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枣
下午三点左右,林景书接了个电话后就暂时离开了一下。
没有病人,念想和冯简一起整理补充完器械后,去茶水间泡奶茶喝。
水还没开,她就捧着杯子等,瞄到对面墙上挂着的工作人员一览表后,挪过去记名字。
开头第一个是徐开成,也就是瑞今口腔医院的老板,下面备注的头衔一个比一个金灿灿。
念想来瑞金之前有提前做过功课,加之有老念同志对知交好友的了解,知道的情况还挺详细。
听说徐伯父是因为在医院做得不开心后来干脆就自己出来开了一家私营的牙科医院。
刚开始起步的时候很困难,名字也很是潦草,据说是用自己的名字命名的。
也就是说,瑞今口腔医院的前身只不过是徐开成自己单人的口腔诊所。
只是后来慢慢就形成了瑞今现在的规模,成了z市本地一家很专业的私立牙科医院,甚至于在全国都非常有名。
徐润清排在第一排的中间,后面才是林景书。
他穿着白大褂,清清冷冷地看着镜头。
漆黑沉静的双眸,泛着清浅的光泽,唇角微微抿着,看上去……一点也不温和。
她还在认真地点评着,便听见走廊上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闻声望去。
徐润清正拿着纸杯来倒水,见她站在这里,目光顺着也落到了面前的墙上,微一停留便和她擦肩而过。
水正好烧开,他拿起水壶时,想起她,头也没回地提醒道:“水好了。”
念想这才收回视线,捧着杯子走进去。
他微偏了一下头,示意她把杯子放到桌上。
念想乖乖地把杯子递过去,徐润清抬手轻托了一下杯柄,把开水倒上。
蒸腾的水汽凝成白雾,一股奶茶香气随之飘散在空气中,那甜味……
徐润清忍不住微眯了一下眼睛,不经意地问道:“喜欢吃甜的?”
念想点点头,可喜欢了……
他把水壶放回去,往她杯子里看了眼,有些不赞同:“这种奶茶奶精太多,还容易……发胖。”
最后两个字脱口而出后,念想就见他有意无意地瞄了眼她的下巴……
她赶紧伸手捂住,含糊着回答:“我……戒不掉。”
他拎起纸杯抿了一口,水温有些高,他微有些淡薄的唇被染上一层水色,连带着那清冷之气都在着水雾中缓缓化去。
“可以慢慢替换成别的饮料或者泡腾片,慢慢就能戒掉。”
他看了眼时间,干脆拉开椅子坐下:“有空在这里发呆,下午不忙?”
很肯定的语气。
念想挠挠头,也坐下来,看见他手里素净的纸杯有些不解:“我上次看你的水杯……”
“摔坏了。”
他又抿了口水,慢悠悠地回答:“新买的还在路上。”
念想“哦”了一声,不再答话。
徐润清的病人来复诊,他没坐一会就先离开了,念想在茶水间磨蹭了一会,喝完了奶茶又洗了杯子这才回去。
林景书已经回来了,正坐在牙椅上,手指搭在眉间,眉头微微皱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诊疗室内的气压一会高一会低……着实磨人。
冯简不甘寂寞地出去打听消息,回头就跟念想悄悄分享:“听说是老板来医院了,来了就叫林医生去了一趟办公室……”
念想默默地看了一眼冯简,问道:“你怎么知道?”
“重点不是这个!”
冯简轻捏了一下念想的手背,警示道:“看林医生这样子像是被训了一顿,心情不好需要发泄啊,下午机灵点啊……”
好像有些严重的样子……(x)念想认真地点点头。
只不过直到快下班了,林医生也没有迁怒别人的症状,只是因为板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比之他平时温和亲切的时候……严肃不少。
刚送走了一位病人,念想整理操作台。
冯简下楼陪病人去前台收费,回来时拿了收据小单回来,顺便过去搭把手。
结果交接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拿稳托盘,那落地的声音清脆爽耳,余声不绝……
林景书转头看过来,眼神一瞬间的森冷。
完了完了!不敢看了……
不料林景书只抬了眼面色凝重的两人,因为长时间不说话,刚开口时还带着丝轻微的沙哑:“念想……”
来了来了……
“你等会下班先别走,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念想只觉得当头一棒,头晕目眩……被、被留堂了?!
念想整个晚上都有些心不在焉,拨着碗里的饭粒,半天才往嘴里喂几颗……
老念同志关注了她良久,微皱了下眉头正要进行思想教育,不了冯同志比他更快一步。
阴沉下脸,筷子“啪”地一下直接按在了桌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但对发呆的人来说,却不亚于是一场晴空霹雳声。
念想被吓得手一抖,筷子都没拿稳,噼里啪啦地摔在了地上。
“是不是你爸把你的胃口喂叼了,我炒的菜你就一口都吃不下了啊!你倒是给我说说哪里比你爸做得差了啊!”
老念同志顿时满头黑线,这醋吃的……还把闺女给吓傻了。
他看了眼明显不在状况的念想,挥手赶人:“去换双筷子,别在这里给你妈添堵啊!”
