便出去了。
念想捏着玻璃杯转啊转的,总觉得他是有些不高兴了,可是不高兴什么,她却一点也不知道。
她先去厨房洗杯子,洗完杯子经过客房门口时,犹豫了一下,站定,然后轻敲了一下门。
里面沉默了一瞬,才听他声音冷沉道:“进来。”
念想开了门,就站在门口看着他,微微的局促:“徐医生。”
“嗯?”
这一声后,便再没有听见念想开口。
徐润清这才抬起头看去,小白兔正以一种罚站一样的姿势低垂着头站在门口,手指轻捏着衣角,正不停地扭来扭去。
徐润清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还是先妥协,信步走到她面前。
念想正别扭着,蓦然就看见自己低垂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男式拖鞋,扭衣角的动作一顿,随即变本加厉地继续蹂躏。
她有点想不通啊想不通……
徐润清耐心等了片刻,也没等到她开口,抬起手,用食指在她的眉心轻点了一下,声线微暗,语气却轻柔:“说话。”
那指尖微凉,但这样的靠近,念想一点也不排斥。
只觉得他指尖停留的那个地方微微的酥麻,然后扩散扩散,整颗心也麻麻的……
她一顿,再也别扭不下去,抬头去看他:“我有点事情想不通。”
徐润清斜倚在门边,双手插在裤兜里,慵懒地看着她,示意她继续。
念想又开始折磨衣角,声音也弱了几分,小声嘀咕:“我觉得……你好像对我有些不太一样……”
徐润清的神色终于正经了几分,饶有兴趣地等她继续说下去。
不负众望的,小白兔一脸纠结道:“我对你好像也有些不一样。”
“没谈过恋爱?”
他问,语气淡淡的。
念想扬高声音有些疑惑地“嗯”了一声,随即摇摇头,目光落在他露出来的那一截手腕上:“没有啊。”
念想直觉再谈下去一定会出奇怪的,会让她手足无措的情况,清醒的头脑立刻做出了理智的判断,转移话题:“那个……你刚才说的我不记得你……能不能提醒我一下?”
“想知道?”
他轻笑了一声,眉眼间的慵懒之色更重了几分,却越发显得撩人。
念想差点失神,默念了好几遍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才清了清嗓子,清脆地答应了一声:“想。”
“说实话,不太想告诉你。”
他站直身子,又往前逼近了一步,整个人走出了身后灯光笼罩着的明亮的区域,陪她一起站进了昏暗的灯光里。
他的个子高,站在她面前,身影重重地拢下来,颇具压迫感。
他却似不自知,又往前走了一步,逼得身前的人不自觉的后退后退再后退……一直整个人贴到了墙上,他这才慢条斯理地俯下身去,低下头,目光和她平视。
“你之前问我的那个问题,我已经回答你了。”
他的声音又往下压低了几分,轻声的,又带着几分分明的不悦,沉沉地逼近她:“不是说记性很好?
怎么就不记得了?
还是你向来这样?”
不知道是哪里蹿起的冷意,念想只觉得从脚底心开始,那凉意一路蔓延到背脊上,沁出了她一身的冷汗。
她被问得哑然无声,无辜地看着他——到底在说神马啊,她一点都听不懂啊!
徐润清眼底似漫开了笑意,浅浅的,柔和的,却让念想那一阵麻意更甚,整个脑子都“嗡嗡嗡”起来——妈呀,不要笑,好有压力的!
走廊里只有房间透出来的灯光,实在微薄,念想被困在他的势力范围内,颇无力地软了脚,紧贴着墙壁。
徐润清抬起手,右手捧住她的脸,大拇指拂在她的唇上,微微用了一分力,轻压住。
他的指尖比她的唇温度更烫一些,按在她唇上的触感清晰地让念想心尖顿时蹿上一种恐慌。
不是害怕他会伤害她,而是一种难以预知的,却让她手足无措的恐惧……
是、是要亲她?
念想惊恐。
他在她的注视里缓缓低下头来,眼神专注地看着她。
即使灯光昏暗,但念想依然看清了他眼里明亮的火光,正一点点燃烧着,渐渐地把她也卷了进去,一寸寸缓缓吞没。
他的唇终于压了下来,微凉的鼻尖轻抵住她,只是那唇却是落在他拂在她唇上的自己手上。
一刹那的电光火石之间,一幕突然跃上念想的脑海,她蓦然瞪圆了眼,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怎、怎么会?
咦……
而同一时间,他就以这样的姿势,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她,压低了声音问她:“想起了没有?”
那声音似带了温度,滚烫,烫得她的心口微微得酸胀。
他缓缓的,又提醒:“六年前,b大附属牙科医院,智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