念想无辜地“哦”了一声,回来之后再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神游,几口把饭吃光回房间里去了。
老念同志心不在焉地磕了半天的瓜子,想想还是不放心,抓了一把去敲念想的门。
念想正在看书,开门见是老念,很不客气地把他手里的瓜子全部倒进自己的手里,这才:“爸什么事啊?”
“我是看你有事。”
他也不进门,目光在她房间里溜达了一圈,“实习不顺利?”
念想“啊”了一声,摸摸脸,一脸认真:“我表现得那么明显?”
……
下班的时候,念想在冯简一步三回头的“好自为之”眼神下莫名地就有了几分紧张……据冯简亲身验证,林医生发起飙来,那恐怖程度和徐润清不相上下。
念想在徐润清掌心是翻身无门的……她有自知之明,同理可得……
“念想。”
林景书皱着眉头,轻敲了一下桌面,吸引她的注意力。
见她看过来,思忖了片刻才道:“有件事要跟你说一声。”
念想点点头,颇为认真地提出一个建议:“一口气说完,千万别给我回神的机会。”
这种有些严肃的气氛下,他还撑着额头轻笑了一声,一扫下午的郁结,眼角眉梢又染上了几分笑意。
他果然没大喘气的一口说完了:“哦,就是对于你要转到徐医生那里当实习生这件事比较遗憾……嗯,还有就是表达一下我的哀切之情。”
哀切之情……0.0
所以连林医生都知道她调过去的处境……一定会有这么悲哀么……
林景书等她消化完这件事情,又给她大概地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
就是他不可抗力地要去z市临市的j市交流学习三个月,经过慎重考虑,念想跟着徐润清实习。
也问过徐医生本人的意见,据说虽然有些勉强但是还是答应了下来。
念想欲哭无泪地抠字眼:“勉强?”
这么虐!
林景书轻咳了一声,解释:“其实这是我猜的……”
哦……
念想又默默看他,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那徐医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下午还在茶水间和她喝茶呢,如果那个时候就知道了,却一点口风也不透露……说明这个人有多坏啊!
林景书审视了她一眼,思考了一会,慎重回答:“据推测,应该知道的比我早。”
甚至于,这件事还是他一手推动的。
只是后面这句话,林景书并未说出口。
念想耷拉着脑袋把自己收拾回家了,回家之后……便一直维持着这种状态,越想越郁闷。
老念同志听她碎碎念地说完,眼睛一眯,顿时蹿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养了24年的小白菜什么时候对别人这么上心过啊……不行,回头得拉个警报和冯同志商量一下,看看是不是要拉响守护小白菜的预警活动了。
但见念想这么纠结,老念同志想了想还是给出了一个建议:“想知道就亲自去问他,这不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
念想顿时醍醐灌顶……把手里的瓜子往老念同志手里一塞,门一卷就把他关在了门外。
老念同志:“……”
沉默半晌,他扬声吼道:“冯同志,开紧急会议!”
“吼什么吼,屋顶都要塌了!”
与之回应相伴砸来的是一个沙发抱枕,正中红心……
老念同志有些委屈tat。
念想回屋之后就给徐润清发了个短信,开门见山,刀枪直入:“徐医生,我要转到你科室当实习生你知道多久啦?”
很不凑巧的,徐医生在洗澡,洗完出来套上上衣单膝跪在床边倾身越过去拿手机这才看见。
干脆就这样坐在床边,回答:“昨晚。”
果然——
念想耷拉着脑袋,两手拽着自己的耳朵来回撸了几下,这才平静下来:“那徐医生怎么不告诉我,连口风都不透露一下?”
兔子是在不高兴?
徐润清意识到这一条,思忖了片刻,回道:“不高兴了?”
念想想也没想的嘴硬道:“没有。”
小猪才不高兴!哼!
发完又觉得太单薄……费尽心思地补充了一句:“我才不是不高兴,我就是随便问问。”
徐润清勾唇轻笑了一声,握着手机去厨房倒水喝。
水烧开有片刻了,但依然冒着袅袅的白雾。
他瞬间就想起下午,她站在茶水间那面墙的前面,微仰着头看着他的照片,翘着唇角。
阳光拢在她的身上,面容有些模糊,唯那一双眼睛漆黑清透,像玛瑙,光华灼灼。
那热气凝结的白雾染上他的眉间,轻微的浸润,他想了想,回答:“在林景书答应之前,这件事的状态一直都属于‘未确定’,不确定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还真的像是他才会说的话。
念想气闷地把手机塞进被窝里,她就是不高兴他知道也不跟自己说。
如果林景书下午没先给她透个底让她准备下,是不是等几天之后她还要完全不知情的傻乎乎地去面对他啊!
那杯沿被热气氤氲出水汽,他低头看着杯底,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打着杯柄,耐心地等她。
直到那杯水热气散尽,被放在流理台上的手机这才震动了一声,嗡鸣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偏头看了眼,屏幕亮起,上面是她的名字。
念想:“我明天早上有事,徐医生你不用等我啦!”